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念生仰頭把自己的酒也一飲而盡:"能有什麼動作?我現在也不是沒結婚吶。"陳文港懶洋洋哼笑一聲,意識熏然,眼角斜飛,眸子裡含著風情無限的水光。
霍念生玩弄他的頭發,這一刻美人在懷,千金不換,拿下懷裡這個人是他這輩子最賺的一筆買賣,霍三叔和支持他的那些董事、大股東,總得明白和接受這個事實,再談其他。
陳文港垂著眸子,想的是他自己的心事。
霍愷山指定的這2%的股權,明明不會屬於任何人,它隻像根胡蘿卜在前頭吊著,為瞭多掌握一點話語權,總會有不甘心的人曉之以理動之以情,殷勤地想方設法促成霍念生結婚。
等到瞭婚後,這還是根胡蘿卜,又能吊著他的合法配偶,想方設法給他傳承個子嗣。說來說去都是人為財死,鳥為食亡。
霍念生把目光移到他臉上,嘴唇貼過來:"你在想什麼?"
陳文港回神,胳膊肘往他肋間一搗:"害怕你無情無義、始亂終棄,做當代陳世美啊。"
霍念生抓著他的胳膊,嘴唇往下移:“我做瞭陳世美,你可怎麼辦?”
陳文港頸側感覺一陣溫熱,對方呼出的熱氣噴在他頸窩。
他覺得癢,不由自主笑起來,往後直躲,陳文港手裡還端著杯子,差點沒拿穩掉在地上。霍念生還要追問:“你說,怎麼辦?”陳文港反客為主吻他:“沒有辦法。那就隻能雙雙殉情瞭。”
霍念生拿過他的玻璃杯,放回吧臺,把他的手指握起來,像手心裡抓住什麼東西:"這才是我的人。我教你,做事就要一切做絕,不留餘地,誰不讓你好過,你要加倍不讓對方好過。"
"包括你?"
"包括我。"
鬧夠瞭,陳文港不再跟他胡攪蠻纏:"但你們傢的老人傢都是人精,也不會輕易言敗的。"
霍念生沒怎麼放在心上:“我呢,是爛泥扶不上墻,但我最討厭任人擺佈。誰想要好處,總不能隻從我這打主意,律師大可以再研究研究,這個遺囑還有什麼空子可鉆。"
陳文港笑道:"這恐怕要難為他們瞭。"
霍
念生冷嗤:"霍振飛自己傢養的律師團總不白養。逼一逼他會想出辦法的。"
大
翌日一早霍予翔又屁顛屁顛地來瞭。
霍振飛把自己收拾得油光水滑,一如既往西裝革履,跟著兒子一起上門。
他泰然自若,好像昨天提過任何過火要求的都不是自己,跟在霍念生身後走到客廳,陳文港醒得早,穿戴整齊,霍念生反而才起不久,還裹著睡袍,打個哈欠,讓霍振飛隨便坐。
霍振飛落座沙發,命令兒子把模型零件收拾到書房去,寒暄瞭幾句客套話。然後切入正題,昨晚回去自然經過一番商量,他來傳達霍三叔的意思——"該提醒的我還是要提醒,你讓文港突然掌握那麼多股份,對他來說未必是件好事。"
"怎麼還要糾纏這個?”霍念生不當回事,甚至有點不耐煩瞭,"你不想想自己結婚的時候,給大嫂下聘花瞭多少?不要輪到我結婚就這麼小氣吧,我不要給人傢一個保障的?"
“你給他保障,這沒問題。”霍振飛噎瞭一下,"爸爸的意思是尊重既定事實,不是完全不能接受他作你的伴侶。但股份轉讓本來是我們應該提前溝通的,你不和任何人商量就給他,讓他成瞭大股東,恐怕很多知道內情的親戚、高管、公司元老,都不會服氣和認可他。"
霍念生挑眉:“那就要明確一件事瞭——提前商量,是三叔會同意還是你會同意?”霍振飛如實以告:“這件事很可能我們都沒法輕易同意。”霍念生笑瞭笑:"所以我不就隻有先斬後奏一個選擇?"他這就是鐵瞭心要耍渾瞭。
然而霍振飛也拿他沒辦法。一條船上的人也有想往不同方向走的時候,現在就是這種情況。誰沒個自己心裡的小算盤呢?遺囑塵埃落定的一瞬間,他都不能說沒打霍念生的主意。
包括想要先下手為強,提前給陳文港打預防針,又試圖打感情牌,把強人所難的要求包裝得輕描淡寫……霍振飛做這些的時候,不是沒有一個清晰的認知,可他有義務這麼做。
他和霍念生兩個人畢竟不一樣。霍念生有資格活得隨心所欲,他可以高興瞭就笑,不高興就犯渾,他可以不在意別人的看法,做什麼都不按常理出牌。可他霍振飛呢?
他是傢族的長孫。他得顧全大局。他需
要顧全公司上下數萬員工的生計,他需要想著怎麼拖著霍傢這艘大船穩健地航行。他何來那麼多精力,還要顧全每個傢裡人的兒女情長?
