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獨隻有陳黎例外。

還在一次又一次的牽動他的喜怒哀樂。

許子意把他堵在公司大門口，一副他不上車，他就要跟著他回傢的架勢。

簡嘉知道這小少爺的脾氣不好搞，不達到目的誓不罷休，隻好嘆瞭口氣，坐到寶馬的後座。

許子意停在瞭附近的一傢咖啡館前面。

點瞭兩杯咖啡，兩人面對面坐著，氣氛沉默的近乎僵硬。

簡嘉道：“有什麼事你就直說，我還要回傢做飯。”

許子意似乎做瞭非常艱難的心理鬥爭，才極為別扭的開口：“上回在理京面試，說你是小三那事兒，我的錯。對不起。”

簡嘉微微驚訝瞭一瞬。

上下打量瞭許子意一眼，似乎難以相信這位小少爺會拉得下面子來道歉。

果然，下一秒他就繃不住瞭。

多裝一秒的體面都能要他的命：“我說簡嘉你差不多也得瞭，我到現在為止一個資源都接不到，原本談好的男二也崩瞭。知道你抱著陳黎大腿瞭，我金主沒你牛逼我認栽行不行？你枕邊風還要吹到什麼時候啊？給句準話可以嗎？”

簡嘉的臉色一下就沉瞭：“陳黎不是我金主。”

“我不管他是不是你金主，反正這事兒我跟你道歉瞭。你就說能不能翻篇。”許子意推瞭下墨鏡，極度不耐煩。

簡嘉就這麼慢慢地往後靠在椅子上，視線緩慢的從上到下的滑過，不咸不淡，似笑非笑。

許子意不知道為什麼，被這一眼看得發毛。

以前簡嘉入學的時候，他是聽說過關於這位“系草”的不少風言風語。

論壇他也刷，不是不上網，雲京市政府的官網上掛著前市長任書禾的照片，是個端莊大氣的美人，既有政客的威懾和鋒利，也有女人的柔美與淑麗，簡嘉和她的眉眼生的極像。

許子意聽說過簡嘉的出身，隻是平時他總是笑盈盈看不出什麼架子。

隻有在壓低眉眼，斂瞭溫柔的表面之後，才會露出雪白的刀刃。外柔內剛，和他母親一樣。

許子意被他審視的咽瞭口唾沫。

下意識正襟危坐，心臟因為緊張微妙的加速。

簡嘉笑瞭一下，盡管很淡漠，但那壓迫感忽然消失瞭。

他問道：“陳黎讓你來給我道歉的？”

“你、你管誰讓我來跟你道歉。”許子意忽然找回瞭場子。

對啊。

他怕個鬼啊！

簡嘉就算以前是什麼市長公子，現在算什麼。

互聯網一搜新聞遍地都是，任書禾在五年前因為一場入室搶劫意外身亡，簡嘉因為在住校的緣故僥幸逃過一劫。禍不單行，沒過多久又爆出簡證南在海港豪賭，欠瞭幾千萬的高利貸。

對於一個剛失去母親的少年來說。

這一筆欠款幾乎將他還未成長到寬闊程度的肩膀，砸的鮮血淋漓。

許子意印象中，確實記得。

簡嘉大學四年做的兼職加起來都快跟他的上課時間一樣多瞭。

“而且你有什麼好怪我的？我又不知道那事兒是造謠。再說瞭，你還得感謝我呢。”許子意有一種自說自話的自我，貫徹落實瞭與其內耗自己、不如責怪他人的行事原則：“不是我給你當瞭回惡毒男二，你有那機會讓陳黎為你英雄救美嗎？”

簡嘉簡直被他不要臉的態度氣得一笑。

“這就是你道歉的態度？”簡嘉不想和這種人浪費時間：“那你請回吧。我不會接受的。”

簡嘉站起身：“還有，你也不用來找我道歉瞭。陳黎跟我沒關系，也不是我吹得枕邊風。”

“你要是還有腦子，你就想想自己在圈內擋著誰的路瞭吧。”

簡嘉估算瞭一眼他的智商，也不抱什麼期待，看在同寢四年的份上點他一句：“你不覺得你跟簡星洋撞人設瞭嗎？”

