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妃之事,二皇子和京都的靖國公府不是沒有懷疑過其他的可能。
但是比起事實真相,此事又實在為他們創造瞭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隻要四皇子一日不能證明自己的清白,他和他的母親就是謀害慧妃娘娘的首要嫌疑人。
二皇子想要討伐京都,為母復仇就是最好的借口。
一個“孝”字當頭,任誰也不能說他是亂臣賊子。
作為宗人府丞的宣平伯非常明白自己此時該做什麼,那就是什麼也不做。
他擔一個四皇子的責罰根本不算什麼,四皇子當朝罵他無能,也撼動不瞭他分毫。
如今慧妃娘娘屍骨未寒,四皇子若是再治罪宣平伯,是個人都會懷疑他就是真正的兇手。
作為二皇子黨,宣平伯就是要模糊真相,給足二皇子出兵的借口。
於是在宣平伯刻意的不作為之下,慧妃娘娘遇害一案又拖瞭半月之久。
此時的靖國公府內,老國公的長子,如今實際的當傢人站在堂下,恭敬地看向自己的父親。
“父親,慧妃娘娘遇害一事,僅憑宗人府是查不出真相瞭,您看……”
老國公坐在主位,緊閉著雙眼,要不是他的手指還在摩挲著指間的白玉扳指,大老爺都會以為他已經睡著瞭。
半晌,老國公終於開口:
“慧妃娘娘之事,與昭王母子無關。”
大老爺眉心一跳。
“那……可要真的讓大理寺介入?”
女兒不明不白地死在宮中,老國公心裡不是沒有怨氣,但在他心中,傢族興衰更勝於女兒性命。
說得殘酷一些,當初送她入宮,便知道這個女兒大概率是很難壽終正寢瞭。
她已經做得很好瞭,不僅誕育瞭二皇子,更是爬到瞭貴妃之位。
如今既然人已經沒瞭,便再為傢族做最後一件事吧。
“糊塗!此時什麼是最重要的你當真不知?”
大老爺大氣都不敢喘,又把頭低下一些。
“父親教訓的是,是兒子愚鈍瞭。
隻是……如今事情僵持在這裡,二殿下那邊確實不好更進一步。”
靖國公恨鐵不成鋼地看瞭他一眼。
“慧妃娘娘的鳳體還停在她宮中,昭王既然遲遲不肯將她安葬,不如我們來安排吧。”
大老爺聽懂瞭父親的意思,饒是他自詡已經足夠心狠手辣,此時也不禁脊背發涼。
“……是,兒子這就去安排。”
自慧妃暴斃,她的貼身宮女殉主之後,曾經華貴熱鬧的長秋宮也蕭條瞭起來。
宗人府的調查遲遲沒有進展,宮人隻能用冰將慧妃娘娘的遺體保存著。
原本金碧輝煌的正殿,如今冷風陣陣,蕭瑟陰鬱,尋常宮人根本不敢靠近,每日隻有幾個小太監過來續些燈油。
這一夜,長秋宮突然走水,火勢滔天,熊熊烈焰仿佛瘋魔一般,隨風亂竄,瘋狂地想要吞噬每一個靠近的人。
大火燒瞭兩天才終於被滅掉,曾經的紅墻金瓦、雕梁畫棟都化作一片廢墟。
宮內流言四起,大傢都說是慧妃娘娘的冤魂不甘,想要為自己復仇。
穎嬪氣得杖斃瞭好幾個傳閑話的宮人,但卻堵不住天下悠悠眾口。
遠在西南的二皇子怒不可遏,率十萬西南軍劍指京都,打出“鋤奸邪、清君側”的大旗,勢要讓昭王和穎嬪認罪伏法,為自己母親報仇。
四皇子慌瞭,連忙發旨,指責二皇子這是謀逆之罪,讓對方趕緊退回西南,不要背上亂臣賊子的萬世罵名。
不過事情到瞭這個時候,早就不是兩方罵戰能解決的瞭,明眼人都知道,二皇子想要復仇不假,但這場戰爭的本質是皇位之爭。
四皇子心裡也清楚,兩人遲早要有刀兵相向的一天,隻是他沒想到是以慧妃的暴斃作為事情的開端,導致他在輿論場上處於劣勢。
鮑左的西南軍作為四大邊軍之一,戰力自然不容小覷,不過三天,他們已經南上占領瞭一座州府。
四皇子大怒,當朝便要治罪靖國公府,何老太師趕緊勸阻。
其他大臣也不贊同他這般做法,最終四皇子發瞭一通脾氣,早朝不瞭瞭之。
“王爺,如今二殿下扯的是為母報仇的大旗,您若是在此時治罪他的母族,豈不是又給瞭他現成的借口嘛。”
四皇子眼神裡全是陰狠。
“老二已經起兵,難道我就眼睜睜地看著他打回來不成?!”
如今肅忠伯是兵部左侍郎,他上前一步,低下頭掩住眼底的嘲諷。
“王爺放心,兵部已經通報各地駐軍,在西南軍的進京之路上進行阻截,一定不會讓他們威脅京都安全。”
四皇子面色不虞。
“嶽父覺得他們可能攔得住老二的西南軍?”
肅忠伯在心中冷笑。
攔個屁!人傢不過是做個樣子。你們兄弟爭傢產,誰會因為這個為你拼命。
更別提之前兵部是如何盤剝駐軍的,沒有加入西南軍,已經是他們忠君愛國瞭。
“殿下,各地駐軍自然是有些實力的,隻是畢竟力量分散,各自為政。
而西南軍人數本就有十萬之眾,又是多年來隨鮑左鎮守邊陲,所以整體戰力不容小覷。
依微臣所見,殿下或可提拔一位大將軍,統管各地兵馬,集中調配,才能有效抵禦叛軍。”
此時已經回到京都的何府大老爺任內閣侍讀學士,作為未來的天子秘書,這個時候自然也是在場的。
他聽瞭肅忠伯的話微微扯瞭扯嘴角。
他們心裡都清楚,四皇子如今找不到這樣的人選。
按道理說,這個人要麼出身兵部,要麼出身武官。
但兵部大多是之前魯大人麾下的酒囊飯袋,肅忠伯並沒有急著對他們動手,依舊縱著他們屍位素餐。
而武官之中,也並沒有四皇子真正信任的人選。
他倒是想讓肅忠伯直接接瞭這個位置,但是人傢以年邁體弱、上不得戰場為由拒絕瞭。
四皇子無話可說,最終隻能封瞭京都守備軍的統領暫代大將軍之職,命其整合各地駐軍,聯合截殺二皇子叛軍。
京都的安危,就暫時交給宮內的禁軍守衛來負責。
這位新受封上任的三品平寇將軍姓孫,他也算出身武將世傢,隻是傢族中最近一位上過戰場的人還是他的祖父。
孫傢雖然在軍功上無所建樹,但卻自詡孫臏後人,尤其是這位孫將軍,自認將兵法研究得十分透徹。
用肅忠伯的話形容他,就是紙上談兵的代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