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瞭傢庭醫生復診方便,這段時間住回雲頂大廈。
原本公寓隻有物業安排的傢政人員定期上門,霍念生請瞭個住傢阿姨,負責照顧陳文港,閑置的保姆房頭回派上用場,到傢當天阿姨用柚子葉煮瞭水,陳文港啼笑皆非地伸進去洗手。
如果不是他攔著,霍念生可能要當場拍瞭照片發給鄭玉成示威。
當然,發是沒發,但真的舉著手機拍瞭。霍念生已經想好瞭:"以後我們也該有個傢庭照片墻。"
電視開著,主持人和專傢還在討論社會霸凌現象:"這種人和人之間由於權力不平等造成的欺凌與壓迫不僅存在於學校,在每個特定社群之中都會出現,比如職場,甚至監獄……"
循著聲音,陳文港下意識扭頭看瞭一眼。
突然霍念生扳回他的腦袋:"不許思考——就現在,你剛剛在想什麼?"
陳文港頓住,老老實實面向他:"就在想這個教授說的,霸凌問題嘛。"
霍念生審視他兩眼,放開手:"你上學的時候有沒有這樣的事?"
陳文港心情其實變得有些沉鬱:"不是上學的時候,但是見過。"
說話間,兩人坐到沙發上,陳文港自然而然地靠到霍念生懷裡去:"用煙頭燙,打罵侮辱,性虐待……專傢說的也沒錯,這個是嚴重的社會問題,該引起重視整治一下瞭。"
霍念生把手臂給他靠著:"你在哪裡見的?"陳文港眼睛盯著屏幕,嘴上說:“我忘瞭。”
霍念生看起來也隻是隨口問一句,調整瞭一下姿勢,沒再繼續打破砂鍋問到底。但在心裡並不相信——見到瞭,怎麼會忘?以陳文港的脾氣,又怎麼會不阻止?除非是發生在他自己身上過的。
陳文港在他懷裡躺瞭一會兒,一時聽著電視裡激烈的辯論,一時想的是過去的一些事。他有一下沒一下地輕輕戳霍念生,這是他有心事時候的小動作。
霍念生再低頭看時,陳文港在他懷裡換瞭個姿勢,改成趴著。
"其實呢,照我說,"突然陳文港開口,"你傢的基金會除瞭辦一些展覽,印幾本雜志,不如考慮趁這個
機會,在這方面努努力,我就認識為被霸凌者做法律援助的公益機構。"
霍念生拍拍他的背:“可以,回頭抓霍振飛來,你跟他提。”
陳文港抬頭跟他對視:“開玩笑的。我已經看明白,怕他也做不瞭主。”阿姨煮瞭一手好菜,尤其會煲老火靚湯,養傷期間陳文港閑來無事,在傢裡跟她學做飯。
她是個勤快的中年婦女,有點嘮叨,喜歡聊天,嘴邊掛著數不完的傢長裡短,不出一星期,陳文港就對她老傢的大部分親戚關系如數傢珍。阿姨時不時還會一驚一乍,有她在,傢裡好像就徹底沒有冷下來的時候,她一個人的嗓門就能填滿這間空曠到有回聲的公寓。
隻除瞭霍念生回來的時候。
阿姨對這個雇主還是有點忌憚,隻要他一來,她就很快弄好手裡的東西,默默回保姆房隱身。為此陳文港還笑霍念生,說他應該反思,為什麼無辜婦孺都怕他,之前江彩就算一個。
霍念生不當回事地笑笑,倒是想起什麼。
沒兩天,江彩從寄宿學校請假回來問候陳文港。
來都來瞭,她絕口不提自己是受勒令的,噓寒問暖,表現得特別有良心似的。
某天外面門鈴響,阿姨一看就又炸瞭,緊張地跑來告訴陳文港,說有個兇神惡煞的光頭。陳文港開瞭可視門鈴,便看見康明那個標志性的光頭,說有事會聽吩咐。他再出門的時候,康明重新開始走哪跟哪,或者直接開車送他。
陳文港覺得沒必要,但這段時間霍念生有點矯枉過正的意思,不帶人甚至不許他到處亂走,要麼就老老實實接受關在傢裡休養的命運,最後各退一步,暫時就這麼著瞭。
每天的日子差不多就是這樣——花一上午看一本書,花一下午買好食材做一餐飯,晚上等霍念生回來再一起吃,一天就消磨過去。
這樣說起來,霍氏基金會的出勤制度屬實松散,陳文港曠工瞭這麼久,隻跟方琴報備瞭一聲要請病假,到現在都沒有人催他回去上班。
方琴倒是帶兒子霍予翔來探視過。
小朋友帶著嶄新的模型來送陳文港,實際上假公濟私,跟父母申請經費,買的都是自己想要的,到頭來還要他陪著一起玩。
當母親的笑嗔:"他對我和他爸爸都沒樣過。"
陳文港也笑
笑:"小孩在外人面前當然自在,你們是爸媽,肯定管他嚴一點。"方琴問:“你很喜歡孩子?那你和念生將來?”
