第187章 裝得真賣力

作者:支雲 字數:4218

“你來的路上不曾聽聞嗎?皇帝陛下將興州賜給宣王瞭!”幹子旭的語氣這才再也按不住透出焦灼來。

“什麼?我不曾聽聞。”青年面色大變。不過他很快便冷靜瞭下來,道:“我應當出發早一步,聖旨是後下。隻是經驛站傳遞,比我更快抵瞭興州。你也不必煩憂,既然聖旨下瞭,想必主子也已知曉。不日便會傳信來……”

幹子旭卻兇聲打斷道:“不能傳信來!”

青年皺眉:“你這是何意?”

“總之不能傳信來,我也不能傳信去。”幹子旭更焦躁瞭,“宣王也許會盯著我們,不,也許已經盯著我們瞭。”

青年隻覺得悚然一驚,本能地回頭看瞭看自己來時的路。

隨後疑惑地皺起眉:“他們抵達興州也才不過幾日的功夫,你怎的這麼快就將宣王得罪瞭?”

“哪裡是得罪?我看宣王分明是發現瞭山裡的蹤跡……”幹子旭皺瞭下眉,忙問:“宣王妃,便是主人曾提起的那個妹妹?”

“哦,那不是。”青年也不知該如何解釋薛清茵和薛清荷的區別,便隻含糊道,“總歸在新的命令到來前,你且哄著宣王妃就是。”

“還哄,還哄,照這麼哄下去,指不準兒真要什麼都賠進去瞭……”幹子旭咬牙切齒。

薛清茵坐在房裡重重打瞭個噴嚏,皺起鼻子道:“定然是誰又在背後罵我呢。”

宣王面無表情地從宮人手中接過帕子,捂住她的鼻尖,給她揉瞭兩下。

薛清茵輕輕吸瞭下鼻子,一下舒坦許多。

“興許是有人在想你。”宣王道。

“哦,也有可能。阿娘定然在想我吧。”薛清茵接聲。

宣王沒有糾正她。

隻是道:“山間寒涼,今夜茵茵就不必再隨我入林中。”

薛清茵嘖嘖道:“這是要明著折磨幹子旭啊?恐怕他再也睡不好覺瞭。”

這下輪到幹子旭打噴嚏瞭。

是夜。

宣王身著青色衣袍立在林間,這般打扮有幾分似文人。但那清冷的月光,順著猙獰的枝丫落在他身上時,便生生透出瞭肅殺氣。

隨即腳步聲緩緩近瞭。

方成塚在他跟前站定,低聲道:“殿下,密道找到瞭,咱們……即刻拿下?”

宣王垂眸,理瞭理袖口:“嗯,拿下吧。”

方成塚點瞭下頭,轉身便抽出瞭腰間的刀,隨即撥開樹叢大步向前邁去。

幹子旭修築起宅院的這座大山,與另外兩座山相連。密道便置身在其中一座山的山腹之中。

這山腹中別有洞天。

數個身形矮小精悍的男子,抬著一筐又一筐蒙著黑佈的東西,在山腹間穿梭。

時不時能聽見“叮叮當當”擊打山體的聲音。

“老爺已有好幾日不曾前來巡視瞭。”有人壓低瞭聲音道。

一個中年男子掀瞭掀眼皮,道:“近日宣王在此,老爺須得陪侍左右。爾等小心行事便是。私自開礦是何等罪名,無須我再告知你們吧?”

“裘爺,我們省得!我們省得!”

被稱作“裘爺”的中年男子猶豫片刻,道:“近日那個口子也不要用瞭,暫且在山中待上些時日。”

“那咱們吃住怎麼辦?這麼多人呢……”

“就在山中吃住,又不是頭一回瞭。”裘爺板著臉道。

“那也得先去辦件事才行。”

“何事?”裘爺問。

“咱們那入口雖隱秘,但瞞得過人眼,瞞不過狼眼。也不知是不是從外地逃來的母狼,跑到洞裡下瞭一窩小狼崽,把門都給堵上瞭。這兩日還總拖些獵物進來,把入口弄得一股子腥臭氣……難免有些招人註目。”

裘爺不耐煩聽什麼狼的故事,便道:“你意欲何為啊?”

“殺瞭吧,正好咱們在山裡也加個肉。這一呆還不知又要多久……”這人說著話,忍不住舔瞭下唇。

“準瞭!”裘爺道。

越是窮苦地,越出剽悍人。

這些個為幹子旭出力賣命的,便盡是些剽悍貨色。

這山裡頭的東西,沒少被他們打野味吃瞭。

他們人多勢眾,手裡工具強悍,大蟲有時都得繞著走,何況一頭獨母狼帶幾個小狼崽?

