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香寧知道自己可能要輸給格根塔娜公主,輸瞭就輸瞭,她其實也不大在乎輸贏,當格根塔娜公主拿著棋子折返回來,跟她是正面對上,這草原寬敞,按理說她們並不會撞上,隻是她沒想到公主越來越靠近她,而且還有另外的動作,她竟然在她們擦過彼此時,公主竟然拿出一把匕首,一把紮在黑馬屁股上。
馬被匕首紮到屁股,一下子吃疼,整個就癲狂起來,拉著她往前沖,沖得飛快,她怎麼握韁繩想讓馬匹停下來都不管用,越來越快,都越過終點瞭,它突然前面兩條腿往上舉起懸空,把她整個人給帶下來。
她就說她會從馬背上摔下來,皇上還不願教她如何摔下來才會摔得輕一點,不過她自己知道怎麼摔都不能摔到腦袋,於是她的手肘先著地,撐瞭一下人才摔到地上。
最疼的是她的手。
侍衛們一見到她從馬上摔下來,原本是守在終點的,可她又已經越過終點好長一段距離,她隻看到一群人跑過來,她最先看到大阿哥他們,大阿哥讓其他人先把馬牽住,隨即讓人先別動她,顯然知道此時不宜動她,讓人去找跟隨的太醫過來。
其實太醫就在圍觀的人群當中。
格根塔娜公主是贏瞭,不過很少人關心她贏沒贏,隨著皇上叫格根塔娜公主從馬上下來,他自己騎上格根塔娜公主的馬飛奔過去徐貴人摔倒的地方,大傢都知道公主哪怕贏瞭也是輸瞭。
康熙一到徐氏身邊,徐氏就用很怨念的眼神看著他,哭著說當初他為何不教她什麼姿勢從馬上摔下來不疼,見徐氏還是清醒的,至少說話很清晰,還記事,當初他說她不會摔的,才沒有教她,可摔下來原本就沒什麼姿勢,護住頭是關鍵,不過他見徐氏臉色蒼白,他松的那一小口氣又提上。
“是朕的錯,是朕對不住你。”
聽到皇上道歉的眾人神色各異,大阿哥跟八阿哥對視一眼,眼裡充滿不可置信,皇阿瑪竟然會道歉,這還是他們認識的皇阿瑪嘛,皇阿瑪何時道過歉啊,皇阿瑪永遠都是沒有錯的,皇阿瑪竟然跟一個小小貴人認錯瞭。
他們心中大駭。
太醫偏瞭偏徐氏的脖子,脖子有擦傷,被草叢跟泥土刮到瞭,連下顎角都有一點擦傷,傷到面容瞭,女子不可破相,相對女子而言是尤為重要的。
大阿哥看瞭看徐貴人,覺得徐貴人的面貌其實也沒有很驚艷,還不如那個異域公主來得貌美,想來皇阿瑪不是因為樣貌對徐貴人恩寵有加,徐貴人哭的時候是挺惹人生憐的,一向嚴厲肅穆的皇阿瑪看上去就很心疼徐貴人。
巴雅爾桑王爺帶著格根塔娜公主前來跪著認錯,隻是皇阿瑪沒空理他們。
徐貴人被抬回皇阿瑪的帳篷內,太醫跟醫女們為徐貴人救治。
他們一行人都在外面等待。
萬幸的是徐香寧的傷不傷及性命,不幸的是她的右手骨折瞭,骨折得嚴重,整個扭瞭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骨頭突出,身上大小擦傷很多,雖是草原,可草上是有一些碎石跟沙土的,她的右肩擦傷一片,加上嚴重淤青,磕到瞭。
擦傷好養好,隻是骨折不好養,太醫們都在商量如何替她扭好骨折的手,這裡可沒有什麼X光片,可以看到骨折在哪,他們隻能不停地細看細摸,她最後疼得撐不住,暈瞭過去。
再次醒來時還是在皇上的帳內,還有小豆丁,小豆丁見到她醒瞭,從床上的另一邊爬過來,還沒開口就哭瞭。
“小主,小格格害怕瞭。”迎蓉解釋一句。
“小豆丁,別哭瞭,額娘還好好的。”
“額娘,嗚嗚嗚……”
小豆丁想趴在她身上哭的時候,被迎蓉拉住,不讓她靠太近。
“小格格,小主還受著傷,你不能隨便碰到小主,不然會很疼哦。”
“額娘會疼嗎?”
