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氏低喃,嘴巴撅起,仿佛有很大的委屈,對於徐氏在他面前自稱我的行為,康熙已經習慣瞭,懶得再去糾正她,她在他懷裡,大大的眼珠裡流露出一絲懼怕,他還是心軟瞭一下,“隻有我們兩個人的時候,你才可以叫。”
“是,遵命,皇上,別生氣瞭,你都有皺紋瞭,再生氣就更老瞭。”徐香寧上手撫平他的皺眉,露出淺淺的笑容。
“你說什麼?”
“沒說什麼,臣妾說再過不久會有年輕好看的妹妹入宮瞭,皇上別生那麼多氣,免得跟那些妹妹看起來像是兩輩人,一個長輩,一個晚輩,誒喲……”
這次屁股直接一巴掌打上來,啪的一聲,她疼得叫出聲,立即瞪向罪魁禍首,咬牙切齒道:“愛新覺羅·玄燁,你……很疼欸,皇上,你是男子,你手勁那麼大,我……”
徐香寧真是氣到有些語無倫次,她上手想掐他脖子,後又覺得不對,幹脆一巴掌打在他胸膛上,真是被氣哭,那一巴掌太疼,簡直是打在她最嫩的肉上。
康熙也沒想到聲音這麼脆響,見徐氏眼眶立即泛紅,他知道自己下手重瞭,徐氏向來受不瞭疼,他都沒顧上徐氏叫瞭他的名字,連忙在她耳邊說瞭一句話。
徐香寧眼睛一亮,“真的,沒騙我?”
“一言九鼎。”
“好吧,臣妾記下瞭。”
見徐氏情緒轉好,康熙默默松一口氣,“你可有什麼小名?你阿瑪額娘在傢如何稱呼你?”
“他們叫我崽崽,皇上,你可有小名?”
“沒有,朕是天子,無需小名。”
徐香寧打瞭一個哈欠,閉上眼睛,醞釀睡意,醞釀著醞釀著就這樣睡著瞭。
……
六月十日,良辰吉日,天剛蒙蒙亮,各旗選送的秀女乘坐的騾車,先按照按照滿、蒙、汗排序,後又依年齡一一排序,每輛騾車都有身份的標識,騾車一輛接著一輛銜尾而停,正排在神武門外面,神武門宮門還沒開,不過也有等不及的人從車子裡面探出一個腦袋,想看宮門何時打開。
今日是秀女選閱的第一天,三年一次的大選,參選的適齡女子不少。
神武門宮門打開時,有宮裡的太監宮女走出來,讓眾人下車,他們領著要秀女進去,秀女當中排在最前面是後宮嬪妃的親戚,各種步驟走下來,原先天還是蒙蒙亮,後過瞭兩個時辰,紫禁城已經是白日,天空蔚藍,些許白雲飄在上方,時間來到巳時初。
常常在喜歡湊熱鬧,拉著她過去看選秀現場,當然她們作為常在,是沒有資格真的到現場,隻是在體元殿外面看著那群秀女。
選閱秀女的人是皇太後,榮妃與恵妃,連端嬪都沒有資格到體元殿選閱秀女,皇上朝政繁忙,他有時候不會親自過去挑選秀女,徐香寧記得她那一年選秀,一共五天的選秀,皇上隻參與瞭兩天。
說是選秀,其實不大看中容貌,更看重門第。
“這次人還挺多的。”常常在說道,“聽說有榮妃的表妹參選。”
徐香寧看向不遠處圍聚在一起的秀女,樣子十分年輕,十幾歲的女孩子,但個個穿著端莊板正,站得筆直,鮮少與左右前後之人交談,守規矩得很,她都不免想起她當年選秀的場景,她也沒有與他人交談,剛穿越過來,想著謹言慎行,不過當時春喜站在她前面,春喜回過頭跟她說話,她們才因此結識。
今天選閱秀女第一天,皇上似乎沒過來,不見人影,估計又在乾清宮與大臣商討朝事。
“看也看不到誰被賜牌子,還是回去吧,反正我們最後都會知道是誰入選。”徐香寧被曬得皮膚發熱,不想再看下去。
“要不我們再走近一點點?”
“算瞭,被太後她們瞧見,少不瞭罵我們不懂宮規。”
徐香寧拉住想要往前面湊的常常在,扯著她走遠。
“宮裡這麼無聊,連個熱鬧都湊不瞭,我還想看看皇上選瞭誰,給誰賜牌子,你說皇上到底喜歡什麼樣的?”