等他們吃瞭外頭帶進來的飯食,停瞭手上的工,正是精力無從發泄的時候,便一個個扛著鐵鋤頭,抓著鑿子、鐵錘,往入口走去。

“你們幾個多久沒回過傢瞭?”

“忘瞭,半個月?”

“那還算少的,我都他娘快半年沒回去過瞭,也不知道婆娘給我戴綠帽子瞭沒有。”

“憋壞瞭是吧?母狼也是母的嘛,嘿嘿。”

“你小子,真他娘的不是個東西啊……”

“咋的,民間志怪話本,你們幾個沒讀過啊?老子不信。”

他們嘴裡毫無顧忌地說著渾話,等鉆出口子,便嗅到瞭一點兒野獸糞便的腥臊氣。

這裡還真蜷著一頭母狼,她咬著一塊皮子,正試圖給狼崽子鋪窩。

男子上去便一鋤頭搗在瞭一隻狼崽子的頭上。

那隻狼崽連慘叫聲都未來得及發出,隻驚動得其他狼崽嘴裡發出瞭嗚嗚咽咽,跟狗叫似的聲響。

母狼猛地丟開皮子,轉身便要往他們身上撲。

“快快!搗輕點!打個稀巴爛,還怎麼煮瞭吃?”為首的人剛罵罵咧咧地指揮完,扭頭便覺得脖頸間一涼。

不是母狼咬住瞭他的喉管。

而是他的頭好像真的被一股巨力扭瞭下來。

這人雙眼大睜,人頭落地。

就如方才他們搗死那隻狼崽一般。

他也死得悄無聲息。

其餘人嚇瞭一跳,張嘴欲喊。

斜裡伸出一隻手,修長有力,信手握住刀柄,劈砍隨意。但卻生生連斬三顆頭。隨即一群如影子般的人物,湧進來飛快地收割瞭剩下的人頭。

“我去,什麼東西?狼?”方成塚被地上的狼崽屍體驚瞭一跳。

宣王目不斜視:“留個活口,不願帶路就地斬殺。”

他的語氣之幹脆利落。

最後剩下的那個活口,想也不想便雙膝一軟跪瞭下來:“我帶,我帶……”他甚至都來不及問這些人都是誰。

方成塚挑眉:“挺識趣……”

他剛說完。

卻見一頭母狼陰影裡猛地竄瞭出來,後腿用力一蹬山壁,借勢往前一個猛撲,便將最後那個活口的喉嚨撕開瞭。

“這玩意兒挺兇!”方成塚目瞪口呆,抓緊瞭刀柄。

宣王眸光微動,他冷聲道:“大抵是為報仇。”

“哦,這是頭母狼?難怪……”方成塚嘀嘀咕咕,微微側開身子,給母狼讓出瞭一條路。

母狼大抵是也將他們當做瞭,幫她報仇的“同盟”,她低頭咬住一隻仍活著的狼崽,轉頭便躥瞭出去,不見蹤影。

他們也沒再管狼的動靜。

方成塚嘆瞭口氣:“活口沒瞭啊……”

宣王:“進去。

“會不會驚動幹子旭?”方成塚還有點保守。

宣王輕描淡寫:“有王府親衛守著,他若不想暴露背後的主人,便會老老實實,一動也不敢動。”

方成塚忍不住笑瞭:“哈,他沒想到吧,咱們根本不在乎釣他背後的人出來,咱們就是要一擊必殺,直接幹垮他。”

宣王沒說話。

還用釣嗎?

宣王屈指撣瞭撣衣擺上的血珠:“走吧。”

從發現密道,到悄無聲息地攻入,前後也不過半個時辰。

“有很多鐵器,還有王妃口中的石棉。”方成塚派人粗略清點瞭下,最後又回到瞭宣王跟前稟報。

“發現火浣佈瞭嗎?”宣王問。

方成塚大手一揮,有人抱著厚厚的一疊衣物走瞭上來。

他驚疑道:“從前沒見過這樣的玩意兒,也不知這是不是就是火浣佈。”

宣王面無表情地命人點起火,將衣物扔進去。

火苗騰地竄起,將佈料吞吃下去。

五件裡燒毀瞭三件。

盡管如此,也足夠叫人驚嘆瞭。

“這樣的東西竟然真存於世!”方成塚驚嘆萬分,愛不釋手,一扭頭,卻見宣王掩住瞭口鼻。

方成塚有點驚訝。

此物有毒,而宣王天潢貴胄,自該小心保重身體。

但從前在戰場上,他們時常感覺不到宣王是皇帝的兒子。他總是勇猛無畏地沖殺在前。面無表情的模樣,好似下一刻死在戰場上,他的眉頭也不會皺一下。也正因此,軍中無人不佩服宣王殿下。

眼下見到宣王這般動作,方成塚腦中驀地冒出瞭個奇怪的念頭——殿下似乎想要活得更長久一些瞭。

就在方成塚出神時,宣王道:“收拾起來吧。此等寶物,自該獻於禦前。”

“……是!”

