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也有一個月沒來她這邊,他也沒有讓人過來給她透露案子的進程,他查到瞭什麼,如果他真的查到瞭幕後兇手,而那個人是端嬪的話,那今日之事就有所解釋瞭。
真的會是她想的那樣嗎?
“人燒死瞭嗎?”她問。
“還在燒,叫得特別慘,春小主,小主,你們還是別出去看瞭,特別恐怖。”
把活人活活燒死可不是恐怖嘛,徐香寧問知不知道為什麼突然燒人,崔明斌說不知道,大傢都不知道是因為什麼事。
“香寧,會不會……跟永和宮失火有關?”春喜看向香寧,“端嬪讓人縱的火?”
“我不知道。”
到瞭傍晚,天黑下來後,徐香寧坐在屋內,看完全程的小鄧子回來時都臉色煞白,直言犯嘔,說是特別可怕,少瞭一個多時辰,有很多人看著,卻不敢看完,他沒看到端嬪出來,也不知道為什麼要燒人,不知犯瞭什麼事。
她隱隱約約猜到緣由瞭。
……
更令人沒想到的是這是第一天,第二天接著燒,這次是端嬪宮裡的兩個宮女,第三天也是如此,因為燒的都是端嬪宮裡的人,大傢都知道一定是端嬪犯瞭什麼事被皇上懲罰。
足足燒瞭三天,端嬪宮裡都沒剩下幾個人,第一天還有人因為好奇去觀看過,第二天少減瞭一半,第三天大傢都避開瞭,經過時也趕緊加快腳步,匆匆走過瞭,這三天讓東西六宮的人都害怕極瞭,這比杖斃還要可怕,也讓他們猜測紛紛。
端嬪倒是沒有任何動靜,不吵不鬧,安靜得很。
因為這事,之前關於徐貴人什麼蠱氣,不祥的傳言都被沖淡不少,沒人記得這些東西,而是都在關註燒人這事上,誰都知道端嬪要出事,可是就是不知道這把頂在項上人頭的劍什麼時候會落下來,什麼時候有一個定論。
鐘粹宮,屋內燃著炭,同時旁邊放著的香爐,香爐上面焚瞭一些幹果,屋內有著淡淡的果香,角落處也放著幾枝剪好的新鮮臘梅,上面的梅花都是盛開的,枝條插在瘦高的花瓶裡。
“娘娘,端嬪宮裡隻剩下一個貼身婢女瞭。”貴嬤嬤進來說道。
“端嬪沒鬧?”
“安靜得很。”
“倒是有骨氣的。”榮妃說瞭一句,跟著嘆一口氣,這端嬪犯瞭事,也不向皇上求饒,也不向她們求饒,就這樣安安靜靜地接受瞭,還不知道皇上要怎麼處罰她。
“娘娘,端嬪究竟犯瞭什麼事,皇上這也太狠瞭,端嬪好歹跟瞭皇上二十年多年,她一向不惹事。”
“不惹事的人一惹事便是大事,還能犯什麼大事,你看端嬪也不申辯,就知道此事是鐵板釘釘,皇上若沒有查明就不會這樣做,宮裡這兩個月唯一出的一件大事便是秋水宮被燒毀,火燒得這麼大,一看就是人為,皇上為何要將人活活燒死,嬤嬤仔細想想也能想到緣由。”
“皇上這是替徐貴人出氣?火是端嬪讓人放的,可端嬪跟徐貴人有什麼深仇大恨?”
“誰知道呢,徐貴人先前住在長春宮,住瞭那麼多年總會有一些矛盾,關起門來,我們也不知道她們長春宮裡面有什麼醃趲事,反正我們隻需要靜靜等待就好瞭,用不瞭多久的。”
貴嬤嬤都有點心驚,這宮裡多久沒出現過這樣的事,活人連燒三天,看到燒人場景的人夜裡都做噩夢瞭,聽說遠遠的都能聞到異味,可見皇上有多憤怒。
“皇上對徐貴人未免太過在意瞭,就因為十五阿哥說瞭小格格一句,十五阿哥身邊的奴才全部處死,現在又把端嬪身邊的奴才全部燒死,皇上對徐貴人太真情實意瞭,端嬪好歹在宮裡二十幾年,陪著皇上這麼多年,都比不過徐貴人短短幾年。”
“什麼叫得寵,這才叫得寵,能讓皇上替她撐腰是她的本事,往後我們都得讓著徐貴人一點,端嬪若是真的做瞭這樣子的事,皇上這麼處罰她也不冤,徐貴人眼睛瞎瞭,連小格格臉上都破相瞭,更別說還死瞭兩個人,要怪隻能怪她計劃不夠周密謹慎,還是讓皇上查出來瞭。”
榮妃不同情端嬪,隻是端嬪在後宮這麼多年,跟她沒有過多沖突,又沒有子嗣,其實於她沒有任何威脅,相識這麼多年,端嬪若是真的被處死,她心裡還是有一點點難過。
皇上是狠心之人,端嬪伺候皇上二十餘年又如何,皇上照樣為一個進宮不久的徐貴人折端嬪羽翼,如今端嬪怕是沒有往日輝煌,這宮裡估計人人都知道端嬪隻是一個空殼子瞭,是被皇上厭惡之人。
“娘娘,我們需要為端嬪求情嗎?”
