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0章 再見皇帝

作者:支雲 字數:2967

先是七皇子痊愈,再不久梁德帝也大好瞭。

說來輕松,但前前後後也是將近一月。

京城裡死瞭些人,死得不多,大都是達官貴人。

眼見新年在即,宣王終於帶著宣王妃踏入瞭京城。

他們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入宮拜見。

梁德帝聽瞭稟報,嘴角抽瞭下:“這路上……也走瞭近半年吧?”

底下人沒敢接話。

“召進來吧。”梁德帝道。

“是。”

薛清茵這廂由轎子抬著入瞭宮門,而宣王策馬行在一旁。

這對夫妻在宮中,可謂是享這等殊榮的獨一份兒瞭。

“許久不曾入宮來,有些變瞭。”薛清茵卷起簾子,一邊看外頭的景色,一邊道。

宮人走在旁邊,道:“不曾變過啊。”

薛清茵撇嘴:“你們都會頂我嘴瞭,還說沒有變?”

宮人呆瞭下,接不上話。

這些宮人的確變瞭一批人……

因而有些新來的,全然未能適應薛清茵的性子。

薛清茵嘴上說著嫌棄的話,心底知道這可不是個什麼好現象。

極有可能,昔日那些個與她相熟的宮人都被換下瞭。

“殿下,王妃,到瞭。”宮人的聲音響起。

薛清茵仰頭看瞭看眼前這座大殿,上書“太和”二字。

“這裡倒是不曾變過。”薛清茵說著,又問:“怎麼不見吳少監出來迎我?”

那宮人茫然道:“什麼吳少監?”

薛清茵掐瞭下指尖,在心底罵瞭句狗皇帝,然後一拎裙擺,下瞭轎子,拾級而上,快步就往殿門內走去。

“茵茵。”宣王沉聲喚道,飛快地翻身下馬去追,“別走太快。”

看得宮人咋舌。

宣王殿下實在寵愛這宣王妃……

宣王長腿一跨,三兩步便追上瞭薛清茵。

不過這時薛清茵也已經到瞭門內:“父皇,父皇!”她大聲喊。

坐在龍椅上的梁德帝神情一動,有一瞬的怔忡。

仿佛還是往日裡宣王在外,薛清茵便氣沖沖地,嬌蠻地到他跟前來告狀一樣。

念頭輕動間,薛清茵映入瞭他的眼中。

不同瞭。

大不同瞭!

梁德帝瞳孔一張,坐直瞭身軀。他緊盯著薛清茵的模樣……

她梳著雙環望仙髻,著絳色衣裙,外頭裹一件雪白的大氅,一走動,那釵環都隨之搖晃。

似是從畫中走出來,靈動萬分。

除她那張臉外,令人無法忽視的是她的腹部,隆起得很是明顯。

以至於她這一步一步走得,叫看的人都本能地生出心驚膽戰之感,生怕她磕瞭碰瞭。

但周遭的宮人隻這樣看著,沒有急著去搬椅子,也沒有急著去端茶倒水,取湯婆子。

殿中冷得隻剩下薛清茵和緊隨而來的宣王的腳步聲。

一剎間,梁德帝都有些無從適應。

在從前,宮人們早該在薛清茵進門時就動起來瞭,不一會兒工夫,堂堂太和殿中就該熱鬧起來……

可今日冷啊,實在太冷瞭。

冷得梁德帝都覺得這些愚鈍的宮人啊,的確是不大討人喜歡。

“父皇,我與宣王這才去瞭多久,如今就已人走茶涼瞭麼?”薛清茵委屈道。

梁德帝被她的聲音拽回思緒。

他的目光落在她的面龐上……如今薛清茵瞧著是更見可憐瞭。

“怎麼一來便要告誰的狀?”梁德帝按著眉心道。

“我瞧這宮裡頭的人,一個個都冷漠得很……從前見著我,還有個笑臉。”

“……”梁德帝嘴角抽搐。怎麼?就沒發現人都換瞭一批嗎?

“賜座。”梁德帝道。

宮人們這才動瞭。

薛清茵道:“怎麼也不知道給我拿個墊子來?”

梁德帝:“去拿。”

宮人才又動瞭。

梁德帝頓時也覺得怪費力的,好像這一手威脅的並不是薛清茵,隻是純讓自己不快瞭。

“瘦瞭。”梁德帝看著她道。

薛清茵愣瞭下,想到這狗皇帝演技與她比起來,那叫一個旗鼓相當。她便從善如流地接道:“怎能不瘦呢?路上吐得死去活來……”

梁德帝眼底掠過一道復雜的光,道:“難怪走得這樣慢,怎麼不來信說明?”