陳文港八風不動:“我們不會有孩子的。你看,他也不是能當爸爸的人。”母子倆走瞭以後,就剩陳文港自己在公寓,阿姨出去買菜瞭,霍念生還沒回傢。他去書房打開電腦,照例瀏覽每天的財經新聞,眼神變成嚴肅。媒體對鄭何兩傢訂婚宴會的意外後續報道已經告一段落——
鄭氏撞船事故的調查報告倒沒有很大問題,管理疏漏肯定是有的,但在當時就已經做瞭整改,集團本身該賠償賠償,該處罰處罰,已經承擔瞭相應責任。如今襲擊者不肯善罷甘休,是出於私怨,雖然傢庭悲劇令人唏噓,其本身行為已經違法犯罪,隻待交由法庭發落瞭。
反而何傢陷入的輿論風波更大一點。
不僅何宛心霸凌的醜聞大肆渲染,何傢駿的一些陳芝麻爛谷子的過去也被挖掘出來。
sp;雖然還在何傢擺得平的范圍內,好好的強強聯合的訂婚成瞭這樣,再談利好消息就隻是虛晃一槍瞭,鄭秉義估計還要為此連番頭疼。
訂婚宴會後,何宛心就沒在公共場所出現,多半被自己傢人雪藏,勒令不要拋頭露面。
霍念生回來的時候,陳文港已經關瞭電腦在煮湯。
他沒特地去搜索或者打聽鄭玉成還結不結這個婚。
湯鍋滾著熱氣,霍念生走過來,開口倒問:“你的同學聚會在什麼時間?是不是快到瞭?”
陳文港愣瞭好半天才想起他說什麼,上次路遇程波,被強行邀請參加的那個。
程波也還記得這茬,最近確實又催瞭幾遍,他失笑:“我都這樣瞭還要去?”