“輪不到我們,你都說瞭皇上對徐貴人在意瞭,本宮若是去為端嬪求情,這不是引火燒身嗎?恵妃跟端嬪感情更好,本宮想恵妃會過去求情的,隻不過皇上目前還沒說怎麼處罰端嬪,此時求情為時過早,況且端嬪自個都不為自己求情,我們還是稍安勿躁。”
又過瞭三天,皇上的聖旨下來瞭,將端嬪貶為庶妃,褫奪封號,囚於冷宮,終生不得放出,罪名是謀害宮嬪,謀害皇嗣。
塵埃落定。
如榮妃所想,恵妃去乾清宮求情,恵妃剛入宮時跟端嬪感情不錯,兩人是同一年進宮,不過沒能改變什麼,皇上顯然意已決,端嬪被求冷宮已成定局,除非徐貴人本人求情,榮妃覺得徐貴人不會求情的。
徐香寧聽到這個消息時其實沒什麼大的情緒波動,就是猜想得到瞭驗證,果真是端嬪要害她,求情就更不會瞭,誰讓死去的迎蓉死而復生,誰讓張嬤嬤別那麼痛苦,張嬤嬤如今傷都還沒好全,那些腐化的皮肉是被太醫切瞭一點又一點,剛開始一個月是十分痛苦的,如今雖然沒有一月份那麼痛,但還是沒好,有些地方還在持續流膿,還有小豆丁的臉留瞭那麼大一塊疤。
害人的人得到懲罰而已。
……
春喜在端嬪要挪宮前一天,去端嬪宮裡,端嬪身邊唯一的宮女妙彤在收拾東西。
“竟然是你過來,我還以為是她過來。”
“香寧不會過來的。”春喜一開口就覺得喉嚨被什麼堵住一般,眼眶泛紅,“娘娘,你為何要這樣做?”
“沒有為什麼,我想這樣做便做瞭,隻是事與願違。”
“香寧又做錯瞭什麼?”
“她沒做錯什麼,春喜,本宮多謝你來看我,其它的,本宮也不想多說,願賭服輸,本宮既然做瞭,本宮承擔後果。”
“是因為小格格嗎?娘娘是想要撫養小格格嗎?”
端嬪聽到小格格三個字,平靜溫和的臉龐才有一絲松動,問:“其其格臉上的疤褪去瞭嗎?”
春喜搖搖頭,“褪不去瞭,燒傷疤不會褪的。”
“是我的錯,我沒想到火會燒到其其格那屋。”
端嬪唯一後悔的事大概隻有這一件,讓其其格臉上留疤瞭,她也沒想到火勢不受控制,本來隻想讓徐香寧那屋起火的,結果沒想到火勢偏瞭,燒到其其格那屋。
“娘娘,你這是何必,宮裡孩子那麼多,你為何一定要要香寧的孩子,為何要讓人縱火,傷瞭那麼多人。”春喜說著說著就哽咽瞭,她想起剛搬進長春宮時,端嬪對她們笑的樣子,那麼溫和的一個人,如今都變瞭。
她們長春宮以前都是共進共出的,大傢走在青石路上都是開開心心的,她們坐在一塊吃年夜飯的時候都是歡樂和諧的,到底是什麼變瞭,為何會變得如此支離破碎。
“春喜,別說瞭,說這些沒有意義,反正事情已成定局,我一進冷宮,估計以後也不會再見到你們,追究這些已經沒有用瞭,你既然肯來看我,我很感念,希望你能夠好好的,在這長春宮裡的日子,我是過夠瞭,去冷宮還能有些新鮮感,你也不用為我擔心,在哪裡對我而言都是一樣。”
春喜見端嬪什麼都不想解釋,已經坦然接受這一切的樣子更心生無力,的確,追究這些已經沒有用,“娘娘,我這裡有一些銀兩,冷宮中那些奴才使喚不動,需要一些銀兩,這些都給你吧。”
“既然這些是你的心意,我就收下瞭,春喜,對你,我多說兩句,在這皇宮裡,子嗣比什麼都重要,希望你能有自己的孩子,別圖皇上的情意,帝王的情意最是涼薄,不要也罷,有孩子後,你會發現這宮裡的日子過得快多瞭。”
“我知道瞭,多謝娘娘教誨,娘娘,你可還有什麼事需要我幫忙,還有什麼想要的東西,我能辦到的盡力幫你辦到。”
“隻有一件,你能把其其格帶過來讓我瞧一眼嗎?我隻看一眼,我保證不會傷害她。”
春喜猶豫一下,還是點點頭,“還請娘娘在此等候。”
過瞭一刻鐘,春喜把小豆丁帶過來,小豆丁什麼都不知道,天真無邪,見到端嬪還很高興地喊瞭一聲端嬪娘娘。
“端嬪娘娘,你給我的小兔子沒瞭,你能再給我一個嗎?”
“怎麼沒瞭?”
