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體育老師病瞭,這節課上物理。”當講臺上的物理老師,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所有學生都發出瞭意料之內的哀嘆聲。
“老師你一點新意也沒有。”
“你甚至不願意認真騙騙我……”
體育老師病瞭這是什麼典藏版理由,這和直接說“這節課歸我瞭”有什麼區別,懶得編瞭是吧?
就連孔宣這個下界神明,都深知套路地嘖瞭一聲。
物理老師放下書,一臉無奈:“這回你們體育老師是真的病瞭啊,現在還在醫院,真沒騙你們。”
他語氣真誠,讓大傢頓時感覺說不定是真的。
不過很快,物理老師就理直氣壯地道:“但這節課的確是我和其他老師競爭來的啦,贏瞭,嘿嘿。”
所有人:“……”
至於體育老師得瞭什麼病,還得去醫院,物理老師就沒透露瞭。直到於貞貞去打聽到瞭最新消息,回來告訴大傢:“祝老師好像病得挺嚴重的,昏迷瞭。”
“昏迷?”這可把大傢嚇到瞭。
“對啊,說是回傢路上看熱鬧的時候,摔瞭一跤還是怎樣,我懷疑是不是摔到瞭腦袋哪個部位,不知道手術沒。”於貞貞傢裡親戚就是教職工,知道比其他學生多,但也沒那麼詳細,“最近都在下雨,路滑啊,大傢都得小心點,希望祝老師快點好起來……”
祝老師牛高馬大的,架不住腦袋這麼重要的地方,直接給摔昏迷瞭。
“這也太嚴重瞭嗚。”
“唉,之前高一教過我的,一個返聘的老老師,好像也得瞭阿爾茨海默病,而且挺嚴重的,加上高血壓,也不再上課瞭。”
氣氛一時有些低落。
“誒,那我們要不要去看祝老師?”
不知是誰問瞭一句。
“我問問紀老師吧,看能不能派代表去,畢竟現在還不知道什麼情況。”於貞貞道。
……
談瀟回傢的時候,看到有搬運工從自己傢院子往外拖那條龍舟,他上前去,“這是幹什麼,這麼早就要退煞瞭?”
“哎小心這個角。”站在一旁監督的談春影抽空道,“不退這個船啦。”
“什麼意思?比賽不辦瞭?”談瀟還以為真受雨水影響這麼大,“這雨不是都小瞭。”
談春影臉上也有點無語,“就是上次說的,其他縣區有定做玻璃鋼龍舟是吧?”
談瀟點頭。
談春影:“得,咱們區也得用玻璃鋼的瞭……”
這種材料其實是現在新龍船比較流行的一種,比傳統木頭的要輕,浮力還好,很多龍舟競技賽都用的玻璃鋼龍船。
但是和傳統龍舟在一起比,那不就不公平瞭,因此產生比較大的爭議。
龍舟競渡,龍舟競渡,是有競爭性質在裡面的,就算這次帶有民俗展演的成分,但總歸要公平點吧,新的和新的比,傳統的和傳統的比。
新舊兩派各不相讓,就是各自內部也有意見,有的想同樣去用玻璃鋼龍船,覺得“比傳統龍舟輕上幾百斤都有瞭,表演性其實更強”。反面意見則是,“是不是不該花這個錢呀?”等各種理由,最後吵瞭一通,主辦方說那就投票統一一下,要麼就全部用傳統龍舟,要麼就都用玻璃鋼。
在公開集體投票中,年輕人的意見壓倒瞭老船隊決裁者,原來他們都認為應該也定做玻璃鋼的船身,反正隻要龍頭是原來的不就行瞭。
時代在發展技術在進步,歷史上,不也都是保留龍頭,船身補不好瞭就可以更新迭代,那現在為什麼不可以換成更好的船身?
“那你工錢收到瞭吧?”談瀟也沒什麼感覺,畢竟現在市面上可能七八成龍舟都是玻璃鋼的瞭,正規賽事更是都統一瞭。反正上瞭塗裝,外表也還是傳統的模樣。
對於談傢來說,隻是談春影活兒有沒有白幹。
“那還是收到瞭。到時候直接去給玻璃鋼船退煞。”談春影說道。
旁邊的搬運工聽瞭,“哎呀你說這玻璃鋼的也需要退煞嗎?”
談春影肯定地道:“那當然是要的啊,不管什麼材質都是龍船,反正到時候會在廟裡打卦、祭祀。還有這老船身,其實也不算白補瞭,據說要挑一些送到民俗博物館去展覽。”
談瀟幫談春影一起,把修復好船身送回保管處,這裡已經靜靜停放瞭數艘由不同工匠修復過的船身。
“這樣看,看不太出來他們都是哪個隊的瞭。”談瀟道。
“當然啊,裝上瞭龍頭,才是真正的龍舟。”談春影環視道,“隻是它們應該也沒機會再次拼上龍頭下水瞭。”
.
