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燃燒在遙遠的樓宇邊緣,漫天橙紅下,男人半長的頭發綁在腦後,與煙灰的格子圍巾一齊飄飛。他膚色極白而黑發極深,於是在黑與白的交界處,眉眼便顯出一種濃墨重彩的昳麗。
唐沢裕溫和地笑瞭笑:“小妹妹,你傢在哪?我先送你回去好瞭。”
灰原哀嘴唇囁嚅著張瞭張。
“我……”
“灰原!”
滑板驟停在金屬欄桿上,柯南與一陣爆響一同趕到現場,他抱著滑板,匆匆跳下護欄,抬頭便是一愣:“唐沢警部?”
“……”灰原哀說,“你就是唐沢裕?”
“柯南君?好巧。原來這是你同學嗎?”唐沢裕朝他點瞭點頭。
柯南上前,簡要地說明瞭前因後果。
等待報警趕來的過程裡,唐沢裕越聽,眉頭皺得越深:“爛尾樓本來就很危險,你們幾個小孩子怎麼想到裡面探險的?”
顧慮到灰原哀在場,他隻是輕飄飄看瞭柯南一眼,其中的意思很明顯:小孩子不懂,你這個高中生偵探還不明白嗎?
柯南尷尬地笑瞭笑。
唐沢裕於是無奈地搖搖頭,從綁匪的面包車上搜下瞭一卷膠帶,分給兩人一部分,把昏倒的綁匪挪到一起,捆住瞭手腕。
紅藍的警笛自遠而來,在視野的盡頭漸漸清晰。
“看到地上的信號時,我就已經打電話給同事瞭,會有人把他們帶回去的。”唐沢裕說,“走,送你們回去做筆錄。”
柯南和灰原哀乘上警車,唐沢裕戴上頭盔,騎摩托跟在一旁。
熄燈的警視廳重新運轉,匆匆跑來的高木涉一見熟人柯南,遠遠地高興道:“我還說唐沢君打電話來是為什麼,原來是你們啊!”
“咦,唐沢警部這個時候打電話很奇怪嗎?”柯南敏銳地說。
“哈哈……”高木涉一時嘴瓢,心虛地看瞭眼正在放頭盔的唐沢裕,才悄悄蹲在柯南耳邊:“唐沢警部,可是出瞭名的一下班就找不到人呢!”
“我送他們回來做筆錄,”唐沢裕的聲音由遠而近,“本來還想再回去找找線索,沒想到半路正巧遇上。”
“線索?”柯南也學他壓低聲音,高木涉說:“是啊,美術館爆炸案的炸彈犯,到現在還沒有落網呢。”
唐沢裕停步在不遠處,雙手插兜,似笑非笑地看瞭兩人一眼。高木涉連忙立正站直,於是唐沢裕的目光轉瞭一圈,回到瞭等待的阿笠博士身上。
“博士,又見面瞭,既然您來接人,那我就先回去瞭。”
他禮貌地點點頭,轉身正要離開,忽然間,袖口傳來瞭一陣輕輕的拉力。
灰原哀仰頭看著他。
唐沢裕俯下身,半蹲在女孩面前。
他輕聲問:“怎麼瞭?”
一晚以沉默居多的灰原哀,終於默默地出聲道:
“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你?”
唐沢裕眉眼柔和地彎瞭彎,他幹脆蹲下身,與灰原哀徹底平視。片刻後,輕輕地揉瞭揉女孩的頭。
“可能是認錯瞭呢?”唐沢裕微笑起來,“小妹妹,可以告訴我你的名字嗎?這樣的話,下次就記得瞭。”
高木涉十分沒眼色地在一旁幫腔:“對對,唐沢警部可經常上新聞呢。”
“嗯,最近的報道也比較多。”唐沢裕順著他的話,溫和地笑瞭笑。
灰原哀緩緩垂下眼:“……或許。”
至於自己的名字是什麼,這個問題的答案,直到最後,她也沒有回答。
*
回到酒店的唐沢裕先去洗澡,蒸騰的水霧裡,放在床頭櫃上的手機震動瞭兩下。
唐沢裕半長的頭發末梢還滴著水,他踩著拖鞋,啪嗒啪嗒地從浴室出來,一手擦著毛巾,一手按亮屏幕。
消息顯示一封來自柯南的郵件,約定周末在博士傢見面。
唐沢裕輕輕舒瞭口氣,回復道:【好。】
既然灰原哀雷達沒響,接下來就能順利進入主線瞭。
他蹬掉拖鞋,向後一癱,在柔軟的床墊上彈瞭彈,正要習慣性打開漫畫,呼喚73的心聲卻突然一停。
隔音良好的房間裡一片寂靜。
——等等,不對。
如果漫畫中灰原哀警惕的原因不是出於自己,難道當時的那條街上,真的有組織的成員恰巧在附近嗎?
