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枝聽到門後,有人罵瞭聲,“靠,這奚瀾譽也忒小氣瞭!”
寧枝不由彎瞭彎唇,奚瀾譽有時候真的還挺有點惡趣味的。
不過,她想瞭想,還是沒忍住問,“怎麼來瞭又走啊。”
奚瀾譽攏攏她的肩,垂眸看向她,眼眸黑沉,淡淡的柔情流淌,“接下來才是重點。”
寧枝仰頭看他,“嗯?”
其實她也有點好奇,奚瀾譽口中那天大的事究竟是什麼。
奚瀾譽見狀,俯身親親她的發頂,他順勢捉住她的手,自然而然地塞進自己的大衣口袋。
兩人指尖相觸,奚瀾譽看著她,薄唇輕啟。
他嗓音異常的低緩,像大提琴奏出的第一個音弦。
寧枝聽到他說,“接下來,我們去約會。”
第50章
當車漸漸駛離市中心,拐個彎,匯入狹窄山路,寧枝才知,他們這是要入山。
不同於去山間別墅那次,這次的路有些陡峭,不過奚瀾譽倒是開得很穩。
他車技應當不錯,一手掌方向盤,一手撈過寧枝的手,握在自己掌心捏著玩。
奚瀾譽抓得並不緊,偶爾指腹輕擦寧枝的指尖,間或碾兩下。
然而多數時,他隻是將她的手攏在他掌心,並不做什麼。
但這已足夠親昵。
寧枝坐瞭會,便覺得氧氣不足,默默偏頭,撳開窗透氣。
窗打開的那一瞬間,晚風卷著寒涼的秋意送進來,寧枝不由迎著風深呼吸一口。
一種健康的屬於山間獨有的氣息剎那行遍五臟六腑。
寧枝舒服地呼出一口氣。
畢業後工作繁忙,寧枝幾乎想不出上一次這樣放松的時刻是什麼時候。
她托腮看向窗外,臉頰忽然被人輕輕碰瞭碰。
是奚瀾譽夠過來捏她的臉。
寧枝不懂他的這些小癖好,將奚瀾譽的手往外推瞭推,有些微妙的心動,“……你專心開車嘛。”
奚瀾譽笑瞭聲,依言放下,轉而繼續握著她的手。
行至一半,山間開始落雨。
似乎是小雨,纏纏綿綿的細雨珠打在車窗上,向下滑落,連成一條蜿蜒的線。
寧枝隻得將窗關上。
天公不作美。越往上開,雨勢越大,看著不像是陣雨,倒像是要斷斷續續下個一整夜的樣子。
寧枝偏頭去看奚瀾譽,他正在漫不經心地打方向盤,指骨間或抵在上面扣兩下。
從這個角度看去,他的臉一半隱在山間投來的昏暗裡,一半被這車內柔和的燈光籠罩,有種奇異的和諧感。
寧枝本以為他是要帶她夜爬,先還在心裡腹誹,看來就連奚瀾譽都避免不瞭,這第一次約會帶女孩子去爬山的直男思維。
但見他這絲毫不被雨勢所擾的神情,這猜想便被寧枝抹去。
但來這能幹嘛呢。
本想問問,又覺得算瞭。
反正很快就能知曉,何必急於這一時。
……
寧枝從前雖未來過這邊,但大概知曉,這是位於北城西郊的一條不知名山路。
人跡罕至,近乎沒什麼人過來。
奚瀾譽卻似乎很熟悉似的,仿佛已來過無數遍。
拐過不知多少條彎,待奚瀾譽的眉眼盡數被那遮天蔽日的陰影籠罩,他往左打瞭個方向,車鉆進去,眼前豁然開朗。
寧枝沒忍住,“哇”瞭聲。
雨還在大,但不重要瞭,根本不重要。
眼前好似誤入另一重天地,恰如當年武陵人入桃花源。
寧枝坐在車內,覺得不過癮,她啟開窗向外看。
他們停在一處不知距今多少年的蒼翠樹木底下,車頂被那樹上落下的雨砸地滴答作響,然而這雨實則是在變小的,那車窗打開的間隙,細雨裹挾著微風拂在寧枝面上,有一種並不令人生厭的濕潤感。
該怎麼形容這一刻的感受呢。
寧枝遠遠望去,內心震撼。
整座北城盡數在他們腳下,點點星火宛若繁星,無論是市中心,還是北江灣,從這裡望去,都不過邊緣模糊的一個點。
像一幅巨大的畫卷,而他們是俯視執筆的那個人。
寧枝抿唇,側身去看奚瀾譽,笑著問,“你是怎麼發現這裡的?”