過瞭一陣子,還沒聽到祝老師蘇醒消息。
南楚一中的工會、同事等等,都去瞭一波波人慰問、探視,小道消息都說祝老師是不是要變植物人瞭。
作為體育老師,祝老師先天就已經獲得很多學生喜愛瞭,加上他性格也挺開朗,這次很多學生都挺擔心。學校那邊征得傢屬和醫生同意後,也從祝老師任教的班級裡,挑瞭幾個學生代表和探視的老師們一起過去。
談瀟也是其中之一,他和林仰都去。
孔宣沒被選上還挺不開心,明明他也是校運會項目冠軍。
“天真瞭啊孔宣同學,”林仰道,“你這項目,跟我倆含金量能比嗎?”
孔宣:“……”
他就知道應該報五千米!
談瀟跟著紀老師一行一起到瞭醫院,隻能隔著玻璃看祝老師,因為怕病人花粉過敏也沒帶什麼花束,老師們送瞭些水果和紅包。
雖然祝老師沒醒,但他妻子和父母還是輪流在醫院守著,此時是師母值守。
“現在小祝怎麼樣瞭?”紀匯明問道。
“其實現在情況已經好很多,他有時候是有意識的,手會動,眼珠也在動,有時候甚至會喊出聲音來,喲呵喲呵的,我想他一定也在使勁想要醒來。”師母犯難地道,“但就是遲遲不醒,所以醫生也建議我們多和他說話。”
不能一直在旁邊說,就用錄音筆錄瞭,然後循環播放。
“那是比之前好很多,肯定快醒瞭。”紀匯明立刻提議,他們這些同事學生,也給錄一段音。
“我也想能不能錄到上課或者學生的聲音,他每天在學校,這個肯定也很有幫助。”師母趕緊把錄音筆給拿來瞭,紀匯明不說她都想提的。
“唉,我還錄瞭些龍舟賽事的新聞給他,我說老祝馬上就是你很期待龍舟賽瞭,你還不醒來可看不上瞭。”師母把錄音筆給紀匯明,口中說道,“他啊,還不就是去圍觀人傢練習龍舟,才摔的,這麼大人瞭……”
談瀟聽到師母心疼抱怨的話,回憶起什麼,疑惑地道:“我們之前聽說,祝老師是晚上回傢路上摔倒?”
“對啊。”師母沒感覺哪裡不對。
“晚上怎麼還有人練習龍舟?”談瀟覺得很奇怪,“這次不是很強調安全性嗎?”因為談春影也有份參與,談瀟對規則還是比較熟悉的,按理說大傢應該多去水庫練習。
“那是有人偷偷練習吧,我們也是從他最後發的朋友圈發現的,他說他看到有人在練習。”師母蔫蔫道。
談瀟還在疑惑之際,祝老師父母過來醫院換班瞭,他們手裡拿著個紅包。
這倒不是要自己打給自傢的,裡面裝的是茶葉和大米,他們叫護士幫忙放到祝大永枕頭底下。
面對紀匯明好奇的眼神,祝父不好意思地道:“這是聽親戚說的,放瞭可以安魂辟邪的,我聽他有時候做夢還喲呵喲呵的,肯定是害怕瞭吧。”
祝父祝母都是知識分子,平時其實也不會用這種民間安神法子,但因為兒子昏迷這麼久,聽別人說如何如何有用,他們也是不管三七二十一瞭,一起用上。
就是護士面對這樣的要求,也不奇怪,那還有傢屬讓放符的呢。
祝父說出來還有點羞赧,怕兒子的同事奇怪,事實上是紀匯明聽完瞭,立刻指瞭指談瀟:“哎喲那這事兒,你問我們班同學更好,這是南楚靈師新一代的傳人。”
談瀟還穿著一身校服,緩緩道:“茶葉和大米用的沒錯,但不應該是往枕頭下放吧,祝老師比較像是丟魂,而不是需要安神,找回來就好瞭。”
“嗯你給說說怎麼找?叔叔,有時候這種方子真的很玄很有用,我們每年高三老師也都會組團去給學生祈福,挺靈的。”紀匯明還鼓勵地看瞭談瀟一眼,好孩子,說得沒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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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療方面,該做的都已經做瞭。病人傢屬這時候心理上也很折磨,有時候能給他們安慰也是不錯的。
“因為是在水邊出的事,所以要帶祭禮去水邊祭祀,然後拋灑茶葉和大米並喊魂。一直喊到丟魂者的床前,一路上不管遇到什麼事都不要轉身回頭。”談瀟說著,心想祝老師也是倒黴,這肯定是丟魂瞭啊。
他聽到說祝老師晚上看到練習龍舟就已經覺得不對勁瞭,然後又仔細回想、觀察,覺得這真的不是普通昏迷。
談瀟看過失魂昏迷狀態下的穆翡,雖然現在隔著玻璃沒法直接接觸,但他對自己的判斷比較有把握。
祝父祝母聽瞭談瀟的話,也很聽話地用鋼筆記瞭下來——紅包他們還是會放,同時也會按照談瀟的話去做一遍的。
“我有空的時候,也會幫祝老師喊魂的。”談瀟對祝老師的傢人說道,“希望老師早日蘇醒,我們大傢都很想他。”
“哎,謝謝……”師母伸手和談瀟握瞭握手,她本也感覺這個學生是帶著安慰,可是與談瀟對視後,她有點呆瞭。
這是什麼樣的感覺呢?
