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8 IF不曾錯過

作者:黃銅左輪 字數:3258

“怎麼今天自己來喝酒?”

陳文港放下杯子,冰球撞在杯壁上,發出輕輕一聲,他斜眼看去。

“鄭玉成呢?”

酒吧的燈光幽暗曖昧,霍念生胳膊架住吧臺,一雙桃花眼,看誰都像含情脈脈。

更遠處有霍念生一群朋友,竊竊私語,不知道在說什麼,臉上帶笑。

那些公子哥無所事事,總是有些無聊的把戲。鄭玉成的交際圈裡,都免不瞭有這種狐朋狗友。他們曾經私下打賭,派一個人來追陳文港,試驗他會不會變心。對有些人來說,不過是拿他找點樂子。像霍念生這樣知名的花花公子,更加像找樂子的,一個字都不值得信任。

陳文港沉默不語,他盯著吧臺上的一塊污漬,好像是不知怎麼濺上去的油漆。

霍念生在旁邊高腳凳坐下瞭,不屈不撓,繼續糾纏:“傷心買醉?”

他個子高,腿又長,背後的人踩著凳腳,他一雙長腿還支在地面上。光線不亮,但是不妨礙別人看出他衣著和皮鞋的考究。這個人走到哪,就有視線追隨到哪,潮水一樣撲上來。

他卻悠閑自在,渾不在意,好像天生就是別人的視覺中心。

酒喝不到瞭,杯子見底,隻剩一塊冰球。

陳文港把玻璃杯放下,正值七夕,來酒吧尋歡作樂的情侶一對接著一對。鄭玉成也被何宛心邀請去看電影,他原本告訴陳文港,已經拒絕她,事到臨頭,又出於無奈,不得不赴約。

已經很多次瞭,一次又一次,他永遠都有理由,有讓人不能拒絕的苦衷。

霍念生忽然湊過來。

陳文港嚇瞭一跳,往後避瞭一下,霍念生歪著頭,仿佛在打量他是不是十分沮喪。距離超過瞭安全范圍,一股木質香味隨之飄來。他嘴角突然一翹,開口邀請——

“別不高興瞭,要不要我帶你去玩?”

背景音樂換瞭首輕柔的曲子,那些人竊笑的聲音更明顯瞭。

還有,永遠都是這套,不管到哪,總是有人拿他當樂子看,總是沒清靜的時候。

陳文港偏偏不想走瞭,他向酒保招手,霍念生卻攔瞭一下:“別喝瞭。”

他站起來,握住陳文港的手腕,不由分說,“走,帶你去吹吹風。”

鬼使神差地,陳文港下瞭高腳椅。

他不想待在酒吧被無聊的人看笑話,也不想回鄭傢悶在房間心煩意亂,可能還要被鄭秉義問東問西。除此之外,一時又想不出還能去哪。但後面的事,他自己就不大記得瞭。

悶酒易醉,他也不記得自己一整晚點瞭幾杯,再醒來時已經斷片。

陳文港頭疼欲裂,從床上坐起,緩瞭好一陣,支離破碎的記憶才慢慢回籠。

房間是豪華的酒店套房,窗簾沒有拉嚴,刺目的白光從一條縫隙中射入,突然將他炸醒。

陳文港心頭一沉,他赤身裸體,身上留著一夜雲雨的感覺和痕跡,有人幫他清理過,身邊卻空空如

也。這時浴室的門開瞭,霍念生洗完臉走出來。

他穿著浴袍,露著一片胸膛,對上陳文港極其復雜的目光。

霍念生笑瞭笑,含情脈脈,過來親他額頭:“昨天是——”

陳文港咬著牙,一把把他推開。

他掀起被子,一言不發,撿起襯衫,就往胳膊上套。

襯衫上佈滿瞭褶子,變得十分狼藉,但更像是他昨天自己穿出來的,而不是經過撕扯。衣服和褲子甚至整整齊齊疊好瞭,一板一眼放在床腳凳上。

霍念生神情自若,看著陳文港面無表情地穿衣服。

隻有他的指尖在微微哆嗦,暴露瞭內心情緒,不知是出於震驚,還是憤怒,或者都有。

陳文港腦子裡其實紛亂如麻,越來越多不連貫的片段被想瞭起來,例如霍念生向他發出邀請,例如擠壓多時的隱秘的憤恨突然爆發——鄭玉成都在陪別人,他去瞭又怎麼樣?

比起痛恨眼前這個花花公子,不如說他憎恨自己還多一點。

陳文港很少犯錯,尤其是原則性的錯誤。像這種情況,是絕對不該發生的。但酒精會麻痹神經,讓人做出一些不理智的選擇。這點他原本明明知道的,很早之前,鄭秉義就教訓他們,出去和人喝酒,不管是客戶還是朋友,都必須謹慎,不然早晚會釀成大錯。尤其像他們這樣的身份,不知被多少心懷不軌的人盯著,想盡辦法算計,喝得酩酊大醉是最危險的時候。

結果他還是栽瞭。

現在比起計較責任,陳文港隻想趕緊離開這個地方:“麻煩讓讓。”

霍念生態度卻輕飄飄的,不把一夜露水當成什麼瞭不得的大事。

隻是大概陳文港的臉色太難看,甚至有點可憐,他走過來,試圖胳膊圈住他的肩膀,用有點安慰的語氣說:“你先冷靜一下。”

陳文港扣好最後一顆扣子:“我要走瞭。”

霍念生無奈地笑笑,他嘆瞭口氣,把手機遞過來:“報警麼?”