“喜歡傢世好的。”徐香寧隨口接瞭一句。
“沒有吧,後宮有不少傢世不顯的小主,香寧,你阿瑪隻是七品知縣,我阿瑪隻是六品典儀,我們傢世也不算好啊。”
“快走吧,太陽太曬瞭。”
“好吧,香寧,我們用跑的。”
變成常常在拉著她的手在宮裡小跑,徐香寧一手扶著頭上的旗頭與簪子,一邊小跑,還不敢放肆地跑,穿著花盆底不容易跑,她還記得剛進宮時學的規矩,在這宮裡,走路都要娉娉婷婷,挺拔玉立,頭上的步搖晃動發出聲音都不允許,一發出點聲音,她們都要被嬤嬤打手心。
“小主,別跑瞭。”
後頭秋鈴跟桂蘭努力跟上。
忽然見到皇上等人從前面出現,她們立即頓住腳步,人慣性往前傾瞭傾。
“見過徐常在,常常在,兩位常在金安。”
皇上身邊的梁公公等人向她們行禮。
“公公請起,臣妾見過皇上,皇上萬歲。”徐香寧松開常常在的手,跟常常在一同向皇上行禮,笑容都收起來,隻是氣還沒能瞬間喘勻,還在喘息。
“跑什麼?”康熙尋思是不是該讓徐氏再學一次規矩,在皇宮裡也敢這樣跑,又不是在她們住的長春宮,在外面太不守規矩瞭。
兩人對視一眼,一時沒敢回答。
徐香寧朝皇上看去一眼,眼神乞求放過。
“這裡是皇宮,下次註意一點。”
康熙心軟,還是沒訓斥她們,放她們離開。
“多謝皇上,臣妾告退。”
幾人行完禮後慢慢端莊地走,越過皇上一行人,走瞭一段路後,徐香寧才回頭看一眼,見皇上一行人朝著體元殿走去,心想皇上這是要去體元殿選閱秀女,還以為皇上第一天不參與呢。
此次秀女居多,選瞭六天,皇上隻來瞭兩天,餘下的交由太後,榮妃與恵妃三人做決定,不過最終決定還是在皇上手上,據說有傢世很好的秀女被賜予到幾個成年阿哥的府中,真正被選入宮隨侍皇上的人隻有十四個,不過這十四個女孩子跟此次其他一同被選中,不過是送到阿哥府中的秀女都要入宮觀察,學規矩,在儲秀宮住一段時間才真正決定其在宮中的位份,不合適或不守規矩的人還會被撂牌子,遣送出宮。
日子就這樣過著,眨眼間又到瞭八月初,徐香寧這幾日來葵水,這次尤為難受,身子不適,每天隻待在房間裡,偶爾看書,實在無聊也會做做針線活。
京城的天已經變熱,好在內務府的人偶爾會給她送一些冰塊過來,皇傢莊園那邊得瞭一批荔枝,是今年第一批荔枝進奉到皇宮裡,皇上給幾個嬪妃每人一籃子荔枝,也給懷孕的密貴人一籃子,她作為常在也有一籃子。
常常在說皇上寵她,偏心,除瞭嬪妃跟懷孕的密貴人,其他人都沒有,隻有她這裡有,隻是她剛來葵水,荔枝屬性偏寒,張嬤嬤不讓她吃太多,隻能吃幾個解解饞,免得肚子疼得更厲害。
那籃子荔枝,她給她們吃瞭。
“香寧,你聽說瞭沒有?”
常常在又風風火火地進來。
同樣在看書的春喜先抬起頭,“聽說什麼?”
“春喜原來你也在這,我還以為你在通貴人那呢,今年的秀女明日要進宮瞭,我們長春宮也要添人,聽說是一位答應。”
春喜放下書,微微正色,“要進宮瞭?可有打聽到有幾個進宮?都是哪些人?”
數數日子,也快過去兩個月,那些秀女學瞭一個月的規矩被放出宮,這麼快又進宮瞭,躺在床上的徐香寧也好奇地看向常常在,等著她說話。
“聽說有十一個,不過不是每一個都有位份,位份最高的人是那拉貴人,聽說隻有一個貴人,其它的還沒打聽到。”
十一個?當初可是選瞭十四個,有三個人最後被撂牌子瞭,一上來就是貴人,傢世一定顯貴,想瞭一下的徐香寧捂著自己微微泛疼的肚子,葵水來瞭幾天就疼瞭幾天,以前可沒這麼疼,這都快第五天還這麼疼。
春喜回過頭,從榻上下來,摸瞭摸她的肚子,“怎麼回事,怎麼還會這麼疼,要不還是再找太醫過來看看,不是第五天會好多瞭嘛,怎麼你一天比一天疼。”
“我也不知道。”
“還是去請太醫吧,請林太醫過來看看,這麼疼不是辦法,萬一越來越疼怎麼辦?你先前來葵水都沒這麼疼,那個……你流血多不多?”
“多,一天要換三次的月信帶。”
常常在也湊上來,半蹲在床頭,擔憂道:“香寧,我看你臉色都發白瞭,你之前來葵水都不是這樣的,讓張嬤嬤幫你請太醫吧。”
“先前林太醫來看過,開瞭藥方,我喝瞭也沒好。”
春喜摸瞭摸她額頭,又握住她的手,“我看你不對勁,這麼熱的天,你身子都是涼的,手也涼,林太醫還是年輕,醫術精湛,但沒經驗,書本上的東西還是比不過真實病例,還是去找汪太醫過來給你看看,汪太醫資歷深厚,經驗比林太醫多,讓他來給你看看,萬一有別的問題呢?”
