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是不是也要跟著學?
這種帶壞職場風氣的人,真是太可惡瞭!
於童其實已經忘瞭這隻襪子。
不過,有些東西就是見不著的時候想不起,見到以後立馬就能喚醒記憶。
“從桃源縣回來都多長時間瞭?你怎麼現在才給我?”於童斜他一眼,將襪子塞進包裡。
“最近太忙瞭,我給忙忘瞭。”狄思科笑瞇瞇地說,“今天正好有事跟你商量,就一起帶瞭過來。”
於童:“……”
不會是想用幫她洗過一隻襪子的交情,跟她談條件吧?
“什麼事?你先說說。”
狄思科就把他想取消聲樂課和西餐廳演出的計劃說瞭。
西餐廳距離學校太遠,在路上往返要浪費很長時間。
於童前天“偶遇”瞭郭阿姨,早聽說這小子已經開學瞭。
此時聽到他的要求也算有心理準備,沒怎麼猶豫便答應瞭下來。
她答應得爽快,卻把等待討價還價的狄思科架在瞭那裡,不上不下的。
竟然如此輕易就過關瞭?
“西餐廳不去就不去吧,”於童今天似乎特別好說話,“我正好也要跟你們說個事!後天有個歌舞廳要正式開業,歌廳經理想從咱們這請幾個歌手去幫忙熱熱場子。你既然不用去西餐廳瞭,那就去這個新開的歌舞廳吧。”
狄思科:“……”
這粉紅大亨肯定是進修過厚黑學的。
“這間歌舞廳是旅遊服務部開的,想找幾個有名氣的歌手撐場子。你最近在咱們市裡這些歌廳茶座間,也算小有名氣。經理點名讓你去呢!”
狄思科聽她說的地址,居然與經貿大學隻隔瞭兩三條街,是完全可以步行往返的距離。
這還有什麼可推辭的,當然去啊!
於童將老黃和閆麗君也喊過來,低聲道:“那個歌廳經理是我的一個朋友,這次算是私人幫忙,不走公司的帳,所以就不給公司抽成瞭。你們到時候按時到場,好好演出就行!”
老黃和閆麗君聞言都是滿臉喜色。
狄思科卻以“我們是社會主義接班人”的姿態說:“於隊,去演出可以,但是咱們可不能挖社會主義墻角啊!該抽成還是要讓公司抽成的!是吧黃哥?”
老黃和閆麗君:“……”
這種時候你唱什麼高調啊?有錢就趕緊拿著呀!
狄二狗雖然才入行不久,但是演出費已經跟老黃不相上下瞭。
一場演出下來,不讓公司抽成的話,到手差不多有四十塊。
竟然還有人會跟錢過不去?
狄思科正缺錢,當然不可能跟錢過不去,但是賺錢也不是這個賺法。
其他人都離開後,他單獨跟於童建議:“於隊,你幫我們省瞭抽成,是為我們好。但你身份敏感,這麼做對你來說沒有半分好處,以後還是別提不要抽成的話瞭。”
於童是個未來女大亨沒錯,但女大亨的事業並不是一帆風順的。
她之所以會離開服務公司,開辦自己的公司,就是因為當初在服務公司時,曾把演員介紹到朋友那裡演出過幾次,卻沒給公司抽成。
她這樣做,唯一受益的隻有拿瞭全部演出費的演員,自己沒得到半分好處不說,還惹瞭一身腥。
成瞭別人攻訐她的突破口。
在以後的很多年裡,這件事都被人籠統地概括為“出過財務問題”,一直是她被人詬病的黑歷史。
“我們多賺二十塊又不能多長塊肉,”狄思科怕她意氣用事,苦口婆心道,“萬一被單位知道你給演員拉私活兒,吃虧的還是你自己。”
於童意外於狄二狗會跟她推心置腹地說出這番話。
她笑著應瞭一聲,就打發這傻小子上聲樂課去瞭。
其實,新店開業,一般都會多請幾個演員撐場子。
但是並不是所有演員都能被留下成為駐唱歌手。
所以為瞭安撫演員,她從不對第一次試唱抽成,沒必要為瞭那仨瓜倆棗跟演員計較,隻當是給大傢的辛苦費瞭。
不過,狄二狗這小子既然能替她著想,她也就承下瞭這份人情。
*
旅遊服務部新開的這傢歌舞廳名叫“今夜歌舞廳”,因著是官方開辦的,又被大傢取名為“國有歌舞廳”。
正式開業這天,光是各單位送來的慶賀花籃,就從二樓一路擺到瞭門口,延伸出去半條街。
為瞭適應新的演出場地,狄思科幾人都在開業前去歌舞廳裡簡單彩排過。
試用瞭他們的演出設備和樂隊後,即便是老黃這種眼高於頂的專業人士,也發自內心地暗呼牛逼。
而且今夜歌舞廳的經理是從旅遊服務部派下來的,多年來一直從事貿易工作,有很豐富的實踐經驗。
副經理是個五十年代的大學生,據說還兼任著某個音樂研究會的秘書長。
藝術總監和顧問,也是從音樂學院請到的副院長和講師。
