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發燒的時候昏昏沉沉,隱約感覺自己被人扶起來喂瞭粥,吃瞭藥。
半夢半醒間還看到有人影在自己房間裡走動。
所以,當他反反復復高燒瞭兩天,終於清醒以後,見到房間裡的老黃和杜金金時,便理所當然地以為自己被他們照顧瞭。
“黃哥,金姐,謝謝你們啦!”狄思科啞著嗓子跟二人道謝。
老黃把他扶起來,遞瞭杯熱水過去,沒好氣地問:“謝我幹嘛?”
以為他還在為沒能拍廣告內頁的事鬧情緒,狄思科笑道:“謝你照顧我唄!”
“要不是於童讓我過來,我才不想照顧你呢!”老黃輕哼。
狄思科身上軟綿綿的,靠著床頭給杜金金使眼色,這胖子又咋瞭?
做瞭好事還別別扭扭的。
“別理他,”杜金金將感冒藥塞給狄思科,“因為你給陳玉嬌出瞭頭,這人抽風呢。”
“我啥時候給陳玉嬌出頭瞭?”狄思科燒瞭兩天,腦瓜沒有平時靈光。
隔瞭半晌才想起來在招待會上發生的事。
他把藥片吞下去,咂咂嘴問:“黃哥,你瞧上人傢陳玉嬌啦?”
他就說嘛,這胖子之前那麼抗拒穿緊身褲跳健美操,怎麼會因為三首英文歌就輕易答應陪他一起丟人呢!
原來是去盯梢的。
老黃不承認也不否認,杜金金卻說:“他瞧上瞭沒用,得人傢陳玉嬌也瞧上他才行!”
歌舞團女演員的眼光都挺高的。
她們見過大場面,日常開銷又大,用的化妝品,穿的時裝,動輒就是幾十上百的進口貨。
尤其像陳玉嬌這樣,既漂亮又會賺錢的,眼光基本不會停留在同單位的男演員身上。
狄思科管不瞭人傢感情上的事,忍著嗓子痛盡量簡潔地說:“要說出頭,我那是替咱們於隊出頭,跟陳玉嬌可沒關系!黃哥你別誤會啊!”
老黃面色稍霽,卻並不跟人談論陳玉嬌,瞥他一眼說:“算你有良心,咱於隊沒白疼你!”
狄思科大窘。
“你那是什麼表情?”老黃在他腦門上試瞭試溫度,“要不是於童幫你,你早燒死過去瞭!為瞭晚上方便照顧你,還把我弄來跟你一起住。我這可是冒著被你傳染的風險,來伺候你的!”
杜金金也接茬說:“童姐這兩天好像心情不太好,估計就是被你淋雨感冒給鬧的,她要是批評你,你可千萬別頂嘴啊!童姐最心軟瞭,你跟她撒個嬌,保管什麼事都沒有!”
狄思科囧囧地躺回床上,高度懷疑自己的耳朵被燒壞瞭。
你們自己聽聽自己說瞭啥,這像話嗎?
他病後體虛,囧著囧著就把自己囧睡著瞭。
再次醒來時,已是傍晚。
夕陽被厚重的雲層遮擋,幾束光線穿透雲隙,形成難得一見的“耶穌光”。
狄思科賴在床上,半闔著眼欣賞瞭許久。
“醒瞭?”於童的聲音打破房間裡的靜謐,“粥還是熱的,先起來吃飯。”
狄思科在房間裡快速瞭一眼,不見老黃和杜金金的蹤影,估計是去吃晚飯瞭。
這次醒來,他身上輕快瞭不少,從床上爬起來說:“於隊,聽說你對我有救命之恩,辛苦你啦!”
“知道就好!等你身體恢復以後,看你表現吧!”
於童並沒有做好事不留名的意思,她這兩天既要跟著演出隊伍跑,又要分心關照狄二狗,確實被累得不輕。
這狄二狗要是不給她賺個十萬八萬回來,她可真是虧死瞭!
她把白米粥從保溫桶裡倒出來,看他脖子上還有汗,便想伸手去試一下他額頭的溫度。
不料,狄二狗就像被踩瞭尾巴的狗子似的,身體向後一仰,又重新坐回瞭床上。
“我試試溫度,你躲什麼躲?”
狄思科繼續後仰,跟她拉開距離說:“那什麼,我沒洗澡,身上不好聞。”
他燒瞭兩天,又捂著棉被出瞭好幾身大汗,自己都有點受不瞭這味兒。
他傢郭美鳳愛幹凈,床單被罩外衣內衣都洗得勤。
傢裡的兄弟幾個也被強制要求講衛生。
畢竟五個大男人住一屋,要是不愛幹凈,那屋裡根本就沒法呆,全是汗臭跟腳臭味。
這會兒他身上餿得跟豆汁兒似的,而人傢於童身上香噴噴的,一抬手自帶香風。
兩廂一對比,讓他有點尷尬。
他接過白粥灌瞭兩口,又哪壺不開提哪壺地問:“聽杜金金說,你這兩天心情不好?出什麼事瞭?”
