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 第 78 章

作者:黃銅左輪 字數:3285

這頓飯吃過就到瞭下午三點多鐘,差不多該回城瞭,不然堵車。

陳文港去羅素薇房間看瞭眼江彩。

羅素薇兩腿交疊,坐在沙發裡,用口型示意江晚霞又跟律師出去瞭。他給瞭江彩一張名片:“有事的話,可以打我電話。”這個周末過得天翻地覆。

羅素薇鎮定地旁觀瞭全程。豪門認親的戲碼可能不多見,但她的確是個見過世面的女人——失蹤尋親,倫理糾紛,傢庭鬧劇,不分貧富貴賤地上演,放在哪個傢庭都是大差不差。

江彩充滿負面情緒,她威脅:“我有腿,我自己會跑,你們總不能永遠把我關起來。”

陳文港說:“我沒有要關你。我跟他們也不是一夥的。你媽媽之前還想利用我呢,但我給你提供幫助,是因為你還沒成年。等你成年瞭你要對自己負責的。

江彩作勢要把他的名片扔垃圾桶:“我現在就不稀罕你幫我。”

陳文港舉手認輸:“那你找Eden也行。但她工作很忙,你麻煩人傢記得要有感恩之心。”

想瞭想又說:“還有,也不是生理上到瞭十八歲,你就能掌控自己的生活瞭。你不喜歡現在過的日子,得先自立才能有自由。”

他本想加一句別再任性,不能解決問題,還是沒說出口。

親媽再怎麼蠻不講理,她在她面前也有任性的資本,到霍傢就未必還是這樣瞭。羅馬柱拱形門下,霍傢人的車三三兩兩分頭離開。司機為霍念生打開車門,問他打算去哪。霍念生讓陳文港先坐進去:“雲頂大廈。”

陳文港沒意見,回去的路上低頭發消息,跟林伯解釋今天也不回傢住。

突然聽到霍念生戲謔地問:“跟大傢族打交道,是不是沒有二人世界有意思?”陳文港回過神,扭頭看他。

霍念生也低頭在看自己手機,漫不經心問瞭這句。

“吃飯那會兒,我差點以為你三叔要說一句‘長嫂如母’。”陳文港噗嗤一聲,然後把江彩強買強賣塞給我。很顯然對方覺得他跟江晚霞母女倆有瓜葛,想把他們綁定起來。

什麼橋梁,說白瞭要是江彩那頭出幺蛾子,讓他做擔保人。霍念生依然頭也沒抬:“不用在意,老人傢的通病瞭。都以為自己能運籌帷幄。”

陳文港笑瞭笑。他也不是很在

意霍三叔。看瞭眼司機,低聲開口:“你覺得你二叔這個人怎麼樣?”

霍念生揚眉:“他和霍京生的性格很像,心大,膽小。但總體比霍京生還是大一點的,他有一些來路不是很正的產業,所以我建議你跟霍英飛保持距離,就算他撩你也不要理。

胡說八道。

“他沒有嗎?”

陳文港不說話瞭,閑閑地望著窗外。

霍念生過瞭一會兒又靠過來,吊兒郎當地問:“晚上吃點什麼?”

陳文港推他:怎麼又要吃晚飯瞭。看看時間還真是,路上開瞭挺久,“隨便吃點吧。”

雲頂大廈位於CBD中心區,地段繁華,但周圍生活氣息不濃,最近的購物商圈和大型超市都要走二十分鐘。霍念生叫停司機,他們在寫字樓底下的小店裡點瞭兩碗炸醬面。

街邊倒是有個酒樓,在門口開瞭個櫥窗,正值夏日,窗口售賣各種口味的小龍蝦。紅彤彤的小龍蝦盛在紅油裡,吸引人胃口大開,剛吃過飯又覺得不滿足瞭。陳文港心血來潮:“咱們再買點兒回去吧。”霍念生腳步頓住,順著他的目光看去。霓虹燈光在他們臉上五顏六色地亂竄。

這又是霍念生鮮少吃過的一樣東西,他想象瞭一下滿手油滋滋剝蝦殼的感覺,就感覺衣服被拽瞭一下,陳文港慫恿他:“再不吃夏天都過瞭……”

能去吃大排檔露天燒烤,小龍蝦就也沒什麼不可以的。

回傢的時候陳文港手裡提瞭兩斤,一斤五香,一斤蒜蓉。他把小龍蝦放在玄關去換衣服。中央空調維持瞭體感舒適的溫度,這種時候,就想讓人感慨一句“還是回傢好”。霍念生在吧臺開瞭支紅酒,將兩個高腳杯端過來,放在茶幾上。

紅酒配小龍蝦算別具一格瞭。有吃有喝,還差一點娛樂。陳文港爬在地上,伸手去開傢庭影院的音響。他喜歡客廳裡這塊地毯,霍念生不在的時候他還躺在上面蜷在窗前睡過一覺。

兩個人放著沙發不坐,看著電影,坐在地上剝蝦殼。

熒幕上是部法國文藝片,陳文港看兩眼,就低頭掐掉一隻龍蝦的頭。他剝得熟練,自己吃兩個,給霍念生喂一個。

指尖一熱,手指也一並含進去,霍念生叼著他的指頭,慢慢把味道吮幹凈。電影劇情都成瞭五香味的,打包盒裡隻

剩一堆蝦殼,陳文港分門別類丟到垃圾桶裡。

“我約瞭個醫生。”霍念生看著他的動作,突然說,“明天帶你

去看看吧。”“我?”陳文港手上停瞭,驚奇地笑道,“我有什麼病需要看的?”

