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廳裡的氣氛安靜異常,兩位身材魁梧的保鏢負手而立站在楚天林的身後。在雲野那句話說完之後,蘇意茹幾乎是尖叫出聲,"不能報警!"
所有人都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她沖到茶幾旁,拿起瞭上面的水果刀,抵向自己的脖子。蘇益西本能想去阻止,卻被她用眼神喝止。
蘇意茹性情剛烈,認識她的人都是瞭解的,但也沒人能料到,她會以死相逼。
“爸。”蘇意茹泫然欲泣的雙眼望著蘇老爺子,力道異常堅決,抽噎著說:“我知道在你心裡我沒那麼重要,從小到大你隻疼弟弟,對我漠不關心,我不怨你,畢竟你也給瞭我錦衣玉食的生活。可是你都不知道,我十六歲那年患上瞭重度抑鬱,做什麼事情都提不起興趣,對生活完全沒有瞭希望,每天隻想要怎麼自殺才能不痛苦,如果不是天林出現,他對我好,哄我開心,將我從黑暗中拯救出來,我活不到今天,他是我的依靠,我真的不能沒有他……"
楚天林垂著頭不說話。
蘇老坐在那裡,滄桑的臉上盡是悲涼。
原本,蘇星若的態度很堅決,想著絕對不能饒恕楚天林,可是看到姑姑絕望得不堪一擊的樣子,又犯起瞭難。
以她對姑姑的瞭解,她絕對說到做到,這些年跟在她身邊,她對於楚天林有多麼依賴,她全看在眼裡的。
刀刃已經劃破瞭蘇意茹的皮膚,有鮮血一滴滴落在瞭她真絲材質的上衣上。
雲野沒想到他的這位姑姑居然這麼瘋,在她的眼裡隻有自己和她的丈夫,完全就是戀愛腦重度患者,無可救藥。
氣氛僵持,蘇老遲遲沒有表態。因為他清楚,這件事情不能由他來做主,萬一沒處理好,雲野也許會不願意回歸祖籍。
思及此,他隻能看向雲野,問他打算如何處理。
卻不想雲野的態度異常堅定決絕,“我報警是想為我自己討一個公道,今天我如果在乎他人的死活,那對得起當年那個差點被人弄死的自己嗎?有些人隻考慮到自己,怎麼不想想別人有多痛苦?換做是你的孩子一出生就被掉包,陷害而死,還能風輕雲淡地將這件事情小事化瞭嗎?"
蘇意茹的唇瓣蠕動著,試圖打親情牌,“姑媽知道對不起你,往後我一定會拿你當親生孩子一樣疼愛的。”
“你有自己的兒子,疼他
就夠瞭。”雲野口吻淡淡的,表示他不需要,“其實我心裡還覺得僅僅讓他坐牢對他的懲罰太輕瞭,畢竟他當年是要把我殺死,而不僅僅隻是送人,假如說他還有一絲憐憫之心,可能我也會退讓一步,可是他沒有啊,一個對我起瞭殺心的人我怎麼能對他仁慈?"
不管蘇意茹是不是故意上演“以死相逼”的戲碼,雲野都不想再看下去。
說完那話,他迅速起身,“我已經委屈瞭許多年,不會再退讓,這件事情絕不可能有商量的餘地。"
對蘇老微微欠身,雲野說今天很晚瞭,他該回學校瞭。
蘇老聽著他剛才的那兩番話,對雲野的印象瞬間改觀。看他的長相很清秀斯文,似是優柔寡斷,沒想到內心竟如此堅定,有他殺伐果斷的那股勁兒瞭。
見雲野要走,蘇星若連忙跟出去,打算送他回去,路上再和他好好聊聊。蘇意茹望著雲野走出去的背影,手裡的刀子一下掉落,砸在瞭地板上。蘇益西眼疾手快,迅速將刀子撿起來,藏到身後。
"你去自首吧。”蘇老看向楚天林,"這是我看在意茹面子上,給你留的最後的體面,不然我真想將你碎屍萬段。"
這話說完之後,蘇意茹卻冷笑瞭聲,“我就知道,您不會在乎我的感受,在你眼裡,我這個女兒從來沒有過丁點兒地位。"
她的話說完後,扭頭朝外走。
蘇益西不放心,從後面攙扶著她,低聲勸道:“媽,別再跟外公作對瞭,事到如今,您的眼裡不該隻有爸爸,能不能考慮考慮我?"