被這麼一說,徐香寧也覺得此次來葵水不大對勁,實在是太疼,血量太多,她還整日發虛汗,舉體沉重,小腹墜痛,沒什麼力氣,大半時間昏昏欲睡,她讓張嬤嬤去幫她請汪太醫過來。
好在汪太醫今日當值,不過他去給密貴人請平安脈,沒在太醫院,張嬤嬤等瞭好一會才等到回到太醫院的汪太醫,汪太醫提著藥箱又匆匆趕往長春宮。
“汪太醫,徐常在是怎麼瞭?”春喜見汪太醫把那麼久脈,不由提著一顆心,忍不住問道。
“還請徐常在再說說這幾日來的病癥,以便微臣診斷。”
徐香寧把她這幾日的癥狀細細說一遍,見到汪太醫臉色凝重,她也很擔心,心想該不會得瞭什麼絕癥,來葵水前,她還好好的,“汪太醫,你有話直說,不必遮掩,不管是什麼,我都承受得住。”
“依微臣所診,徐常在並非來月信,徐常在怕是流產瞭。”
常常在先驚訝地抽一口氣,喃喃道:“小產?香寧都沒懷孕,為什麼會流產?”
“依微臣多年行醫,徐常在應是小產,不過徐常在懷孕未足三個月,太醫把不出脈象,徐常在可能懷孕一個月或兩個月,具體哪一日懷上,還需看徐常在侍寢的日子,徐常在小產,胎兒不足三個月,我們也稱先兆流產。”
春喜同樣震驚,“為什麼會流產?那到底是懷沒懷上,孩子還在不在肚子裡?徐常在身子一向很好,為什麼會突然流產?”
“孩子應是不在瞭,徐常在這幾日來葵水,便是流產,胎兒流出來瞭,孩子已經不在肚中,微臣要給徐常在開藥,要將殘留的胎兒徹底流出,不然怕危及徐常在的生命。”
汪太醫已經說得很明白,至少徐香寧聽明白瞭,可能是懷孕一個多月,也可能是兩個月,先兆性流產,這幾日流的血就是她的胎兒,不過可能流得不幹凈,還有殘留,要吃藥徹底清宮。
物競天擇,這胎兒可能自己沒法生存下去,不好的胚胎,所以流產瞭,在現代醫學上應該叫生化妊娠,隱匿性流產,不知不覺中,她懷孕瞭,不知不覺中,她流產瞭,她都不知道自己算幸運還是不幸。
“那往後徐常在還有懷孕的可能嗎?”
“還是有的,需好好調養身子,此次是意外,隻要徐常在身子康健,還是有懷孕的可能,徐常在,你還在吃先前微臣給徐常在開的溫補身子的藥方嗎?”
“不吃瞭,一個月前停瞭,可是那藥對胎兒不好?”
“不是,那藥隻是溫補身子,強身健體之用,不會對胎兒不利,徐常在若是停瞭,微臣再給徐常在開幾副,不過在此之前,微臣要開幾帖藥性強的藥,要把剩下的胎兒流出來。”
春喜用手帕捂著臉,隻覺得聽著可怕,眼眶泛紅,已經開始哭瞭,又不能哭出聲,憋著哭,隻有肩膀抖動,常常在更是背過身,不敢再聽,這兩人比她還要悲痛。
屋子裡的其他人都神情哀傷。
她其實情緒還算平和,隻是覺得小腹墜痛,痛得讓她皺眉,小孩沒保住就沒保住吧。
“麻煩汪太醫給我開藥,多謝汪太醫。”
汪太醫開始寫藥方。
……
到瞭傍晚,她突然懷孕又突然流產的消息怕是傳遍東西六宮,先是長春宮的人過來探望她,端嬪娘娘,通貴人還是陳貴人紛紛過來墨韻堂。
“怎麼會發生這種事,你竟然連自己懷孕都不知道?”
端嬪坐在圓凳上,握著她的手。
徐香寧笑瞭笑,還是躺在床上,唇色微微發白,“才一個月,我哪能知道,脈象都把不出來,不怪太醫,我每個月的月信都沒來遲,人算不如天算,天意如此吧。”
端嬪:“汪太醫可有說為何流產?”
“胎兒可能本身不健康,自然就流產瞭,沒有特別的原因。”
“可是有人下毒害你?”
徐香寧看向說話的陳貴人,在床上搖搖頭,“哪有人下毒害我,大傢都不知道我懷孕,怎會下毒害我,沒有要害我,隻是天意如此。”
徐香寧是真的沒覺得有人害她,主要是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懷孕,別人就更不知道,她吃的東西都很正常,沒什麼不對,下毒害她從何而來。
“好好的怎會流產,什麼天意,天意也不會讓一個好好的人,好好地懷上孩子,卻莫名其妙地流產,妹妹,不是姐姐多疑,你不能太相信你身邊伺候的人,你看你身邊的那兩個宮女,不是剛分到你宮裡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