霍念生哄他聽話:你看,你不是睡不好嗎?就是找瞭個老大夫,讓他給你調理調理。陳文港明白過來,抿瞭抿嘴唇,但猶豫瞭一下,竟然沒敢立刻答應。

霍念生當他諱疾忌醫,其實他是想起前世的湯湯水水,人就有點犯懵。霍念生給他找過的大夫太多瞭,不是人傢沒水準,也不是沒有效果,但畢竟中藥——那個味道,不光是酸,也不光是苦,是你以為一個方子夠難喝瞭,下個方子還能有一種新高度的難喝。

那時候他人像是木的,眼都不眨地往嘴裡倒,時過境遷,反而回過味來瞭。

但霍念生說得輕描淡寫,他找的大夫,哪個都論得上國傢級的名老中醫,陳文港也不能不識這個好歹,隻是多問瞭一聲:“哪個大夫?一定要開藥嗎?”

好在霍念生說:好好的沒必要吃那麼多藥。這個是擅長針灸的。陳文港應瞭,想瞭想,算是松口氣,從記憶裡搜尋著是哪一位。

見瞭那老大夫,頭發花白,精神矍鑠,態度很和藹:“姓陳?我也是,咱們算是本傢。”陳文港對他有印象,手放在脈枕上,還有幾分冥冥的親切。前世這位陳老先生見他第一面也是這句話。

老頭兒名氣很大,退休以後又被醫院返聘回去,直到八十多雖才離開崗位,現在已經不對外接診瞭。給人看病倒是沒停過,就在自己傢裡,前提是能請得動他。

兩隻手都號過瞭,診斷情志不遂,要疏肝理氣。

陳老讓陳文港坐床上,返身拿瞭盒一次性針具來,貼瞭個標簽:以後這盒是你專用的。沒等吩咐,霍念生已經動手解他衣服。

陳文港把他的手拍開,嗔他一眼,自己脫瞭上衣。

他伏到床上,霍念生在一旁看陳老施針。瘦削的肩膀,覆著一層單薄的肌I肉,蝴蝶骨隨著動作凸顯出來,又放松瞭,針具一半沒進雪白的皮|肉,一半顫巍巍露在外面,隨呼吸起伏。

眼前這一切給瞭霍念生一種說不出的熟悉感。

最後陳老把一個艾灸盒壓在他後腰:

“行瞭,過一會兒我來起針。回傢沒事自己也可以用艾灸灸一下命門,就這個地方,蘊藏先天之氣,補腎固本的。

屋裡彌漫著一股艾草點燃的煙熏味兒,並不難聞。老舊的房間自帶一層昏黃色調,陽光從玻璃窗透進來,天上風吹雲馳,影子在地上疾走,照亮瞭陳文港半邊肩膀。

陳文港自己也有點恍惚。前世他其實隻來過這裡一次,大部分時候反而是陳老奔波,被保鏢客客氣氣接到半山別墅,在他那個不見天日的臥室給他做針灸。

霍念生站起身來,一手抄著褲兜,研究似的低頭凝視他身上的針。

陳文港突然問:“你要一直在這等嗎?挺無聊的,你可以出去轉轉。”

霍念生笑笑說:還好,不會無聊。我陪你一會兒就結束瞭。

說完他重新坐瞭回去。

那是一個廉價的紅色塑料椅,坐起來算不上舒服。

做完這次針灸,下瞭醫囑,約瞭下次來的時間,臨走人傢還把那個艾灸盒送瞭,以及附贈一盒艾條,說外面買的質量沒這麼好。

霍念生把車開過來:“感覺怎麼樣?”

陳文港感覺瞭一下:“輕松多瞭,這是肯定的。”

他在副駕研究那盒艾條,忽然想起來:“是不是該去買隻打火機?”街邊就有便利店,聞言霍念生把車靠在路邊:“去吧。”

陳文港下瞭車,才意識到這是走到瞭哪,就這麼巧,是他前世打工的那個便利店。仿佛異樣的眼光和隱隱的痛苦一起紮來,他輕松起來的身體和神經突然墜瞭石頭。玻璃門裡,像一個未知的平行世界。

但那已經是隔世的遙遠記憶,陳文港定瞭定神,推門走瞭進去。其實是他的心理作用,什麼壞事也沒發生。

認識的同事一個也沒見到,不過店主還是同一個,當時心軟同意給他工作,反倒給店裡的生意惹不少麻煩。陳文港在貨架前徘徊,多拿瞭兩盒包裝精美的巧克力:“麻煩結賬。”

店主一無所知地拿過來,掃瞭條形碼。

回到車裡,霍念生繼續往前開。

這條沿江路不寬,車也不多。霍念生卻一直沒提速,溜著路邊慢慢地走,像在找什麼。陳文港扭頭看他。

霍念生往遠眺望瞭一會兒,問:這附

近我記得是不是有個什麼橋,已經荒廢瞭的。

陳文港心裡一跳,指指車後方:“在另一個方向,已經開過去瞭。”

霍念生點點頭,“哦”瞭一聲:“我就說。應該是我記錯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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