“著火瞭,被火燒沒瞭,我原本放在床頭來著,我晚上睡覺前還掐一掐它肚子,現在都沒有瞭,我還想要一個會發聲的玩偶。”
端嬪聽著眼淚直接落下來,半蹲下來摸瞭摸其其格臉上的疤,“端嬪娘娘對不起你,我今晚重新給你做一個好不好,明天早上,我會給你春額娘,她再交給你。”
“好耶,謝謝端嬪娘娘,端嬪娘娘,你怎麼哭啦,別哭別哭。”
小豆丁小手直接摸著端嬪的臉,稚嫩地安慰道。
“我不哭,其其格乖乖的。”
“我一直都很乖。”
端嬪忍不住抱瞭抱其其格,說好的不哭,眼淚卻控制不住往下流,身子顫抖,咬著唇無聲痛哭。
小豆丁一直安慰說不哭瞭,因為這樣會傷害到眼睛。
端嬪知道其其格會這樣說是因為香寧的眼睛,估計是不能流淚,抱瞭一會還是忍痛松開,讓春喜把小格格帶走。
夜裡,端嬪熬夜做瞭兩個小兔子玩偶,第二天一大早要挪到冷宮,她隻是讓妙彤把玩偶交給春喜後,最後走出長春宮門口時,隻有常常在在門口等著她,朝她揮揮手。
五天後,端嬪死在冷宮裡,傳聞是端嬪自己喝瞭毒藥,至於毒藥從哪裡來的,無人知曉,也沒有人在乎一個被關進冷宮的庶妃死因是什麼,而跟隨她的宮女最後也自縊身亡,皇上也沒有讓人查死因,不過端嬪雖然被貶為庶妃,皇上最後還是以嬪位厚葬瞭端嬪,葬在景陵。
康熙三十六年三月二日,密貴人生下一個小阿哥,皇十六子,皇上賜名胤祿。
而康熙三十六年三月底,懷胎五月的敏答應早產,胎兒沒能存活。
先前關於徐貴人是被詛咒之人的傳言已很少有人提及。
……
徐香寧的手在四月初終於可以拆下固定的支架,恢復得差不多,沒什麼大礙,隻不過在雨天時偶爾會泛疼,目前也不能像以前那樣扛重物,太醫說要過幾個月才能試著扛重物,所以她不能抱小豆丁。
張嬤嬤的傷口已經開始愈合,能下床走路。
五月份,皇上下旨冊封她為徐嬪,沒有冊封禮儀,隻是讓她的名字上瞭玉牒,內務府又分過來兩個宮女,一個叫曉曼,一個叫靜竹。
更值得慶幸的是她的眼睛開始感受到微弱的光,太醫說她的眼睛在慢慢恢復,假以時日,她的眼睛或許能慢慢看見東西,可以每日拆下紗佈一個時辰,適應光線。
密貴人在三月份生下十六阿哥,皇上遲遲沒有說把孩子記在誰的名下,不過倒是有人先提前跟皇上說她們沒有撫養小阿哥之意,一個是佟妃,一個是德妃,德妃自己的孩子就很多瞭,無暇再撫養其他孩子。
永和宮也開始重新修建。
六月底,徐香寧的眼睛視力恢復瞭百分之二十吧,她拆開紗佈,每日站在廊下看院子裡的樹,年後才移栽過來的一棵石榴樹跟兩棵蘋果樹似乎成活下來瞭,綠葉翠綠,隨著清風輕輕搖晃。
院子裡綠色居多,連盆栽也是以綠色為主,四棵矮的迎松樹放在墻角。
“小主,你今日想吃什麼?”
小鄧子過來問她。
“牛肉面吧,多些牛肉,不要放辣子。”
“嗯,奴才這就去膳房告訴他們。”
“小主,陽光太烈瞭,你還是把眼睛遮起來,太醫說你現在還是不能見太多光。”
張嬤嬤出來。
眼睛視力恢復一點後的徐香寧才看清張嬤嬤的傷勢,除瞭手臂有燒傷,小腿也有燒傷,後背也有,全身皮膚大概有百分之二十的燒傷,當初是死裡逃生,逃出來後面對那些不斷潰爛惡化的創口,又死裡逃生一回,身上餘下很多疤痕,張嬤嬤老說她變醜瞭。
“我回屋吧,不站在外面,等吃過午膳後我再遮起來。”
“也好,小主,趕快進屋吧,不然你的眼睛又要幹疼瞭。”
徐香寧回屋。
還沒等到牛肉面,皇上先過來瞭,她看到一個虛虛的影子走近。
“皇上,你怎麼不讓人提前通報一聲?”
“能看到朕嗎?”
“皇上,你怎麼又問這個問題。”
“朕聽太醫說你的眼睛一日比一日好,朕想著這麼多天瞭,該看到朕瞭。”
徐香寧笑瞭笑,主動摟住皇上的脖子,“才過去幾天啊,上一次見皇上是在五天前,哪這麼快,不過臣妾能看見一個皇上的人形瞭,這麼近看皇上的話,是能看到皇上的俊臉。”
徐氏離得特近,康熙在徐氏唇上輕啄一下。
“用過午膳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