霍念生抱著他的腰:“閑著也是閑著,我好奇他要給你介紹的伴娘是什麼樣。”
最後還是去瞭——陳文港在傢待著無聊,霍念生又對有人惦記著勾引他出軌耿耿於懷,說什麼都要去看看。到瞭聚會地點,其實大部分面孔已經陌生,也見到瞭程波打算介紹的姑娘,結果陳文港穿得樸素,普普通通的長袖衫牛仔褲就到場瞭,頭發還是亂七八糟的。
程波覺得拿不出手,但看看他撞瞭頭又不好說什麼:“下次你記得好好倒飭倒飭。”
陳文港忍著笑說:“好。”
畢業多年的
同學會無異於大型炫耀場,炫耀工作、收入、對象孩子……陳文港介紹霍念生是自己朋友,別人問起車房,他則含糊待過,通常這種情況,不正面回答都是沒有。
他好好地給人傢當瞭一晚上綠葉,最後程波也沒瞭興趣,不瞭瞭之。隻是這倒是提醒瞭陳文港。回來之後,他對自己的個人資產進行瞭一遍清點和處置。
鄭秉義給他的那套別墅已經完成過戶。有人說他好命,某種意義上是不能否認,很多人,像他的大伯陳增,可能奮鬥一輩子都掙不到這麼一棟別墅。而他得到這一切就因為他給鄭秉義當瞭十多年義子。
但那裡的確是住不到的,陳文港找瞭個中介,把別墅掛牌出去。他是個有自知之明的人,月盈則虧,老天讓他得到一些東西過於容易,那就需要散出去。
過去做學生的時候,他零星做過一些資助活動,比如山區學生,用的主要是零用錢,逢年過節的利是,有富裕就捐一些。但如今陳文港的身傢不一樣瞭——別墅的市價高達千萬,等把這筆錢拿到手裡,加上每年的股份分紅,他自己已經算是個隱形的有錢人。
把固定資產投資保值,利息用於資助是更長久的辦法。這些事霍念生是知道的,並且帶來經紀人幫他做瞭資產打理。
現在外面一幹朋友早都傳開,說他對傢裡那位寵得上頭,要星星不給月亮,想幹什麼就幹什麼,從來沒有說個不”字的,這次霍念生昏庸更甚:“我認識一些朋友,還有投資機構,將來你畢業瞭可以創辦個基金會給你,做什麼領域就你自己說瞭算瞭。
聽著像大話,陳文港心裡一跳,卻復雜得要命,一時五味雜陳。
他拿出玩笑的語氣:霍氏基金會是你們一個傢族的,你自己的叫什麼?霍念生跟他躺在一張床上,沒註意他的眼神:“你慢慢想,叫什麼都可以。”直到頭發重新長的時候,陳文港才回霍氏基金會去上班。返工前鄭寶秋陪他去商場做瞭頭發。
這時其實都已經兩個月過去,要說傷勢早就好瞭,陳文港更多是在傢摸魚,處理自己的事。他的頭發始終沒剪,被剃過的地方長出新發,其他地方則長過頭瞭,長一截短一截的。
r/>
趁造型師轉身去找工具,陳文港小聲說:“就是這樣哄你花錢的。”
她在旁邊也壓低聲音:人傢誇瞭你半天,難道還不值得賣點東西?
陳文港笑笑,對著鏡子看看:“對瞭,叫他不要拿帶香味的,無味的就可以。”
鄭寶秋揶揄:怎麼還是要瞭?別人不是都說,結瞭婚的人就不註重形象瞭?
陳文港笑道:“那我還是希望婚姻保質期長一點吧。”
兩人又在商場裡逛瞭一會兒,鄭寶秋突然告訴他:“我爸爸在考慮跟何宛心退婚瞭。”
陳文港說:這樣也好。本來就不應該強行湊對,鬧成現在這樣才收場已經很不好看。
鄭寶秋嘆氣:“但他們老朋友的情面還是要的。所以,怎麼說呢,是跟何宛心退婚,不是跟何傢退,搞不好又給我大哥介紹其他的小姑娘,看看能不能再撮合成一對。
沒準對鄭秉義來說反而合心意,他本來就不滿意這個準兒媳,是勉強同意的。現在婚名正言順地退掉瞭,但合作也不算失敗,何傢還有其他適齡女孩兒可以介紹給鄭玉成。
但對何宛心來說,無疑是功敗垂成。
陳文港頓瞭頓,他對鄭寶秋說:“你還是勸勸鄭玉成吧,他反正還年輕,我看他最好還是想明白自己想過什麼樣的人生,再決定婚姻大事,不要把自己變成廉價的笑話。
再回霍氏基金會的時候,一切照舊。
方琴的助理小高其實還算有眼力見,提前叫瞭幾個職員,把陳文港的工位裝扮瞭一下,還打算等他來瞭表示歡迎。但陳文港是早上八點半到的,19層除瞭保潔連個人影也沒有。
九點半,小高到的時候,反而有點尷尬:“陳哥,你這麼早,不是要好好休息嗎?”
陳文港看他一眼,沒管這麼多花裡胡哨的:“我已經休息得差不多瞭,這段時間沒處理的文件麻煩你拿給我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