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為愛情是附屬品,他可有可無。
但時至今日才發現,沈薔早已悄無聲息的在他心裡種瞭一棵樹苗,四年的精心呵護,待他發現時已經長成瞭參天大樹,她帶著在他心中種下的樹轉身就走,而他的心裡留下瞭一個大窟窿。
人不是一下子就放棄的,他想,她帶走這顆大樹的時候,應該也是費瞭很大的力氣。
沈薔下瞭馬之後往另一邊走去,她拿起手機一看,還有十分鐘就可以拿到畢業證。利用這十分鐘的時間,沈薔把明天的機票改簽到今天。
這裡處處充斥著權益的味道,稍有不慎便會成為利益的犧牲品。港大的留學生就是典型的例子,隻不過出國對她而言也是一件好事,但這次呢?扣押證件,再下次呢?會讓她做一些什麼事情?
港城沈薔是一分鐘都呆不下去瞭。
機票定在晚上八點。
手機剛收起來,朱強和沈安也騎完馬往這邊走來。
朱強一邊馬童遞來的帕子,一邊擦手試探道:“沈薔,和宋董聊瞭什麼?”
沈安的目光也看向沈薔。
她垂眸,面不改色的撒謊道:“宋董讓我等會兒拿瞭畢業證就可以先走瞭,說我在這兒用處也不大。”
此時,這句話落入瞭正走過來的宋泊禮的耳朵裡。
他嘴角一扯,他什麼時候說過這些話,他怎麼不記得?
她可真會給自己安排後路。拿瞭畢業證就跑,朱強和沈安就為難不到她。
卻留下一堆爛攤子給他收拾。
朱強正打算繼續追問,眼一抬,看見走來的宋泊禮,立刻拋下沈薔,上前熱絡道:“泊禮,今晚我做東,去山莊吃魚生,不知你肯不肯賞臉啊?”
沈薔站在原地,脊背一僵。
他何時出現的,她怎麼不知?
沈薔輕咬軟唇,做好瞭被揭穿的準備。
可幾秒後,他道:“朱伯請客,當然要去。”
沈薔松瞭口氣,她抬眼望去,玻璃門處,侍應生拿著一個港大的檔案袋正要推門走進來。
料想是她的畢業證,沈薔雙眸一亮,眼疾手快立刻推開門上前,道:“這是我的東西,給我就好,謝謝。”
“好的,女士。”
侍應生沒有懷疑,將檔案袋遞給瞭沈薔。
沈薔纖細的手指飛快地拆開纏繞的線,確定是自己的畢業證以及一切結業證書都齊全時,她小心翼翼的將檔案袋收好,之後頭也不回的離開瞭賽馬場。
她可沒有這份閑心,去和朱強這群人道別。
宋泊禮站在原地,看著沈薔逃跑的背影,喉結滾動,眼底的情緒不明。
以前,她為瞭見他一面,可以在頂樓等好幾天。
現在她甚至連看,都沒看他一眼。
頭也不回,很是決絕。
當真是不愛瞭。
直到沈薔出瞭賽馬場,上瞭車,陳秘書才從門口回來,走到內場與宋泊禮耳語道:“宋董,沈小姐已經搭車離開。”
宋泊禮不動聲色的嗯瞭聲。
與此同時,朱強道:“泊禮,不知今晚可不可以安排我入會,你那麼忙,不如一次性把這些手續辦完,省的再打擾你瞭。”
宋泊禮斂神輕笑,“入會有什麼可急的,食完飯先。”
朱強總覺得這句話很熟悉,但又想不起來哪裡熟悉,隻能連聲應道:“好好,都聽你安排。”
夜晚山莊,燈火通明,偌大的包廂內,侍應生安靜的端著菜,各種罕見的海內食材擺滿圓桌後,方才悄無聲息的離開。
宋泊禮坐在圓桌的主位,沈安、朱強各坐一邊。
朱強給自己倒瞭一杯酒,之後舉起酒杯道:“泊禮,多謝你滿足瞭我的心願,讓我這一把老骨頭還能進馬會,話不多說,這一杯,我敬你。”
宋泊禮姿態閑散,斜坐手肘撐著椅背,看著眼前透明酒杯,倏地笑瞭,道:“朱伯系不系誤會瞭?我幾時同你講過,你可以入馬會?”
朱強被剛一口悶的酒嗆到喉嚨,他咳嗽瞭幾聲,忽然笑瞭道:“泊禮,你不系開我玩笑吧?今日不是都說好瞭嗎,你自己都說這件事舉手之勞而已,對你來說不難。”
“這件事,的確系舉手之勞,”宋泊禮輕笑,似諷刺朱強的不自量力,道:“但系我這人,生平最憎被人利用,你今日三番兩次拿一個女人利用我。”
宋泊禮臉色一沉:“你當我是什麼?”