“當然會。”
小豆丁聽懂瞭一點,沒有再靠近,隻是坐在大床的一邊,眼巴巴地看著她。
徐香寧笑瞭笑,她感覺到自己的脖子跟右手,甚至右肩都不大能移動,被纏瞭很多繃帶,右手也被固定住瞭,身上一股藥草味,她眼珠子轉瞭轉,沒看到皇上,隻看到皇上身邊伺候的奴才。
過一會兒,洪公公進來通報說端嬪她們過來看她瞭。
“讓她們進來吧。”
端嬪她們過來探望她,此次隨行的小主都在其中,她不能動,隻能躺著看她們,她們說幾句,她簡單應一下,隨即聽到腳步聲,隻聽到端嬪她們屈膝行禮,她看到皇上走到她跟前,她眨眨眼,笑瞭笑。
康熙見徐氏還笑得出來,一時不知道說她什麼好。
“皇上,徐妹妹受瞭傷,怕是照顧不瞭小格格,小格格年紀小,不知輕重,若是跟徐妹妹住在一塊,怕是會碰觸到徐妹妹的傷口,不如讓小格格交給臣妾照顧幾日,等徐妹妹傷勢好轉,臣妾再把小格格交還給徐妹妹。”
端嬪先開口,似擔憂說道。
徐香寧看皇上,瞪著他,她如今已經不大放心端嬪,也不放心小格格與端嬪單獨相處,怕端嬪做出什麼事情,心想他要是敢答應,她肯定跳起來打他。
“小格格有專屬宮女們照顧,這幾日,徐貴人就住在朕這邊,小格格有這些奴才照顧,端嬪不用擔心,過幾日便要出發回京,格根塔娜公主還有瓜爾佳賽罕格格會隨我們回京,端嬪你來安排一下。”
“是,臣妾知道瞭。”
徐香寧躺瞭一晚,翌日,格根塔娜公主親自過來給她道歉,不過歉意沒多少,她說不出手推人傷人,她並沒有出手傷她,她傷的是馬匹,是她騎術不佳,駕馭不好馬匹才受的傷。
皇上並不在帳內,她想皇上若是在帳內,估計公主也不敢這麼說,柿子挑軟的捏,她也懶得搭理這位公主,養傷更重要,聽完她的道歉後什麼也沒說就擺擺手讓她出去瞭。
公主也沒有久留,高興地出去瞭,估計知道自己能跟著回京,心裡高興著呢。
五日後,他們還是如期出發啟程回京。
徐香寧受瞭傷,來時是自己單獨一輛馬車,畢竟帶著小格格,回去時她跟皇上一輛馬車,皇上的馬車顯然比她的馬車要寬敞舒適得多,她完全可以躺在馬車內,隻是這路途顛簸,躺著也很顛,她右肩處有一片淤青,右手又骨折,傷的是右半身,躺著其實也不好受,好在這馬車內鋪瞭兩層厚厚的羊毛毯,躺著不好受也不會讓傷口更疼。
回京用瞭十四天,不快不慢。
塞外好歸好,但還是回到自己的小窩,心裡更踏實一些,雖然處在這四四方方的紫禁城,但這麼多年,她也已經把這裡當成傢瞭,這路途顛簸遙遠,她的傷也沒全好,人很疲憊,回到宮裡第一件事便是休息,跟張嬤嬤交代,若是有人過來看她,在她休息時先回絕。
原本是一覺睡到第二天天明,隻是天明沒睡到,寅時末醒瞭。
張嬤嬤跟她睡一屋,在地上打地鋪,就為瞭照顧她,她一醒有點動靜,張嬤嬤也跟著醒瞭,問她需不需要點燈。
“嬤嬤還要睡嗎?”