雖然自己才是年長者,但與他對視,那種從容、堅定、安撫,竟讓她連日緊繃的精神也放松瞭許多,有點兒像生病時求助到醫生的感覺,甚至有些想哭。
“謝謝,我們會去的。”師母不自覺再次喃喃出聲。
一離開醫院,林仰就小聲和談瀟說:“剛才我都沒敢講,你知不知道最近好些人說,晚上在河邊散步,聽到龍舟賽的聲音瞭,但一打聽又根本不存在隊伍會在那邊練習。沒想到,原來祝老師也……我的天。”
“就是祝老師聽到的那種?”談瀟還真不知道這消息。
“對啊!但我之前看到別人說,都以為是誰編的新都市怪談瞭,他們還說,這是以前龍舟賽溺水去世的劃手在練習,籌備過幾天的比賽。”林仰感覺起瞭一身雞皮疙瘩,哎呀幸好他身上一直有符的。
再看看一臉淡定的談瀟,嗯,他身上的符更多,肯定不害怕啦。
“也可能是巧合吧,你怕的話少去河邊就行瞭。”談瀟臉上雖然沒什麼,心中卻是有些不淡定,道別後就立刻打電話給穆翡,向她證實最近是不是有這傳聞。
“是有啊,你也聽說瞭?”穆翡抓腦殼,“這邊派瞭人手,在調查是什麼水鬼、或者水下精怪作祟。”
“穆姐,你讓人再去三醫院看看吧,我們體育老師之前昏迷,今天去看他,才知道他是晚上圍觀什麼龍舟練習時,摔倒昏迷的。我說晚上哪有什麼龍舟練習?”談瀟思及一件事,說話的速度也慢瞭起來。
“知道瞭,我看看有沒有立案,沒有馬上立案。”南楚這麼大,穆翡也不確定他們網格員有沒有發現談瀟老師的事情。
而且她再琢磨一下,無語道:“拖人下水也不立刻淹死,那就不是替死鬼。單純奪魂,要是放在平時,我們會認為這是‘河伯娶親’。”這是一種代指,反正就是水底的東西看上人瞭,拖下去作伴,或者借此討要祭品。
“但這裡頭反復出現龍舟的身影,我其實比較懷疑,這是想拖人一起去賽龍舟吧?”
“我也覺得,尤其是我們師母說,老師也挺喜歡龍舟賽的,”談瀟想到這裡,“或許再查一查,龍船保存情況,除瞭新的玻璃鋼船,還有那些舊的船身。我怕看對方犯事的這個動靜,不止會偷人,還會偷船。”
他想到談春影以前說起什麼水神借船的故事瞭,水神會借船,那這玩意兒不管是水鬼還是水怪,既然熱愛龍舟賽,難保沒偷船。要是有的話,那肯定會留下痕跡。
“有道理,行!”穆翡應聲掛瞭。
談瀟和404辦這邊說瞭,自己也真的準備給祝老師喊魂。
孔宣聽談瀟說瞭醫院的事,十分上心,甚至是很憤怒的,他拍案而起:“我就知道這是個針對我們的陰謀!”
談瀟:“……?”
談瀟遲疑道:“您在說什麼?”
孔宣:“惡意給我們增加物理課。”
談瀟:“……”
建議是把“們”字去掉,談瀟隻道:“嗯嗯,那我們招魂。”
“誓要給體育課招魂。”孔宣沉沉道。
因為應該是在水底,談瀟便沒有刑雞引魂,而是設壇念追魂咒。
“陰起兵,陽起兵,三天門外追魂……”談瀟咒念瞭九遍,也不覺祝老師魂魄有歸來的跡象,“咦?”