奚瀾譽看著她,沉默半晌,片刻後,他突然俯身,用指尖蹭瞭蹭寧枝的臉頰。
山上氣溫低,他的指尖更涼。
寧枝下意識顫瞭下,但是下一瞬,在奚瀾譽想松開的瞬間,她又捉住他的手,主動將臉挨過去。
奚瀾譽笑瞭聲,指腹無意識摩挲著,“小時候經常來,無意間發現的。”
小時候?
寧枝微微蹙眉,想瞭想,“跟傢人嗎?”
很難想象,奚躍霆那樣的“封建”大傢長,竟然會有這樣有雅興的時刻。
聞言,奚瀾譽落在她臉上的那隻手移開,轉而摸瞭摸寧枝柔順的發,他嗓音沉沉的,似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一個人。”
一個人?
寧枝心中疑惑更甚,這地方偏成這樣,就算奚瀾譽當時住在山腳下,他一個人爬上來也很費勁啊。
關鍵是,太不安全瞭。
誰知道一個少年在這荒山會遇見什麼?
然而,再往下的,無論寧枝怎麼問,奚瀾譽都不肯再說。
她解開安全帶湊過去,本想換個方式撬開奚瀾譽的嘴,即將碰上的那瞬間,奚瀾譽忽然勾唇笑瞭下,起身接瞭她這主動的獻吻。
他在她唇上碰瞭碰,下頜微抬,示意寧枝向外看,向前看。
寧枝下意識順著他的方向看過去,這才發現,雨不知何時已經停瞭。
隔著車窗,山間開始起瞭淡淡的霧,蒸騰著微微向上,有些微的模糊視線。
在那霧氣中,有一輪碩大的彎月,高高懸在天際。
方才明明還沒有。
大概是剛剛下雨,那月被烏雲遮住大半,如今才舍得露出真面目。
真的好美,說不出來的感覺。
從寧枝這個角度看過去,這輪月就好似掛在她眼前。
下過雨的天濃稠如幽藍的畫佈,那散發著柔和光線的奶黃的月頃刻也有瞭一種油畫的質感。
大自然向來不吝嗇展現她的美麗,全看人們能不能尋到。
寧枝想瞭想,還是沒忍住,拿出手機拍瞭一張。
奚瀾譽帶著寧枝下車。
門一開,山間濕氣更重,寧枝今天穿瞭件奶白色的貂絨毛衣,長發別至而後,就這下車走的兩步,她已感覺那毛衣表層覆瞭一面厚厚的水霧。
潮潤感更甚。
奚瀾譽剛從後備箱拿瞭點什麼回來,見寧枝正站在原地拍那衣服上的水珠,他隨手將籃子放在車頂,脫下自己的大衣兜頭給寧枝罩上。
他衣服很大,大概能塞下三個寧枝,她穿上去近乎垂到腳踝,袖管空空蕩蕩的,手都伸不出來。
寧枝彎瞭彎唇。
不用看也知很滑稽,像小孩偷穿大人的衣裳。
奚瀾譽倒是很給面子,並沒有笑,隻揉瞭揉她的腦袋,一手拎籃子,一手將寧枝攬在懷裡,朝那樹前的石塊走去。
寧枝被那鋪天蓋地的木質香包裹,如今身處山間,竟有種神奇的和諧感。
也不知奚瀾譽這樣偏愛這味道,算不算對少年時期的一種執著?
許是下過雨,空氣格外清新。
寧枝隨意屈腿,坐在奚瀾譽鋪好的餐佈上。
兩人都吃過晚飯,此刻自然是不餓。奚瀾譽拿出瓶酒,晃瞭晃,給寧枝倒瞭一小杯。
他自己那杯則隨意地放在旁邊。
一會兒還要開車,他自然是喝不瞭的。
他偏頭從籃子裡找出他那銀質煙盒,摸出一根煙,在打火機砂輪輕擦出的幽藍火焰裡點燃。
此刻看去,他整個人格外有種孤寂感。
寧枝一直沒告訴奚瀾譽,她其實還挺喜歡看他點煙的。
當然,轉念一想,寧枝又覺得這可能隻是因為,她喜歡他這個人,所以他做什麼,她都加一層濾鏡,看著當然是分外順眼。
山間風很輕,裹著淡淡的霧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