“小主不在這段時間,嬤嬤我每天在宮裡睡夠瞭。”
嬤嬤把一盞燭燈用火折子點上。
外面還沒天明,跟黑夜差不多,燭燈點上後,房間內昏黃,勉強能看清屋內。
“小主,皇上帶瞭一個草原姑娘回來,昨日就封為敏答應瞭。”
徐香寧剛睡醒,人懵懵的,隻聽到封為敏答應,心想昨日晌午到皇宮,皇上速度真快,一個下午就封為答應瞭,而後又回想剛才張嬤嬤說的話,“帶回來一個草原姑娘,不是兩個嗎?”
“一個呀,後宮都傳遍瞭,隻有一個呀,封為敏答應,小主為何說兩個?”
“是兩個才對。”
徐香寧很肯定地說,一個是格根塔娜公主,巴雅爾桑王爺之女,一個是瓜爾佳賽罕格格,是貝勒之女,兩個都隨著回京瞭,在回京前,因三阿哥也跟一個草原姑娘睡瞭,他想帶回來,被皇上訓斥瞭,隻能作罷,其它的原本收入帳中但沒有臨幸的姑娘都放回去瞭,一共兩個,她記得她看到有兩個人上瞭馬車,隨著隊伍回京瞭。
不過回程的一路,她在皇上的馬車裡,處在中間,隊伍太長,一路上她其實沒再看過其他人,連春喜都沒見到,不過迎蓉她們的馬車是跟在他們馬車後面,她路上是一邊養傷,一邊陪小孩,偶爾小豆丁也會在皇上的馬車,不過皇上說她的傷勢重,不宜帶小孩,隻讓她在停下休息時看小豆丁,行駛時不得把小豆丁帶進他們的馬車內。
“隻封瞭一個答應,另外一個會不會是庶妃?”
“奴婢不曉得,奴婢聽說隻帶回來一個。”
“等白天再去打聽打聽。”
張嬤嬤點點頭。
沒想到的是張嬤嬤沒說錯,帶進皇宮的草原姑娘隻有一個,便是瓜爾佳賽罕格格,被封為敏答應,另外一個公主聽說回到京城時就歿瞭,路途遙遠,公主生病,後續病重就歿瞭。
徐香寧知道並不是這樣,一個十九歲,身強力壯的姑娘怎麼可能在短短十幾天的回程路上就病重瞭呢,這裡面太多蹊蹺瞭,怕是人為死亡吧。
這人是帶回來京城瞭,當時蒙古那邊以為跟皇上達成共識,不過蒙古的王爺也沒想到皇上會不想讓公主活著進宮,存著讓公主死的心,一進京就將人處死,借口是路途遙遠艱辛從而生病,反正人是帶回來瞭,在別人的地盤先不動,一回到自己的地盤就將人處死。
皇上帶兩個人回來便是這個目的吧,那個格格先前都沒有出現過,一死一活,有人在皇宮裡當著主子,蒙古族那邊也不會有太多異議。
是不是為瞭她,她不知道,她隻能讓自己不去多想。
傷筋動骨一百天,她的右手一直在敷著藥草,用竹木固定,聽聞她受傷,有不少人過來探望她,佟妃也過來瞭,一過來就說她怎麼老受傷。
徐香寧發現自己的確受傷生病很多,短短幾年就有不下五次瞭,每次一病或者受傷都很久。
“這得多久才能好?這不會留疤吧?”
佟妃摸瞭摸她脖子已經結痂的傷口。
“不知道,用最好的藥膏塗抹,若是留疤,也隻能接受瞭。”
“這手呢,多久能好?”
“小半年吧。”
佟妃聽著倒抽一口氣,“這麼久,這是傷得多重,聽說是馬背摔下來的,可你又不會騎馬,為何會從馬背上摔下來?”
