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秋收結束之後,朱襄準備回咸陽的時候,子楚寫信,說他已經離開咸陽,去漢中過冬,讓朱襄直接來。
朱襄對廉頗和李牧嘆氣:“以前他還會來迎接我,現在居然都不待在咸陽等我!看來這個夏同當瞭秦王之後,性格就飄瞭!”
廉頗理都懶得理睬朱襄。
李牧“嗯嗯”附和瞭兩聲,心裡有些緊張。
他鎮守南秦多年,先王繼位和子楚繼位都未回咸陽。雖然他書信去的很勤快,但沒有見面,他還是有些擔心。
君臣之情,真摯的時候很真摯,變質的時候也非常快。
他不知道子楚當瞭秦王之後,與以前變化多大。
李牧帶著忐忑不安的心情與朱襄一同來到瞭秦王避暑地。子楚大老遠就扮作普通士人,來接朱襄。
子楚:“朱襄!”
朱襄:“夏同!”
兩人一個下車,一個下馬,執手相看淚眼。
子楚:“聽聞你又是上戰場,又是和李牧去楚地,連續冒險。廉公揍你瞭嗎?肯定揍你瞭吧?”
朱襄:“聽聞你和藺禮兩人總是把事全都推給蔡澤,氣得蔡澤幾度辭職。你又哭求蔡澤再給你一次機會瞭嗎?肯定哭求瞭吧?”
子楚微笑。
朱襄微笑。
兩人同時拔劍,噼裡啪啦打瞭起來。
子楚身後的侍衛:“??!”
李牧和廉頗帶來的護衛:“!!!”
李牧扶額。
他的忐忑可能多想瞭。怎麼覺得秦王比當太子和公子的時候更離譜瞭?難道是當太子和公子的時候,秦王還需要給長輩一個好印象,現在可以完全放飛的緣故?
廉頗額頭青筋爆綻。
這兩人怎麼回事?夏同這豎子當瞭秦王,怎麼還和朱襄亂來?秦王的臉不要瞭嗎?你不如變成秦昭襄王那樣,還有點秦王的威嚴。
廉頗氣沖沖走過去,先一腳把朱襄踹倒,然後對著子楚怒視。
子楚訕訕道:“廉公,怎麼瞭?”
廉頗道:“要鬧回去鬧,在大庭廣眾之下成何體統?!你都當國君瞭,怎麼還和以前一樣和朱襄胡來?”
被廉頗踢倒在地的朱襄:“就是!”
子楚立刻道:“他居然向國君拔劍!他才是最該被教訓的人!”
廉頗道:“所以我踢瞭他!”
說完,廉頗舉起碗口大的拳頭,啪嗒砸朱襄腦袋上。
朱襄抱住腦袋,眼淚花子冒瞭出來。
雖然廉頗沒怎麼用力,但朱襄的頭又不是鐵做的,疼啊。
然後廉頗用威脅的眼神看著子楚,道:“回去你們慢慢切磋。”
子楚立刻收劍:“是,是。”
他慶幸現在是秦王,不然廉公肯定也會給自己兩下。
他在邯鄲時,與朱襄、藺贄沒少挨廉公的揍。雖然知道廉公不會揍秦王,看見廉公發怒的模樣,子楚還是有點怵。
朱襄抱著頭還要嘲諷:“呵,膽小鬼。”
廉頗又舉起瞭拳頭,李牧趕緊把朱襄拉起來,護在身後。
“廉公,算瞭算瞭,他們感情真摯,許久未見,打打鬧鬧一番也沒什麼。君上現在隻是以士人身份出現,不會被人發現是國君。”李牧道,“就算被人看到,他們也不會相信君上和長平君在大庭廣眾下胡鬧。”
廉頗收回手,冷哼瞭一聲:“還不快走!等關上門你們倆想打多久打多久。”
朱襄和子楚點頭如搗蒜,然後子楚鉆進瞭朱襄的馬車,把李牧也拉瞭進去。
廉頗嘆瞭口氣,命令護衛的人離馬車稍遠一些,讓他們好隨意聊。
馬車啟動後,子楚就笑道:“你看,你挨揍瞭。”
朱襄揉著腦袋道:“如果你不是秦王,廉公一定揍你。”
子楚得意:“但我現在就是秦王,沒人可以揍我。”
朱襄冷笑:“我可以。”
子楚鄙視道:“就你?你打得過我?”
朱襄不屑:“以前你還能和我平分秋色。現在你案牘勞形,很久沒有鍛煉瞭吧?我可是天天扛鋤頭,還上過戰場!”
子楚更加鄙視:“上戰場?在戰車上摔得鼻青臉腫那種上戰場?我可是會駕戰車的人。李牧,你說是不是?”
李牧扶額:“我不知道,我沒見過。”
子楚道:“你應該站在你的君王這邊。”
李牧道:“好,我相信君上和朱襄能夠繼續平分秋色。”
子楚:“……”
朱襄道:“我在信裡說得不錯吧?李牧那張嘴有時候真的很氣人。”
子楚道:“還真是。”
李牧無語。朱襄究竟在信裡和秦王說瞭什麼?