陳文港正在往透明的玻璃壺裡倒花茶,聽到自己的名字:“你們在聊什麼?”霍念生著他把托盤端過來,冷笑:"沒什麼。他隻是嫉妒我對你
好過瞭頭。霍振飛拿出無奈而穩重的語氣:“你什麼時候能管管這張嘴。”
陳文港微微笑瞭笑,他也坐下來,挨著霍念生:“你們還在為瞭股份的事吵架?”霍念生旁若無人,讓他靠在自己懷裡,拿手指一點點給他理頭發,給金絲雀順毛似的。
霍振飛知道他做給自己看的,他沒再繼續剛剛的話題,話鋒一轉,卻對陳文港說:“說起來,你現在除瞭讀書,還在一傢搞特殊教育的學校工作?
陳文港按住霍念生胡鬧的手,坐直瞭說是。
霍振飛向他伸出橄欖枝:“那你應該有公益方面的項目經驗瞭,又是高材生,其實今天來還有這樣一個情況希望你幫忙——你也知道方琴正在懷孕,很多時候身體不舒服,但她在霍氏基金會擔任理
事長,有一些工作積壓下來,你能不能考慮去幫她分擔?
方琴是霍振飛夫人的名字。
陳文港淡淡地看著他,霍振飛的意思他大概理解瞭。
有名望的富豪為瞭傢族和企業形象,大多設有自己的基金會,從事特定領域公益事業。這些基金會通常的運作模式是由傢族主母管理,參與慈善活動也是“太太社交”的重要環節。
如今霍三叔是集團董事長、傢族話事人,基金會理事長原本是他的妻子、霍振飛的母親。但老太太在有瞭孫子後就一心含飴弄孫,早些年理事長已換成霍振飛的夫人方琴擔任。霍念生視線盯在杯子上,他透過杯子看人,幽幽地說:想把人放在眼皮底下看著。房間變得安靜。
霍振飛隻說:“話也不能這麼說。隻是在方琴的懷孕和生產期間,很多事總歸需要有個信得過的助理代勞。將來文港願不願意留下看他自己的意思,做得不開心隨時可以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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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文港不是不明白霍傢人的用意,他笑笑:“我這個股東現在大概是個燙手山芋瞭。”
所以把他放在一個可以觀察到的地方,有什麼風吹草低也好第一時間發現。
霍振飛倒不能強迫他去基金會幹活。但換個角度,這對陳文港來說未嘗不是件方便的事。霍念生笑笑:學校那邊幹得好好的,不要瞭嗎?
這對陳文港倒不是問題:“我參與瞭厚仁這個學校從籌備到成立的大半工作,現在它已經走上正軌,師資都是齊的,還引入瞭新的教學體系,後續維持它的運轉,要做的都是一些常規性的工作。我本來就沒打算一輩子看到頭,我現在還年輕,可以接受一點新的挑戰啊。
過瞭幾秒,霍念生低頭啜瞭口茶:“隨你吧。想去就去,受瞭委屈回來和我說。”
陳文港失笑:“什麼話。”
霍振飛和他握手:“那就先歡迎你瞭。安排一個時間,我讓方琴帶你去基金會參觀。”
大
過瞭十天半月,霍愷山去世的影響漸漸平息,圍繞遺產分配自然還有更多記者感興趣的熱議,但所有熱度終歸會過去,生活回歸常態,除瞭霍傢人手臂上各自多條黑紗。
期間陳文港回瞭趟鄭傢,鄭秉義在書房看報紙,推瞭推老花眼鏡,對他嘆瞭口氣。陳文港是被叫回來簽字的,曹律師之前要給他辦房產過戶手續,由於陳文港始終拖拖拉拉,一直
沒有辦妥。這次鄭秉義親自打電話催他來簽,最後還是按老人傢的意思來瞭。
但陳文港猜到,更要緊的是,鄭秉義大概想提醒他有些話不要對外亂說。
進門的時候陳文港想到前陣子那條新聞,偷稅漏稅被查隻是冰山一隅,真正的隱患往往埋藏深。他在鄭氏待過,很多東西是親眼看到的。自然,陳文港本來就沒打算往外透漏半個字,這是底線問題,但看到鄭秉義的時候,他覺得這位義父的白頭發明顯更多瞭。
這讓人有些唏噓。海運行業是看天吃飯的,外貿形勢不繁榮,船公司就會業務低迷,港口停著的空船是最直觀的證據,再加上其他運輸方式的沖擊,經濟形勢在變,轉型是必須的。
鄭氏就算不願棄舟登岸,也同樣要找到適合的方向,尋求新的改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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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氏和何氏的聯合勢在必行,他好像跳出來後反而看得更明白瞭一些,在這場聯姻裡,不管是何宛心的野心還是鄭玉成的感情,都是很個人層面的東西。
但他已經離傢,義父子兩個不適合再談公事。
鄭秉義倒是顯得態度和藹很多:你在外面住得怎麼樣?習慣嗎?
陳文港挑挑揀揀跟他講瞭一些:我很好。您也要註意身體。
“那套房子你就留在手裡,就算不住,也要有什麼傍身,哪怕以後賣瞭買自己喜歡的。”鄭秉義最後說,還有,常回來看看,不要走瞭就斷瞭聯系。
陳文港向他鞠瞭一躬,告別走出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