“呵。”蘇意茹嘲諷一笑,抹去眼淚,"如果當年不是你爸的出現治愈瞭我,讓我的抑鬱癥好轉,不再去想自殺的事情,哪能生得出你。"
蘇益西定在那兒,怔然松瞭手,唇角邊浮現出苦笑。
他的媽媽眼裡隻有她的丈夫,而他的爸爸眼裡隻有利益,孩子在他們看來又算得瞭什麼?
車內。
“雲野,你比我有魄力。”蘇星若開著車,"換做是我,剛剛都不知道要怎麼辦瞭。"
“那是因為你對姑姑有感情,但對我來說,她隻是一個陌生人,甚至可以說是仇人,那她的死活跟我又有何關系?"
r/>蘇星若被雲野的反問驚到,她怎麼突然有種感覺,他比她還要成熟?
“我看以後我叫你哥吧。"蘇星若佩服開口,並予以肯定,"你的做法是正確的,對傷害過我們的人而言,心慈手軟非但不會讓他們感激,反而能成為助長他們囂張的氣焰。"
雲野低頭看著手機,喃喃自語,"他把我害得那麼慘,怎麼可能心慈手軟呢。"從雲野的語氣裡聽出低落,蘇星若的手伸過去安慰地拍瞭拍他的,“往後有姐姐呢。”雲野勾唇一笑,望向窗外,心裡想還好他有個姐姐,否則他回歸親生傢庭又有什麼意義呢?
半月之後,年關將至,寒假來臨。
楚天林被迫自首,判決結果已經出來,當年所有涉及此案的人皆被判刑,其中楚天林罪行最重,犯故意殺人罪,被判處十年有期徒刑。
如果蘇老爺子出面,自然能判得輕一些,甚至可以無罪釋放,但如果這樣的話,他就不會逼他去自首瞭。
況且他也沒有理由那麼做,不讓楚天林一命換一命都是對他開恩瞭。因為某種程度上來說,楚天林要殺死他的親孫子,也是他不共戴天的仇人。
自楚天林入獄之後,蘇意茹便知道自己求助無望,每天把自己關在傢裡,大有種自生自滅
的架勢。
而蘇益西一夕之間從天之驕子墜落谷底,所有認識他的人都在背地裡嘲笑他,朋友也暗中提防他,怕他和他父親一樣是條毒蛇。
這些都無所謂,最讓他難過的是蘇老停瞭他的職務,也凍結瞭他卡裡的全部資金,他連投資給陳暮洲的錢都拿不出來瞭。
也不知他那邊有沒有聽說他的傢事,蘇益西最不想讓陳暮洲知道他的狼狽,他為瞭幫他,甘願向好友低頭借錢,可是曾經在他身邊巴結的那幫人,如今避他如瘟疫那般,當他的電話打過去,便自動傳來對方已關機的提示音。
雲野得知判決結果後,感受也沒那麼爽,十年的牢獄之災跟他所遭遇的痛苦比起來簡直太微不足道瞭。但法律規定便是如此,事發近二十年,如果不是看在蘇傢的面子上,警局都不一定會受理此案。
不過好歹塵埃落定,他總算能喘口氣去忙別的事兒。寒假生活已經來臨,這天他也收拾東西準備去爺爺那邊,陪他老人傢住一段時間。
蘇老已經為雲野準備好房間,他對待這位宛
若從天而降一般的孫子,言行之間總充滿瞭小心翼翼。
“晚上想吃什麼?我讓廚房準備。”放瞭假有什麼安排?