他並不覺得跟自己淋雨發燒有關,很有可能是因為被傷瞭眼睛的傅四海。
於童靠進單人沙發裡,抱臂問:“你發燒時發生的事,一點印象都沒有瞭?”
狄思科仔細回想瞭一下,他都燒糊塗瞭,應該惹不到人傢吧?
於是,老實地搖搖頭。
於童盯著他打量好半晌,快要將人看毛時,才幽幽地說:“你前天親瞭我……”
的頭發。
“咳咳咳——”狄思科被米粒嗆瞭氣管,發出驚天動地的嗆咳聲。
一碗粥被他弄撒瞭一半。
不知是被嗆的,還是別的什麼原因,血液從臉蛋沖到耳朵,又從耳朵蔓延到脖頸,要是找來扇子沖他扇一扇,興許還能扇出些白煙來。
“不,不能吧?”狄思科被這神展開弄不會瞭,難得結巴地說,“於童,咱得實話實說,不帶騙人的啊!”
“我為什麼要騙你?騙你對我有什麼好處?”於童仰起下巴,嫌棄道,“你不是問我為什麼心情不好嗎,就是因為這個。”
被嫌棄的狄思科有點傷自尊瞭。
“我可從來沒親過人,那會兒我人都糊塗瞭,根本就沒印象!”
兩人相對而坐,於童將對面的表情盡收眼底。
見他竟然連胸膛都是紅的,不由在心裡嘖嘖瞭兩聲。
“那我問你,思佳是怎麼回事?”
“什麼思佳?”
“你說呢?”於童狀似氣憤地一拍沙發扶手,“你抱著我喊思佳的名字,你說什麼思佳?”
褶子瞭!
狄思科隻覺得眼前的大坑真是一個連一個,他可能跳不出去瞭。
親瞭人傢,還喊錯瞭名字,這得罪加一等吧?
“你別誤會啊!”狄思科人已經麻瞭,“思傢是我傢貓!”
“誰傢會給貓取個人名兒?”
“真是我傢貓!”狄思科僵著臉解釋,“原來的名字更像人名,叫狄愛國,隨著我大哥取的名。但是這貓老愛往外跑,經常一兩個星期都不回傢,我媽說是名字取得不好。就給它改名叫狄思傢瞭,讓它記著回傢。”
聽瞭這個奇葩解釋,於童有點想笑,又憋住瞭。
房間裡陷入詭異的安靜。
隔瞭不到一分鐘,於童起身將保溫桶裡剩下的一半白粥倒給他。
“先吃飯吧。”
狄思科覺得自己生瞭一場病以後,腦容量可能不太夠用。
確實需要補充點能量。
一邊沒滋沒味地喝著粥,一邊回顧事情的整個經過,他放下飯碗,懷疑地問:“我真親你瞭?”
“你說呢?”
“那我親你哪兒瞭?”
“親哪兒瞭你自己沒數啊?”
狄思科嘟噥道:“您可真是把反問這招玩兒得爐火純青瞭。就您這段位,去派出所審個嫌犯也盡夠瞭。”
於童被他說得又有點想笑。
“親就親瞭吧,”狄思科也不想浪費剩餘不多的腦細胞瞭,“雖然我沒什麼印象,但您好歹是全團第一大美人,人美心善能力強,親瞭您我不吃虧。您要是想讓我負責,那就更好瞭,誰娶瞭您,那可真是祖宗顯靈,祖墳冒青煙瞭!”
於童被他奉承得挺舒坦,見他生著病還被嚇得不輕,終於良心發現決定放他一馬。
“行瞭,這美事兒輪不到你,你還是躺下養病吧。”
狄思科放下飯碗,漱瞭漱口就依言躺上瞭床。
“我真沒親你吧?你剛才忽悠我呢吧?”他枕著胳膊問。
“嗯。”
“嘖,這不是逗悶子玩兒呢麼!”狄思科換成大字形平躺在床上,故作遺憾道,“白高興一場啊!”
於童並不接受糖衣炮彈的腐蝕,輕哼一聲就要起身走人。
她累瞭一天,也該休息休息瞭。
狄思科跳下床,客氣地將人送回對面。
等到房間裡隻剩他一個人瞭,恢復瞭些功能的大腦終於開始運轉瞭。
他們倆應該是沒親到一起的。
不過,於童既然挑起瞭這個話題,必是他生病的時候,做瞭什麼唐突人傢的舉動,讓人心裡有芥蒂瞭。
狄思科七拐八繞想瞭挺多,自我反思一番後,得出一個結論——被涮也是他活該。
*
狄思科年輕,身體底子好,這場病來得快,去得也不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