沒什麼腦子的弱智人設。

小簡同學在心裡惡魔低語瞭一聲。

“撞人設？簡星洋？”許子意疑惑道：“他不是陳黎包養那小明星嗎？”

簡嘉點點頭。

心想這小少爺要是有點兒腦子就去找簡星洋麻煩吧，真正能吹到枕邊風的人還真不是他。

許子意恍然大悟：“既然如此，那我被陳黎包養瞭不就行瞭！”

簡嘉：“……？”

那，你還真是從根本上就解決瞭你的資源問題？

簡嘉一時被震撼的有點說不出話。

隻能真心地感慨道：“我祝你成功。”

-

回傢的路上，簡嘉心情不太美妙。

原本打算好買菜做飯的計劃，被許子意突如其來的道歉打亂的一塌糊塗。這不是讓他心煩的真實原因。

真實原因隻有他自己知道。

簡嘉拿出手機，發瞭會兒呆。

陳黎為什麼要讓許子意來跟他道歉？

其實上次在理京為他出頭，已經是陳黎做到瞭他所謂的“哥哥”的義務瞭。那為他出氣截斷許子意的資源？今天又找他來道歉？

這也是“哥哥”會做的事情嗎。

他不需要，不管理由是不是“哥哥”。

簡嘉拉開陳黎的聊天框。

[你讓許子意來跟我道歉的嗎。]

點擊，發送。

簡嘉一邊走一邊低頭盯著聊天框。

陳黎難得秒回：[怎麼瞭？]

沒有正面回答他的問題。

簡嘉打字：[其實你沒必要這麼做，沒必要管我。我跟你沒有太大的關系，陳黎。]

[生氣瞭？]

發來瞭三個字。

[我沒生氣，我跟你說正事。]

[如果你實在很閑的話可以去談戀愛。]

他發過去之後繼續輸入。

隻是消息沒有發出去，聊天框先一步跳出陳黎的消息。

隻有兩個字：[分瞭。]

簡嘉一愣。

陳黎的消息過來：

[抱歉，我不知道貝貝的事情。]

[能不能見一面，我想當面跟你談。]

天之驕子不熟練的向他道歉，恐怕這也是陳黎活瞭二十九年第一次低頭。

男人的語音裡聽出瞭一絲微不可查的滯澀，聲色低啞：

“簡嘉，對不起。”

被腳下的石子絆瞭一下，簡嘉才回過神。

他沒回陳黎的消息，直接把手機收起來瞭。

他不能說自己完全不生氣，但也做不到對陳黎發火，他沒有底氣。

高三那年，簡證南欠的幾千萬賭債都壓在簡嘉的頭上，是陳黎幫他還的。

沒有月亮的夜晚，夜空是深邃的，陰影被描繪在地上和墻上。

路燈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形單影隻，煢煢孑立。

簡嘉平復好自己心情，抬起頭。

結果遠遠地就看到他所在的小區門口，站著或蹲著幾個神色不善的中年男人。

帶頭的是一個在頭上刺青的光頭。

簡嘉對那個刺青記憶深刻，幾乎是一瞬間就回憶起高中時簡證南剛欠下高利貸，無力償還之後，拿著高爾夫球棒上門討債的地頭蛇。

噩夢般的往事在短短幾秒鐘內席卷而來。

簡嘉瞳孔一縮，心率瞬間飆升到瞭120。

他捏緊瞭手機，盡可能鎮定的轉頭，然後打開撥號頁面撥打110。

結果剛轉過身，墨菲定律再一次在他身上實現。

簡嘉聽到其中一個男的說：“好像就是他！”

“老大，這兔崽子想跑！追！”

“操！”

簡嘉連回頭的步驟都省瞭，直接拔腿就跑。

好在那幾個混混對附近的小路不熟悉，簡嘉在沒有路燈的巷子裡繞瞭幾圈，就甩掉瞭那群人。慢慢停下腳步的時候，簡嘉的心跳聲簡直震耳欲聾。

他站在路燈下，往後看瞭眼，確認自己是真的甩掉這群混混瞭，這才脫力一般坐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