那他,或者她在做什麼?
千萬分之一秒的空隙裡,唐沢裕腦內陡然閃過瞭另一個令人悚然的可能。
或許這段劇情,還存在第三種解釋。
——唐沢裕被組織的成員跟蹤瞭。
*
唐沢裕沒有眨眼,上方是攀著水汽的、潮濕而空白的天花板,一隻蜿蜒過血痕的手,就這樣突然閃現在眼前。
堪稱漫長的、空白的五分鐘裡,他似乎想瞭很多,又似乎什麼也沒想,等他回過神時心臟跳得飛快,幾乎要蹦出胸腔,平緩的呼吸也變得粗重而混亂。
意識到危險的唐沢裕卻破天荒地什麼也沒做,鴕鳥似地一翻身,關燈睡覺。
十幾米遠的馬路對岸,黑暗的窗戶裡,Snake放下瞭手中的望遠鏡筒。
耳機裡響著嘶嘶的電流音,一個失真的聲音說瞭什麼,他按著耳機,低聲道:“對,他一直住在酒店。”
“我蹲點兩天瞭,”他咔咔擺弄著手上的槍支,“服務生的行動很規律,讓一個人從房間裡悄無聲息地消失,簡直輕而易舉。”
他張開嘴,露出嘴裡參差不齊的一排尖牙,緩緩咬下瞭手上皮質的手套。
“今晚行動。”他下瞭結論。
耳機裡的聲音似乎又說瞭什麼,他側耳聽瞭片刻,嗤笑一聲,抬手將它按斷瞭。
就在這時,身後的黑暗裡突然響起一個低沉的男聲:“我勸你最好不要這麼做。”
“誰!”Snake立刻警覺地回過頭,然而他反應的速度終究沒有快過子彈,就在他轉身的一瞬間,噗嗤一聲,消音的子彈將他的左肩射瞭個對穿!
“……”Snake無聲地罵瞭句臟話,踉踉蹌蹌地後退兩步,強笑道:“Gin。”
黑暗裡緩緩顯現出男人的身形,銀色長發的男人緩緩垂下槍口,伯|萊塔的槍口正緩緩飄出一縷白煙。
“我們動物園,”Snake喘息著,嘴角扯出一縷扭曲的微笑,“似乎和你們向來……井水不犯河水,你這麼做,是要宣戰嗎?”
深黑的帽簷下面,琴酒微微頷首,冷漠地看瞭他一眼。
他綠色的眼眸裡神情是如此漠然,以至於Snake在與他對視的一瞬間,背後就陡然浸透瞭一身冷汗!
他驟然意識到:琴酒是真的會殺瞭他!
Snake瞳孔滴溜溜轉瞭一圈,開始不著痕跡地尋找退路:“假如有什麼冒犯到您的地方,可以和我Boss詳談……”
連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不知不覺中,自己的口吻已經變得尊重起來。
像是聽到瞭什麼笑話似的,琴酒無聲一哂。
“留你一條命,回去記得告訴你們主子,”他冷冷道,“——潘多拉在我手裡。別來煩他。”
死寂而壓抑的黑暗裡,Snake一手捂住傷口,瞳孔在聽到這個名詞的瞬間擴張又收縮,死死地咬緊瞭牙!
他抬眼謹慎地觀察片刻,確認琴酒是真的沒有把他滅口的想法,一個翻身出瞭窗戶,幾個跳躍,消失在城市夜晚的遠方。
琴酒垂頭收槍,口袋裡傳來硬物與金屬碰撞的聲響,他怔瞭一下,神情竟破天荒柔和瞭一瞬。
那是唐沢裕拼盡全力,即使記憶全無,也要從炸彈中護下的寶石。
碧藍之心,而在眾人的口耳相傳中,它還有另一個名字。
——“潘多拉”。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