李牧和子楚不是特別熟悉,隻是李牧剛入秦時,同住在朱襄傢中。
這麼多年過去瞭,當初的情誼肯定淡瞭。
不過有朱襄這根紐帶,他們要重新熟悉起來也容易。
兩人都知道對方有多維護朱襄,所以對彼此都很認可。
子楚拉著李牧一同上馬車,就是想從李牧口中聽到朱襄詳細的醜事。
嬴小政隻會誇贊,子楚覺得不盡興。
李牧知道的朱襄的醜事確實比嬴小政多,也非常不給朱襄面子,聽得子楚哈哈大笑,朱襄連連叫李牧閉嘴。
李牧沒好氣道:“你以吳郡之事太過繁忙為由,給剛出發不久的政兒寫信,催他趕緊回來。結果剛收到他出發的信,你就匆匆離開瞭吳郡,把吳郡的事全部丟給瞭政兒。你還好意思叫冤?”
朱襄幹咳:“能者多勞,能者多勞。”
子楚本來想留嬴小政在咸陽多待一段時間門,學學怎麼當秦王。
哪知道朱襄催嬴小政救命的信來得又急又快,子楚隻好放嬴小政離開。
雪姬還帶走瞭公子成蟜。
華陽太後說自己不太會教導孩子,又不願意讓公子成蟜回到生母身邊,怕被教壞,便讓雪姬代為撫養。
子楚也覺得還是讓雪姬和朱襄來撫養公子成蟜更好。
朱襄在咸陽的時候,公子成蟜守孝吃素都長得胖墩墩的。朱襄一離開,公子成蟜天天吃肉,還變瘦瞭?
子楚覺得宮裡人不會養孩子,且南方溫暖,可能更適合一到冬季就容易生病的成蟜休養身體。
朱襄倒是無所謂。政兒已經可以自己養自己瞭,他讓政兒再養一個小成蟜,能者多勞,政兒肯定也沒問題。
李牧分外無語。秦王你還記得你才是政兒和成蟜的親生父親嗎?
不過子楚都能做到把嬴小政丟給朱襄,忘記給撫養費的事。他是完全不會反省的。
在馬車上瞭解完雙方離別後的情況後,朱襄問道:“藺禮和蔡澤呢?就算蔡澤要鎮守咸陽,藺禮不可能不想偷跑。”
子楚道:“藺禮本來是想來的,但是蔡澤說,這次若是我和藺禮再留他一個人在咸陽忙碌,他就直接掛印離開,辭官信都不寫。我也很無奈,隻能讓人圍瞭藺禮的府邸,不讓他偷跑。”
朱襄在那幸災樂禍哈哈大笑,李牧驚得眼珠子都快瞪出來。
秦王讓人圍瞭丞相府?就為瞭不讓丞相無詔偷跑?
他離開咸陽後,子楚和藺贄究竟變成什麼樣子瞭?
他沒見過子楚和藺贄在邯鄲時的模樣,所以完全不能想象,最為肅穆恐怖的咸陽城怎麼會變成這樣。
他看向正在出餿主意,說給藺贄門上釘木條的朱襄。
朱襄完全不驚訝嗎?!
李牧開始同情蔡澤瞭。他總算知道蔡澤為何能在兩任秦王手中安然自得地做官,卻在好友子楚當秦王之後,番五次想要辭去相位。
朱襄道:“蔡澤如果實在是氣不過,你可以給他放幾年假,讓他到地方上任職休息休息。我看最近也沒什麼戰事,可以讓李牧去當相國。他是將相之才,什麼都能當。”
子楚想也不想道:“好啊。”
李牧立刻道:“我不去!蔡澤都受不瞭,我還能受得瞭?!”
子楚無奈:“李牧,這可是秦國相邦之位,就這麼惹人嫌棄嗎!”
李牧道:“我才疏學淺,不去。如果蔡澤不當瞭,讓藺禮去當。他把蔡澤氣走瞭,他就該負責。我還是替君上守好南秦吧。不然去晉之地,或者去北胡都行。我是個粗人,不會治國。”
朱襄道:“你信他個鬼,他就是不想給你和藺禮收拾爛攤子。要不真的讓藺禮當相國,看他能玩出什麼花樣?”
子楚道:“然後我給他收拾爛攤子?想都別想。如果李牧不肯當相國,那就你來當。”
朱襄雙手在胸前交叉:“拒絕!”
馬車到達瞭目的地,廉頗走近馬車通知人下車。剛走到馬車旁,就聽見這人在討論秦國相位。
廉頗深呼吸。
相邦俗稱相國,就是說這個職位堪比副君,乃是一個國傢最為重要的位置。
你們人怎麼能將相邦之位推來推去當兒戲?!被他人得知瞭,朱襄、藺贄、蔡澤和李牧一定會被打為把持朝政的奸邪小人!
廉頗隻會用拳頭說話。但他能把朱襄和李牧揍一頓,卻無法揍秦王。
一般這時候,他就會找藺相如,用言語說服國君。現在藺相如走瞭很多年,廉頗與秦國朝臣沒什麼交情,思來想去,想不到誰能勸諫秦王。
直到他看到行宮門口,有個佝僂老頭拄著拐杖走來。
荀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