沒有跟隨出行的人是不大知道她受傷的細節,牽扯到一個已經死亡的蒙古公主,大傢沒有亂傳什麼,可能是被封口瞭,可能才短短幾天,消息不靈通的人還沒打探到消息,她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反正宮裡人隻知道她從馬背上摔下來,摔下來時受傷嚴重。
“這次出行,我學會騎馬瞭。”
“然後就從馬背摔下來,摔成這樣?你也太不小心瞭。”
正當佟妃說話時,宜妃也過來瞭,小鄧子進來通傳,須臾,宜妃也進來瞭,她已經走出喪子之痛,又開始打扮自己,變得光鮮亮麗,她見到佟妃,喲瞭一聲,“佟妃,真是巧啊,竟然在徐貴人這裡碰到你,本宮見到你的次數可不多,這後宮姐妹,就數你最難見,天天窩在你的景仁宮。”
“這不是待得乏味瞭嘛,出來走走,有空我也去拜訪姐姐,這樣姐姐就不會說我難得見到瞭。”
宜妃掃瞭掃徐貴人,“聽說妹妹傷得嚴重,沒想到是這麼嚴重,都裹成什麼樣瞭,你又不會騎馬,為何會從馬背上摔下來,本宮聽說你是與人賽馬才從馬背上摔下來,真是如此嗎?”
徐香寧是手臂纏著繃帶,掛著脖子,因為右臂與右肩轉動時也有一點疼痛,太醫幹脆把用紗佈纏上,就是讓她不要亂動,乍一看傷勢挺嚴重的,其實最嚴重的隻是右手肘骨折,幸虧沒傷到脖子與脊椎。
“是從馬上摔下來,馬突然抽瘋,把我從馬背上顛下來,好在撿回來一條命,也沒把腿摔斷,不幸中的萬幸,牢娘娘掛心瞭,娘娘快請坐,我傷成這樣就不給娘娘行禮瞭,還請娘娘別見怪。”
宜妃聽著就覺得兇險,那馬是高大得很,徐貴人傷成這樣,可不是撿回來一條命,她還聽說是皇上臨幸一個塞外姑娘,那姑娘見不得皇上寵徐貴人,故意往馬上折騰,當時是想殺瞭徐貴人,不過徐貴人命大,她是聽說那姑娘也被皇上帶回來瞭,不過回京途中,水土不服,病死瞭。
“不用行禮,你都這樣瞭,本宮還讓你行禮,本宮還是人嗎?好好坐著吧,佟妃,你如今是願意出來跟後宮姐妹坐一坐,本宮也覺得人不應該悶著,多出來走走也是好的。”
“是,姐姐說的是。”
宜妃喝瞭一口茶,徐貴人這邊的茶水倒是一直都不錯,不是什麼茶梗子與劣質的茶葉,她掃一眼案幾上,水果都是新鮮的,這個季節的葡萄都有,應季水果也被送到這瞭,她讓碧珊給她剝葡萄皮。
“兩位妹妹見過敏答應沒有?”
佟妃搖頭。
徐香寧也搖搖頭,她也隻是遠遠地見過一次,其實沒記住對方長什麼樣。
“你也沒見過?你不是跟著皇上出巡瞭嗎?”
宜妃看向她。
“我隻遠遠見過一次,沒太看清,平日裡我們待在帳篷裡居多。”
“少來,本宮聽說皇上親自教你騎馬瞭,妹妹是好大的福氣。”
“皇上要是不教我,我也不會摔成這樣,不知是福氣還是孽債,我這手,太醫都說恐怕以後都不能完全恢復。”
佟妃詫異:“太醫真這麼說?”
“可不是嘛,我的命苦啊,別人都是在草原看風景,看完風景舒舒服服回來,我卻一身傷,那馬都快踢到我瞭,好幾個人都制不住,我都摔倒在草地上,若是它一腳踩過來,我估計五臟六腑都會受傷,哪怕沒踩到,我這一摔,吐瞭好幾口血,人是直接昏過去,醒來時都不知道自己發生瞭什麼,是別人提醒才想起來,我這腦袋還時不時抽疼,更別說我這還傷到臉,都不知道會不會留疤,留疤就破相瞭。”
聽著徐貴人這麼慘,宜妃揮揮手,不再吃醋,反而有些同情,“行啦行啦,快別說瞭,聽著都滲人,你往後可千萬不要騎馬瞭,騎馬本就不是女孩子該做的事情,安安穩穩做些針線活最好,非要騎那馬幹什麼,你也真是,皇上說什麼,你也不能全都聽。”
“總之要好好養傷,養好傷最要緊。”佟妃說瞭一句,隨即端起茶杯喝一口茶。
她們兩坐瞭一會,隨後又一起離開。
兩人一走,徐香寧又躺回到床上,不小心碰到右肩的淤青,疼得唉喲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