憑著這樣的硬件和軟件實力,放眼全市的歌舞廳,它稱第二,沒人敢稱第一。
想要稱霸京城娛樂界的野心簡直昭然若揭。
估計也隻有特區那邊的娛樂場所,能與它一較高下瞭。
不知經理與於童是怎麼認識的,對她帶來的這幾個演員非常客氣。
一邊與他們握手,一邊道著辛苦,拜托大傢一定要幫他打響這第一炮。
狄思科聽聞第一天的演出門票竟然賣瞭近六百張,不由在心裡暗暗咋舌。
一張門票五塊錢,光是賣門票,一晚上就有三千塊的進賬,這可真是大手筆。
他現在已經不是初出茅廬的愣頭青瞭。
門票賣的多,意味著來消遣的客人多,客人越多越是魚龍混雜,對演出的歌手來說,壓力也就越大。
他要是在人傢開業的場子上唱砸瞭,很有可能會被轟下臺。
因著不是駐唱歌手,也沒什麼固定演出時間,他跟老黃的場次被排在瞭一起。
先由他出場演唱《惱人的秋風》和《跳舞街》,當氣氛被炒起來,舞池裡擠滿瞭跳著搖擺舞的青年後,老黃找準時機登場,與他合唱一首最近新練習的英文歌《巴比倫河》。
兩人的嗓音一個渾厚有力,一個磁性動人,相互配合著,呈現出瞭一場炸場型的表演。
一鼓作氣將現場氣氛推向瞭高潮。
一曲終瞭,狄思科與樂隊成員依次握手表示感謝後,就打算謝幕下臺,將舞臺留給老黃。
然而,他剛踩上臺階,眼前便驟然一暗。
音響裡的音樂,旋轉著的燈球,不停變換顏色的炫彩燈帶全部戛然而止。
所有光源都瞬間熄滅瞭,整個歌舞廳暗如潑墨。
客人們先是被這黑暗嚇得突然安靜,緊接著便反彈出能透人耳膜的尖叫和口哨聲。
因著室內太黑,狄思科便站在原地不敢動地方。
客人加上工作人員,足有幾百人,萬一弄出踩踏事故,那可是能要人命的。
老黃摸著黑尋過來,將他重新拉回瞭舞臺,“你就在這站著吧,別胡亂走動。肯定是停電瞭,等會兒就能來電。”
沒過多久,兩人就從經理那邊得到瞭證實,歌舞廳確實在開業第一天就停電瞭。
而且是外面的電纜出現故障,整條街都停電瞭。
經理握著狄思科和老黃的手說:“兄弟,咱們都是於童的朋友,我也就不跟你們客氣瞭。你們一定要想辦法幫我穩住客人,千萬不能出瞭岔子!我們歌舞廳有備用發電機,最多十分鐘就能來電!”
老黃才不會應承這種事,萬一真出瞭事故,最後算誰的?
經理顯然也知道他們的顧慮,拍著胸脯保證道:“隻要撐過去這十分鐘就好,一切問題有我們歌舞廳自負。”
狄思科把他身上的大喇叭和手電筒留下,就推著他去處理備用發電機瞭。
“魏經理,你動作快點啊,我們隻能堅持十分鐘。”
魏經理握著他的手使勁搖晃幾下,就順著墻根兒往後臺跑。
“你答應他這種事幹嘛啊?”老黃埋怨道,“這裡面鬧哄哄的,誰能聽咱們的!”
“就當給於隊個面子。”
狄思科舉起大喇叭試瞭試音,“喂喂”瞭兩聲。
然後跟老黃一人打開一隻手電筒,讓光線射向頂棚。
“喂喂,同志們,註意啦,同志們註意啦!”狄思科大喊道,“今夜歌舞廳的特色活動即將開始,請大傢留在原地不要隨意走動!再重復一遍,今夜歌舞廳的特色活動即將開始……”
他舉著大喇叭反復喊瞭七八遍,終於將咒罵聲、跺腳聲和口哨聲全壓瞭下去。
有人聽瞭他的通知,扯著嗓子問:“黑燈瞎火的,怎麼搞活動啊?”
“好的,下面我宣佈,今晚的‘黑燈舞會’正式開始!所有同志請珍惜這寶貴的五分鐘時間。與您身邊的朋友或陌生人,舞出一曲不一樣的舞蹈。強調一下規則啊,咱們歌舞廳對面就是派出所,男同志不許耍流氓!女同志另當別論!好啦,隻有五分鐘時間,大傢註意安全啊!”
樂隊是不插電也能演奏的,在狄思科的請求下,演奏瞭一支節奏非常非常慢的舞曲。
求的就是一個“穩”字。
所有人在原地扭一扭就可以瞭,千萬別搞那些像觸瞭電似的搖擺舞。
主打的就是一個安全。
老黃也發揮他專業男高音的優勢,配合著這支舞曲吟唱。
讓樂曲的音量直接翻倍。
剛開始,客人們還沒有品出這黑燈舞會的精髓,傻站在原地不知道該幹嘛。
等到音樂響起,有人試探著牽起瞭旁邊不知什麼人的手時,大傢才恍然明白,哦,這今夜歌舞廳還挺能整活兒的。
五分鐘過得很快,或者根本就沒有五分鐘。
舞廳裡的所有光源又毫無預兆地被點亮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