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第 43 章

作者:黃銅左輪 字數:3323

他用鑰匙把教學樓大門鎖嚴實,又嘩啦一聲把大門口落閘。

霍念生耐心跟他後面等他。

又或者像獵豹寸步不離地守著獵物。

陳文港當然不會跑,霍念生頭一天就約瞭他的時間。

一傢高檔法國餐廳,兩張《圖蘭朵》歌劇貴賓席票。

這是一個標準的約會流程。

霍念生從車裡抱出一束羅德斯玫瑰。最標準的正紅色,質感濃鬱,花朵大如拳頭。

陳文港笑笑接過來:“謝謝。”

霍念生給他打開車門:“走吧,先找個地方吃飯。”

路上突然滾瞭聲雷,烏雲聚攏,很快,雨點密密匝匝砸上車窗,下黑瞭天和地。

到門口,霍念生先下瞭車,從勞斯萊斯車門裡抽出傘,又紳士地為陳文港撐開。

他把鑰匙扔給泊車員,門童微微躬身,帶著職業笑容替他們開門。

惡劣的天氣並不影響今晚的安排,精心得挑不出錯。餐廳是包瞭場的,隻有兩個客人。小提琴聲悠揚,環境格調高雅,主廚親自來問用餐體驗是否愉快,有沒有什麼需要改進。

每上一道菜,挨個向內換一副刀叉。陳文港用餐巾擦瞭擦嘴角,禮儀挑不出錯。

霍念生松懈地靠著椅背,眼光跟隨在他的動作。

他們都知道這場約會的終點在哪。

《圖蘭朵》唱完瞭,正裝光鮮的觀眾起立鼓掌,歌劇落瞭幕,人潮緩緩向劇院門口移動。

所有這一切都是漫長前丨戲,等待將氣氛烘托到頂點。

終於陳文港被霍念生帶到酒店。

五星級,像上次說的——找個好的地方。

霍念生意圖昭昭,大費一圈周章,要讓陳文港真正接受他。戲碼雖然老套,有效就可以瞭。今天情緒吊得已經很足,兩個人都是心中有數。陳文港坐到床上,溫馴地仰起臉。

霍念生傾身上來,一邊膝蓋壓在床沿,陷下去一個深深的凹痕。

他拇指溫熱,在陳文港眼眶下一抹:“待會兒看著我,好不好?”

對面眼神令人心悸,陳文港氣息已亂,修長的手指插進他發間。

他親口給予許可:“你想做什麼都可以。”

霍念生的頸子被拉低,聽到他在耳邊重復瞭一遍:“你想對我做什麼都可以。”

五十樓的總統套房,樓高風急,恐高者望下去怕要一眼膽寒。但今夜雨勢瓢潑,茫茫煙雨隔絕瞭遠處夜景。千絲萬縷的水網掛在玻璃上,陳文港看到自己呼出的白氣。

額頭貼著落地窗,他半垂著眼,忽而抬起。

模糊的水汽被擦去,空茫的視線裡,隱隱看到江對岸幾星燈火串成珠鏈。

長虹玻璃後,浴缸溫水裡撒滿玫瑰花瓣,隨水潑出,漫瞭一地。

*

後半夜雨聲安靜許多,霍念生堰足地吻他肩丨胛丨骨:“在想什麼?”

陳文港動瞭動,似乎以為自己說瞭什麼,其實沒有發出聲音。霍念生低頭再看他,他眼皮已將合未合,便也不再鬧他:“睡吧。”陳文港困倦至極,像得到安慰,順著他的話滑入睡夢。

意識邊緣卻還抱著一些遊離的念頭,是他自己的聲音,想到古人說,往者不可諫,來者猶可追。

*

天空再亮時已放瞭晴,明凈得像面鏡子,驅散瞭一點夏天炎意。

陳文港很少睡懶覺到日上三竿,這天卻到中午也還沒醒。

早上倒是被生物鐘叫起瞭片刻,他撐開沉重的眼皮,試圖給鄭茂勛發消息,要他在公司幫忙請假。輸瞭幾遍,字都連不起來,手機被霍念生抽出去,似乎在代為打字。

陳文港也不管他怎樣措辭,頭一垂便再次陷入夢境。

夢裡是亂的,光怪陸離,很多怪影亂跑。

他一開始是倦極而眠,後來是醒不過來,喉嚨漸感辛苦,幹渴得有一團火在燒。

意識到自己發燒,還是因為霍念生伸手試他額頭,問渴不渴,喝不喝水。

陳文港頭腦昏昏沉沉,聲音像被堵瞭棉花,聽對方說話有如天空打雷。

杯壁碰到嘴邊,他一張口,嘗到帶著甘味的溫水,好像是摻瞭蜂蜜的。

霍念生把人扶起來,喂瞭一杯,看他喝得貪婪,像渴極瞭,回身又倒一杯。

如果此時有外人在,理應覺得震驚,畢竟霍念生是不該會伺候人的——不管他身世如何,至少從小是被保姆和傢教團團圍大的,隻有被伺候的份兒,現在做這些嫻熟得不像話。

不知過去多久,醫生趕來,給量瞭體溫,看到屋裡的光景,也明白是怎麼回事。隻見霍念生對床上那位說瞭幾句什麼,掀開一點被子,把他翻過半個身子,方便打針。

醫生走上前細看。和上回

那位不一樣,這是霍念生常用的的傢庭醫生,對他再熟悉不過,以前還真從沒處理過他什麼小情人,這是頭一遭。尤其看到許多痕跡,心裡一面瞭然,一面稀奇,甚至想看看這位醒來的真容。但做傢庭醫生,嘴嚴是第一位,知道分寸,什麼該好奇什麼不該好奇。