朱強隻覺得一盆冷水從頭淋到腳。
沈薔是他的籌碼,他也的確賭對瞭。
否則宋泊禮也不會賞臉來吃飯。更不會帶他們來馬場,費心思幫沈薔拿到畢業證。
但是他開心到忘記瞭他利用的人,是宋泊禮。
港城裡都知他心狠手辣,計謀深遠,溫潤君子的外表下,有一顆黑心肝。
原來今天這一切,都是他設的套。
難怪宋泊禮要一拖再拖入會的事情,原來是給沈薔拿回畢業證,用他搪塞沈薔的話,搪塞回來給他,沒想到堂堂一個太子爺,居然能有閑心為一個女人做到這個地步。
怪他自己,在宋泊禮一聲聲朱伯中迷失,也把自己的位置擺的很高,忘記瞭人傢隻是給港城老一輩的前輩面子罷瞭。
朱強不敢再說一句話。
如果對傢坐著的是別人,他早鬧瞭,但對面坐著的人是宋泊禮。他能說什麼?
不管宋泊禮怎麼做,朱強都隻能笑著應下。
他還沒糊塗到,要和宋泊禮作對。
朱強喝瞭一口酒,道:“今日的事,是我的錯,這杯酒,就當給宋董賠禮道歉,還請宋董以後給條生路走,不要記在心上。”
“朱伯真系識開玩笑,”宋泊禮閑散一笑,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你好好滴做野,我點解會不給你路走?”
被他當狗溜瞭一天,還把畢業證親手送給瞭沈薔,籌碼、資源都沒瞭。他今天怎麼折磨沈薔的,宋泊禮也面不改色的折磨瞭他一邊。
朱強氣的手死死握拳,青筋迸發,卻還是隻能笑著應承道:“多謝宋董。”
沈安坐在餐桌上,不動聲色觀察宋泊禮。
朱強從此是靠不住的瞭,而他花的那些錢,全都打瞭水漂。怨不得誰,隻能說自己找瞭一個自身都難保的假靠山,隻是宋泊禮遠比他想象的可怕和強大。
朱強的未來,全憑他一句話。
宋泊禮目光移到瞭沈安身上,他輕笑,道:“沈董,有句話,我也希望你能記住。”
沈安看向宋泊禮。
“你要想在港城發展,就離沈薔遠點。”宋泊禮說完,面無表情站起身,起身的瞬間,他將西服紐扣系好,轉身離開。
朱強癱在位置上,這一瞬間,前景全無。
沈安起身,沒有關心,冷漠至極道:“朱先生,我早勸告你不要拿沈薔做籌碼,你看,我們賭對瞭,但輸的一塌糊塗。”
“你早該明白,他是宋泊禮。”
沈安在門口停下腳步,扭頭看朱強:“保重,後會無期。”
他笑瞭,卻又惱,他很矛盾。
既對宋泊禮的做法,感到欣慰。
又對自己的那些錢,感到氣惱。
-
沈薔登上瞭飛往上海的飛機。她向下看,港城華燈初上,夜色璀璨。
五年前,剛乘坐飛機來到港城的時候,她也是坐在這個位置,俯瞰港城繁華夜景,心中都是憧憬和對美麗港城的幻想。
但直到現在她才明白,美麗港城是囚籠,裡面佈滿瞭權勢令人作嘔的味道,一群猛獸在這座島上,拼盡全力廝殺敵對,她還有更多的她們,都成為瞭上流人群權益的犧牲品。
他們站在權益的頂端,站在山巔之上,俯瞰她們這群艱難存活的螻蟻。
沈薔不願成為犧牲品,也不願再和宋泊禮有牽扯。
天空海闊,她終於自由。
飛機落地上海虹橋,沈薔打車到瞭提前預定好的酒店。
休息兩天後,一月二十二日,按照約定時間先去瞭Jun的公司進行面試。
Jun的公司位於徐匯萬科中心大廈,沈薔打車過去,提前半個小時到達面試現場。來Jun面試的人很多,都是設計師,也有實習生。
不一會兒就到瞭沈薔。
Jun的面試官看瞭眼沈薔的簡歷,問瞭幾個專業性的問題,沈薔從善如流的答瞭出來,Jun的面試官對沈薔肉眼可見的滿意,道:“不知你最快什麼時候可以入職?”
沈薔道:“晚上我給您答復可以嗎?”
Jun的面試官點頭,道:“我期待您的好消息。”
從Jun出來後,沈薔打車去瞭陸傢嘴,Urna的公司。
將近五十分鐘的車程,還好現在不是下班時間,更不是節假日,否則在魔都一定會堵車。
到達Urna的時候正是他們午休時間剛過,她去到的時候走廊已經坐瞭好幾個人。
各個穿著時尚,手持一杯咖啡。
上海的天氣比港城的冷,一月中旬的天,宛如冰窖。沈薔身穿一條牛仔褲,黑色長靴,將雙腿顯得更加修長。外套一件長款毛呢外套,裡面白色的針織打底衫,在看不見的腰部上還貼瞭一塊暖寶寶,由於要面試,她今天化瞭淡妝。
微紅的櫻桃口,巴掌大的精致小臉,杏眼含霧,眉毛細長,樸素的裝扮卻掩蓋不住淡雅的氣質,她一坐下去,就吸引瞭一個打扮靚麗的女人搭話。
女人坐在沈薔旁邊,問:“hello,我叫陳嬌嬌,你是來面試珠寶設計師的嗎?”
沈薔點點頭,道:“嗨,我叫沈薔。”
“你也是面試設計師的?”
陳嬌嬌點頭,“你是哪個學校畢業的啊?”
沈薔如實:“RISD。”
陳嬌嬌很驚訝,捂住嘴道:“RIS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