“是想出國散散心還是在傢待著?”“要是想去公司實習也沒問題,爺爺給你安排個職務。”
雲野將自己的物品拿出來,一件件擺放好,蘇老跟在他的身旁,不厭其煩地耐心詢問。在他問到進公司之後,雲野順著這話開瞭口,公司現在是誰在管理?大事由我拍板決定,小事情就由副總決策。
聽起來,是沒蘇益西什麼事兒瞭。
他的爺爺的確是不留情面,蘇益西陪在他身邊二十多年,感情應當是比他要親的,卻說撇開就撇開瞭。
“寒假的安排我還沒想好。”雲野抬頭看一眼時間,“爺爺,今晚我約瞭朋友,得快點出門,不
能陪您一起吃飯瞭。
話說完,雲野攙扶上他老人傢的胳膊,準備帶他從房間出去。
沒想到在二樓拐角處,恰好撞上瞭蘇益西。
有段時間沒見,他看起來憔悴瞭許多,向來精致利己主義的男人,下巴上竟有瞭胡茬。知道他是來找爺爺談事,雲野也不會不識趣地參與。
放開抓著老爺子胳膊的手,雲野準備下樓,卻在經過蘇益西身旁時,聽他低聲說瞭句:“幫幫陳暮洲,他的項目不能斷。
雲野後背一僵,沉默數秒後匆匆下樓,沒有回應蘇益西的話。“外公。”蘇益西來是想陪他老人傢吃個飯,試探下他的態度。你媽媽那邊怎麼樣瞭?蘇老忍不住關心問瞭句。
就算內心深處擔憂,他也不會去探望,在他的思想觀念裡,沒有哪個父母該向孩子低頭的,他自然不會這樣做。
曾經蘇意茹想和楚天林交往,他竭力反對,她同樣也是以死相逼,後來他妥協瞭,不料是引蛇入洞,不僅父女關系越發疏遠,也害瞭他的孫子。
“我媽的身體本來就很虛弱,最近也沒怎麼有胃口吃飯。”蘇益西不想說這個,很快轉移話題,外公,您沒吃晚飯吧?我陪您吃一點?
“嗯。”蘇老勉強應下,他豈會不知他在打什麼主意。
走出
別墅大門後,雲野上瞭一輛藍色的跑車。
駕駛座上的男人一身深色西裝,搭配款式簡約的襯衣,領帶挺括,像是剛從哪個重要會議上脫身,氣質矜貴而散漫地將修長的手搭在方向盤上。
雲野傾身過去攬上他的脖子,我可是推瞭爺爺的晚餐,特意來陪你的。
“那今晚還回來嗎?”秦冽目光灼灼,手穿過他的外套貼在衛衣上面,隻吃晚餐,滿足不瞭我。
“那你還想做什麼?雲野明知故問,假裝頭疼地揉揉太陽穴,剛結束期末考,精力還沒恢復。
聽他這樣說,秦冽拿出手機,翻出半個月前和他的聊天記錄。
[男朋友好辛苦,下次見你一定好好犒勞你。][你想吃什麼?我給你做。]
[我隻想吃你。]
[那……挑個良辰吉日吧。]
秦冽將屏幕對準他的臉,戳瞭戳他的額頭,你就愛給我畫餅。
雲野臉紅地移向窗外。
他和秦冽正式交往有三個月瞭,他們之間一直維持著沒有突破最後界限的朦朧,雖然葷話說瞭不少,但骨子裡還是保守,不想那麼快。
況且前段時間忙著認親之事,他也沒有心情。
雲野用手機打字聊天,什麼話都敢往外說,放到現實之中就慫瞭。
眼下,突然聊到這個話題,他沉默瞭半晌,才輕聲吐出五個字,那就不回瞭。
他隻說到爺爺這邊陪他老人傢住,也沒說要天天過來,都是成年人瞭,他老人傢也不會管那麼寬吧。
秦冽看雲野那為難勁兒,也不想讓他尷尬,發動引擎之後開口:“我就開個玩笑,等會兒吃完飯就把你送回來。”
不要。雲野下意識否認,我今晚就要和你睡。“確定?”
“誰慫誰孫子。”
“好。”秦冽的唇角挑起邪肆的笑,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瞭。車子加速疾馳,秦冽連飯也不在外面吃瞭,直接開去小區。
當車頭緩緩駛過小區閘門,雲野兩手扒在窗
戶上,清澈無辜的雙眸眼巴巴看著外面,莫名有種羊入虎口的錯覺……
秦冽該不會是早就挖好瞭坑等著他往裡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