除瞭退燒的還額外留瞭點藥,說瞭幾句註意事項。

霍念生說:“可以瞭,都拿給我。”

醫生點頭:“用法用量我寫下來。”這裡也就沒他事瞭。

霍念生在一堆藥裡先扒拉出一支凝膏,從被中捉出一段清瘦手腕,慢慢塗抹淤痕。

陳文港還沒清醒,被攪擾瞭睡眠,下意識想收回去,被牢牢困住。

霍念生在他耳邊“噓”一聲:“不鬧你瞭,上一點藥,省得留疤。”

頓瞭片刻,一陣悉索,陳文港掙紮著半坐起來,要找個舒服的姿勢,眼睛都沒睜開,像貓似的往他懷裡靠。霍念生心底一片柔軟。

男人上過床真是最好講話的時候,這時候開口,恨不得星星月亮也能給他。

何況昨夜尤在耳畔,果真怎麼都可以。霍念生又去給自己倒杯冰水,一飲而盡,才把躁動鎮壓下,在窗前站瞭兩站,不知反省還是回味。

他原本預備的隻這一晚,被陳文港一病,拖著也抽不得身。

中間aanda和俞山丁等人來過電話,霍念生懶洋洋把要做的事都推瞭。

也不是不能他去忙,叫醫生留守,但霍念生沒有這個打算。他從沒這麼費心思取悅過一個人,好容易打下自己烙印,正是享受成果的時候。

到晚上陳文港額頭還有點偏熱,他是著瞭涼,有點感冒,但再不回傢也說不過去瞭。酒店雖然服務周到,也不是適合一直養病的地方。

霍念生把人送回鄭傢,好讓他回自己熟悉的地方休息。

陳文港本想悄悄進去,門口卻遇到管傢林伯:“這個天怎麼還會凍著,吹冷氣貪涼瞭?”

陳文港頭重腳輕,白擔瞭個罪名,被霍念生交到他手裡。

林伯扶瞭他一把,看一眼霍念生,人老成精,陳文港知道沒法再瞞他的眼。

但管傢什麼也沒說,聽他說晚上沒吃飯,讓廚房煮瞭點粥送來,別的沒提。

到底年輕,睡夠瞭身體自己會修復,第二天就沒什麼大礙瞭。

陳文港精神好瞭些,也沒去學校,公司那邊最近不是旺季,索性讓鄭茂勛又請瞭幾天假。

理由說的是期末考試迫在眉睫,但也有其他原因,這還得怨霍念生,綁過領帶的手腕上淤痕未消,有青有黃,正是看起來嚇人的時候,他穿長袖襯衫都蓋不住,給人看到不像話。

陳文港在全傢人共用的大書房看書。晚點時候,鄭寶秋也過來復習功課。

她看兩行,終於忍不住問:“你前天和昨天去哪瞭?還搞病瞭?”

“約會。”陳文港言簡意賅,“下雨著涼瞭。”

“跟誰?”

“不告訴你。”

“哼,我知道,跟我表哥。”

“那你還問?”陳文港抬眼乜她。

“唉……”她怔瞭怔,老氣橫秋地搖頭,“你不聽勸。”

“是啊。”他唇角牽出一絲笑意,“所以你不要告訴別人。”

“知道啦,隨你高興吧。”鄭寶秋看到他的表情便沒話瞭,陳文港溫和歸溫和,他固執起來是誰也改不瞭的,“對瞭,說件其他的八卦,你有沒有聽說,牧清遇到一個伯樂,那個什麼策展人,還要幫他開畫展呢。”

“是嗎,在哪個美術館?”陳文港想瞭片刻,不記得前世對方辦成過這個展。

“不清楚,我隻聽見他和別人謙虛,說自己水平不夠,是對方堅持要推他這個新人,說得好像人傢求著捧他似的。”她說,“搞什麼,還不如直接炫耀,我明明就記得他也很想紅。”

她說這話也有原因,在場兩人心知肚明,牧清從上大學後,一直折騰著想紅是真的。

不過畢竟,現代藝術圈也講出名要趁早,如今誰還想做梵高,死後才被賞識?

尤其他入校那年,金大藝術學院同一年級就出瞭個“天才少年畫傢”,還沒辦好入學手續就飽出風頭,噱頭十足,一時間媒體和藝術團體趨之若鶩,早早把他作品炒上瞭拍賣會——隻是對其他同學來說就開瞭個不是那麼好的頭,他能紅,怎麼會不惹其他人肖想?

鄭寶秋私下不乏尖銳地評論,牧清就是羨慕嫉妒恨的那一種,如果不給他也紅起來,他是要憋出毛病的:“你覺得這次他能紅得起來嗎?”

鄭傢缺的不是錢和能量,隻不過鄭秉義覺得畫畫是不務正業,當舅舅的不上心給支持。好在這個圈子是不缺人脈的,差的隻是一個引他入內的圈內人,想來現在是遇到瞭這個貴人。

“不知道。看水平吧。”

“我覺得難。折騰兩年瞭,在學校裡都沒混出個明堂。我好奇到底誰支持他的?”

陳文港用筆頭敲鄭寶秋:“八卦的心收一收,好好復習自己的,不要總分散精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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