他們順著密道一路向前,最終抵達瞭幹子旭修建的地宮。

推門出去,一眼目之所及,便真是他修在地下的,屬於他妻子的墳塋。

“殿下,我們就從這條路出去?”

“原路返回。”

“是。”

宣王轉身駐足:“給她點炷香。”

方成塚怔瞭下,然後點點頭,給幹子旭早死的夫人點瞭炷香。

這墳塋前很是幹凈,供奉在跟前的香蠟、瓜果等物,皆用精美的金器載之。

其棺槨足有十一二尺長,五六尺寬。朱底彩繪。

方成塚搖頭嘆道:“愛是真愛,但也不妨礙他擾亡妻安寧,還要以其作借口。人啊,真是……”

說到這裡,他忍不住擔憂地朝宣王的方向看瞭一眼。

但這一眼,卻正撞上宣王冷酷得甚至有些陰翳的目光。

方成塚不由一怔。

殿下……在想什麼?

他們很快離開瞭地宮。

等回到先前的入口處。

方成塚又驚瞭一跳:“怎麼還剩瞭小狼崽在這裡?”

杜鴻雪插聲道:“恐怕是暫且怕瞭我們,不敢回來叼瞭。”

宣王掃瞭一眼:“……那便收拾起來,明日留給王妃玩罷。”

這……玩?

您說能玩那就能玩!

方成塚老老實實蹲下身去,親自收拾起這些小狼崽。

那廂薛清茵早入睡瞭。

甚至做瞭個夢,夢裡金子堆成山,連枕頭都是金子做的。她一扭頭,有點硌得慌,同時鼻間還傳來瞭一股鐵銹味兒。

她有些生氣。

金子怎麼變成鐵啦?

一下給她氣醒瞭。

她睜開眼,才發覺自己床邊有個人影。

“殿下?”她迷迷糊糊地伸出手去,抓瞭下對方的衣擺,唔?怎麼帶著點血氣?和她夢裡的鐵銹氣一下重疊瞭。

薛清茵本能地搓瞭搓指尖,然後被來人一把捉住瞭手。

宣王低沉的聲音響起:“接著睡吧。”

薛清茵被他順勢按回瞭床上,茫然地睜著眼,沒一會兒便又閉上瞭。

宣王單手抽去衣帶,自己扒去瞭外裳,又低頭嗅瞭嗅身上還有無血腥氣的殘留,方才跟著躺下。

薛清茵本能地拱瞭兩下屁股,一下就撞進瞭宣王懷裡,然後枕著他的胳膊就舒舒服服地繼續睡瞭。

天將明未明的時候。

薛清茵又不知不覺滾到另一個床角去。

宣王已然起身,他披著單衣,倚坐在床角,將手中的銀鈴系上薛清茵的腳腕。

……裝吃醋嗎?

他俯身啃咬瞭下薛清茵的足踝。那壓抑的,卻又澎湃的酸意,驟然脫韁。

薛清茵一個激靈,一下清醒瞭過來。

“狗咬我?”

她瞪圓瞭眼。

那兇猛又強悍的“大狼狗”,傾身上前,扣住瞭她的手腕,褪去衣衫。

“叮鈴”。

一聲銀鈴聲響。

薛清茵一下想瞭起來……這是先前那些舞姬身上的銀飾?哦,你看她們跳舞的時候,感情腦子裡想的是這個?

薛清茵剛明白過味兒來。

那銀鈴聲便又響瞭。

如此叮鈴叮鈴,不絕於耳。

薛清茵腰麻腿軟,扶著床柱,眼尾都拉出瞭繾綣的弧度。

“你……”

你他娘的是會玩兒的!

她聽見宣王低沉喑啞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低得幾不可聞,可那低沉裡好似又帶著點瘋狂。

“我有些醋意。”他道。

薛清茵:?

這個不是要在別人面前裝嗎?

怎麼這就開始瞭?

但她腦中很快便又混沌地劃過個念頭——

哦,這般場景倒也確實不能在旁人跟前上演。

兩個時辰後。

薛清茵爬起來,嚷嚷著要用早膳,還交代宮人,務必將幹子旭和賀松寧派來的小廝,都一並帶來。

等吩咐完,她才瞪著宣王:“您裝得可真賣力啊。”

她說著溜下床,走瞭兩步,走得一瘸一拐:“……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把我腿打折瞭呢。”

宣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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