陳文港抬頭看他。

霍念生用目光示意舉在半空的手機:“你有權利叫警察。”

陳文港低下頭,從霍念生身邊經過,一秒鐘也不想多停留,逃亡一般離開酒店房間。

他攔瞭輛出租,報瞭鄭傢地址,一路不知在想什麼,再回神的功夫,就到瞭目的地。

陳文港按響門鈴,保安放他進去。

他在客廳撞見林伯,對方問他徹夜不歸去瞭哪。

陳文港低聲解釋:“喝多瞭,找瞭傢酒店過夜。”

林伯沒有多問,用有點責備的語氣讓他回去換身衣服,補上一覺。

半小時後陳文港躺在床上,腦袋依然因為宿醉一跳一跳地抽疼,恨不得拿斧頭劈開。

濕漉漉的頭發洇濕枕頭,他一進房間就洗瞭澡,從上到下,但是發生過的事情就是發生瞭,後悔也不可能讓時間倒流,抹滅一切。

過瞭一會兒,有人敲門,陳文港強迫自己爬起來,幫傭給他送瞭碗解酒

湯。

他把空碗放回托盤,留在門口,重新躺回去,翻瞭個身,腦袋下面一片冰冷。

這時他才回想起霍念生的態度,對方的神態和動作一遍遍盤旋,陳文港甚至一時分不清,他遞手機到底是認真的,還是威脅或者嘲諷。但不管是什麼,他明明知道,陳文港都不可能真的報警。他霍念生是豪門大院出身的公子哥,是霍美潔的侄子,鄭寶秋和鄭茂勛的表哥,跟鄭傢關系沾親帶故。隻要他沒給陳文港造成什麼嚴重的人身傷害,一夜風流而已,這個啞巴虧隻能咽下去。

何況怎麼定義他們昨晚的行為?

霍念生要帶他去吹風,是他跟著離開的,霍念生帶他去酒店,也不是強行拖著他去的。

到底算不算經過同意,以霍傢的權勢,對方要是存心耍橫,光這些就根本掰扯不清。

退一萬步說,就算陳文港鐵瞭心要追個究竟,把事情鬧大,鄭傢的臉面往哪裡放?

所以有些事隻能忍痛瞭斷——

鄭玉成不可思議地瞪大眼:“分手?你瘋瞭?到底又怎麼瞭?”

陳文港沒吭聲。

他顯得有點煩躁:“就因為我跟何宛心去看瞭場電影?我是不是跟你解釋過原因,不好拂瞭何世伯的面子,也征求過你同意瞭。你要是實在不想我去,當時就可以提出反對,我會盡量想辦法。文港,你總不至於學那些女生,先答應再算舊賬,還覺得是什麼試探男朋友吧。”

陳文港靠著書桌,垂著眼睛,不看他隻看地面:“不是這個原因。”

鄭玉成質問他:“那你倒是說啊,到底什麼原因?”

陳文港再抬眼時,蹙瞭蹙眉頭,看他的眼神已經很平靜。

他找瞭個機會,把鄭玉成叫到房間,夜深人靜,隻有兩個人面對面。從小到大,他們曾經這樣聊過很多次,那時候無所不談,遊戲,功課,老師,還有未來想幹什麼。

這一次是陳文港提出分手,卻堅決不肯說理由。

鄭玉成完全不明白,他怎麼突然之間胡攪蠻纏,犯哪門子神經。

他一直咄咄逼問,連傷感情的話也說瞭,陳文港始終緘口不言。

最後鄭玉成火氣上來,但也無可奈何,兩人不歡而散,並在接下來的兩天陷入冷戰。

陳文港沒有更好的辦法,他像自我懲罰般做出分手的決定,這個決定做得艱難,但其實過程很短,隻花瞭短短幾個小時就打定主意——他不可能向鄭玉成承認自己做瞭什麼,但也絕無可能瞞著鄭玉成,若無其事地繼續兩人的關系。

這有違他做人的底線,他自己犯瞭錯誤,隻能承擔失去一些東西的代價。

也正好,長痛不如短痛,他們本來就走到一個難解的困境裡,或許這樣大傢都解脫瞭。

鄭玉成一連兩天,開車去公司和學校都沒帶陳文港,也不跟他說話。

連鄭秉義都看出端倪,隻是明面上誰也不提。

陳文港表面溫和,容易妥協,實際上自己認準的事,固執起來也十分難搞,幾乎一步不退。但面對傢人,還是他做瞭解釋的那個,跟林伯講鄭玉成隻是心情不好,等他想開就好瞭。

這天下瞭課,陳文港接到一個陌生的電話,對面的聲音卻是熟悉的:“還好嗎?”

陳文港臉色冷淡:“霍少爺。”

霍念生問:“晚上有沒有時間?我請你吃飯,或者你想幹別的也可以。”

陳文港頓瞭頓,一時五味雜陳,乃至啞然。他問:“你這是在幹什麼?”

霍念生說:“邀請你約會。或者如果你覺得進度太快,那就算追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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