總不能是他退步瞭吧,談瀟看瞭看孔宣。
孔宣按著談瀟的手感應瞭一下祝大永的狀態,不太愉快地道:“他怎麼還樂不思蜀?”
“嗯?”談瀟一下想起師母說祝老師做夢還在喲呵,頓時思路打開瞭,“這,我們之前猜測,對方攝走祝老師的魂是為瞭賽龍舟,你說,祝老師不會還在沉迷劃龍船吧?”
師母還以為他在使勁想要醒過來,現在想來,比較可能是在使勁劃船誒。
孔宣大怒:“豈有此理,他難道沒有想過我們過的什麼日子嗎?!”
“……應該也不是故意的,老師也昏迷著。”談瀟想瞭想,“不是人人魂魄離體後,還能保持理智的。”要不是像穆翡那樣的修行者,很多人可能就是渾渾噩噩,甚至不知道自己魂魄離體瞭,直到傢人來喊魂。
但要是對方還拘役著祝老師,或者他自己像孔宣說的那樣,一直未意識到處境“樂不思蜀”,那確實很難喊回來。
“不行,這得直接去找他。”談瀟道,他意識到一個問題,過不瞭幾天就是龍舟賽事,對方在這種時候依然勤加練習,有沒有一種可能,它們不但想私下過癮,龍舟賽事也會插一腳?
本來它們光是練習劃船都成都市怪談瞭,要是端午節的時候現身,嚇不嚇得到市民且不說,肯定得把主祭的談春影給嚇一跳。而且祝老師在床上不能繼續躺瞭,肌肉都要萎縮的。
招魂不成,又生此猜測,談瀟越想越像,頓時有瞭緊迫感。
恰是此時,穆翡也再聯絡他瞭:“去查過瞭,保存處倒沒有船隻丟失。我打算去河裡找找,你來不來?”
她這麼問,其實就是希望談瀟來,畢竟談瀟修過排教水法。
“來啊。但是你們打算去河裡怎麼找呢?”談瀟問道。
“那還能怎麼找,借個救生船。”穆翡說,“然後把方諸推下水,讓他去找……”
談瀟:“……”
談瀟覺得這也是個辦法,但南溪河段那麼長,也不是方諸的水域,怕是需要點時間哦,現在卻是要搶時間瞭,“我擔心這傢夥會出現在端午活動上,穆姐你知不知道,以前端午期間,龍舟會沿著河段上下尋找練習對象,以及隨機挑戰。”
“你的意思是,我們弄條龍船,引對方出來挑戰?”穆翡覺得這倒是可行,“你別說,我現在就在他們存放船隻的地方,我問問看能不能借到。”
守株待兔,不如主動出擊。這是談瀟學到的。
畢竟他經常有課,實在是沒那個時間拉長戰線……
穆翡去借船,談瀟就在這裡計算人手,有瞭龍船,還得找些人偽裝劃手啊,“404辦人手倒是夠,但也得會基本的劃船技巧吧。而且像艄公、鑼鼓這些,更有技術含量,不是隨便誰上都行的。”
孔宣對龍舟位置沒什麼瞭解,居高臨下地道:“你看著辦吧。”
給他安排個好位置。
“可你也不會掌舵,你夾舵怎麼樣?”談瀟遲疑地道,“我可以做鼓手,但艄公我覺得可能要方諸來。”
孔宣不可思議地看著他,似乎不相信他的選擇,“你選方諸?”
談瀟恍惚間以為自己怎麼背刺他瞭,“可是方諸是蛟屬啊……要不,你……”
談瀟比較猶豫,那到底給孔宣什麼位置比較好。
“談瀟?”穆翡的聲音又響瞭起來,“我剛才溝通過瞭誒,說是有多餘的老船可以借給我們,但是人傢村委會不肯借龍頭,這……龍船是不是非得要龍頭才行?”
當然,沒有龍頭,那還叫什麼龍舟,這可是最重要的部位瞭。村委會或者廟裡保存的龍頭,想來也是最佳誘餌,可那都是古董瞭,開賽在即,人傢哪肯隨便借,有個好歹怎麼辦?
“那我弄個新的或者工藝品能管用不?”穆翡苦惱地道,“哎,要不你用荊條替身,做一個龍頭吧。”
“龍頭比較重要,那可能替身比較合適,對瞭我們這邊不止可以用龍,還有麒麟、虎、鳳頭……”談瀟說著說著,忽然看向孔宣,這麼說來……
孔宣:“……?”:,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