薛清茵嘀咕道:“免叫你們操心啊。”

“懂事瞭?新鮮。”梁德帝哂道。

“我也要做阿娘瞭,自然要拿出做阿娘的樣子。”薛清茵道。

梁德帝聞聲,表情有瞭極微妙的變化。

他心中有些不舒服。

這般情景……本該是和睦溫馨的。

但他清楚地知道,什麼兒孫環繞,合傢美滿,這不是屬於他的東西……不是。

“長熠。”梁德帝喚著宣王的字,抬頭看向瞭他。

“孟族一戰,辛苦你瞭。”梁德帝嘆道。

薛清茵插聲:“辛苦的是我。”

梁德帝無奈:“你哪裡辛苦瞭?”

“日日為宣王擔驚受怕啊……”她看著他,問:“父皇在京中,難道不會為之擔驚受怕嗎?”

梁德帝的呼吸微窒。

他也看著薛清茵:“……朕自然也會擔心宣王。”

他頓瞭下,心頭那股不舒服的感覺更濃瞭。他反問起薛清茵:“你們在豐城不曾聽聞骨蒸病一事?”

薛清茵點頭:“聽聞瞭些,很是可怕,否則我們也不會拖到今日才入城。”

梁德帝斥道:“你還好意思問朕,也沒見你憂心朕的安危。”

薛清茵問:“父皇病瞭嗎?”

梁德帝動瞭動唇:“沒有。”

薛清茵道:“我就知道父皇吉人自有天相。”

熟悉的拍馬屁的口吻。

但梁德帝卻笑不出來。

他總覺得薛清茵像是在敷衍他……那種滋味,讓梁德帝心頭如螞蟻啃食。

“住在宮中吧。”梁德帝道。

薛清茵露出為難之色:“不回宣王府嗎?我還想著去見見阿娘,見見昔日的朋友……”

梁德帝冷聲道:“在宮中過瞭新年再走。”他頓瞭下,又道:“你在京中哪裡來的朋友?別以為朕不知道。往日裡有哪傢姑娘肯和你一起玩?”

他又道:“住在宮中,又不是不允許你出宮去,你要去許傢,自己去就是瞭。還要朕命人用轎子抬你去嗎?”

薛清茵道:“這個好,讓禁衛抬我去。”

梁德帝:“禁衛豈能用到這樣的地方?”

薛清茵問:“為何不能?”她道:“我看現在京中的人都瞧不起我和宣王啦,須得有幾個禁衛給我做做臉面才好呢。”

梁德帝沉默片刻,最後不耐煩地道:“好好,給你就是。”

他能看透臣子們的心。

這一刻,卻有些分辨不清從薛清茵這張嘴裡說出來的話,是真心還是假意。

他又看瞭看薛清茵的肚子,低聲道:“行路辛苦,先歇下吧。”

宮人應聲,便領著薛清茵二人去往他們將要住的宮殿。

梁德帝在座位上坐瞭會兒,起身走到鏡前。

這些日子裡,他也瘦瞭許多。

他們是看不見?還是不想問呢?

梁德帝心頭升起一股難堪的暴戾,心好似被人一把攥緊……用力攥緊,便能生生擠出血來。

梁德帝冷著臉,打碎瞭跟前的鏡子。

他問:“薛公子如何瞭?”

身邊的內侍道:“今日好些瞭。”

那心中的天平,偏倒瞭下來。

梁德帝道:“晚些時候讓宣王來見朕。”

“是。”

梁德帝打發走瞭身邊伺候的宮人,又喚來瞭禁衛。

“那個慧娘……審問出什麼東西瞭嗎?”

禁衛道:“她說不清楚疫病是怎麼來的……她隻說方紹愛她愛得緊。”

梁德帝不耐煩聽這些兒女情長,剛皺起眉,那禁衛緊跟著道:“但這個慧娘的身份,有些來頭。”

“什麼來頭?”

“她與魏王側妃是姐妹。”

魏王側妃……喬心玉是獨女。

梁德帝記瞭起來:“魏王有個側妃姓江?”

禁衛應聲:“回陛下,正是。慧娘大名江慧,曾與一男子有私。該男子後來卷入科舉舞弊案中,被處死。江慧便登瞭魏王府門,求魏王救命……”

“若這江慧貌美,想必當時魏王心動瞭吧。”梁德帝語氣漠然,很是瞭解魏王這個蠢貨的性情。

“……是。但後來徐傢出事,魏王閉門不出,不願再沾上半點相幹。江慧也隻得離開魏王府,此後就沒瞭下落。”

“沒瞭下落?江傢不曾報官?”

“他們不敢。這會害得江傢女眷都背負惡名,此後嫁人就難瞭。他們對外隻說這個女兒暴病而亡。”

“一個柔弱女子,失蹤後怎麼活到今日的?”

“是,小人也在思慮這個問題。想來想去,隻能想到……她離開魏王府後,有人收留瞭她。方紹與她相識不過半月,不會是方紹。”

梁德帝常年與各種陰謀心計打交道,此時他又怎會嗅不出其中的味道?

“再查。”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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