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結結巴巴,半天說不上來一個詞。
段柏庭的目光放在她又嚴肅認真,又為難痛苦的表情上。
唇角的弧度有些難壓,但他還是按耐住瞭。
面上淡然平穩,語氣也帶著幾分漫不經心:“我應該沒說過,我喝酒不斷片。”
宋婉月還沒從茶的味道裡抽身,緩瞭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他話裡的意思。
愣在那裡,眼睛瞪的像顆圓葡萄:“啊?”
段柏庭將文件封翻開,一頁一頁讓她去看裡面的內容。
都是他昨天醉酒後,宋婉月抱來電腦讓他做的。
他的目光自然審視:“公司招你來就是讓你投機取巧,搞這些歪門邪道的?”
宋婉月慣會審時度勢,見風向調轉,完全在不利於自己的這一方,她毫無掙紮,素手就擒,主動認錯。
“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錯。我下次不敢瞭。”
他冷聲:“還有下次?”
“沒有瞭沒有瞭。”宋婉月搖頭如抖篩,“再有下次我主動卷鋪蓋走人,絕不占用公司的五險一金。”
段柏庭公私分明,在傢是夫妻關系,在公司就是上司和下屬。
這不是什麼小錯誤,以他平時的挑剔程度,往輕瞭說是降職調任。
往重瞭說,自己去財務結算工資,下個月不用再來。
“你覺得你口頭道個歉,認個錯,這事能這麼算瞭?”他屈指叩瞭叩桌,情緒淡,語氣也淡。
以至於辦公室內的溫度都變冷不少。
宋婉月大氣不敢出一下。
如果是在傢,段柏庭再怎麼嚴肅她都不怕。
可這是在公司,自己就是低他一等,啊不......是低好幾等。
加上的確是自己有錯在先,她隻能乖乖認罰。
神情沮喪,肩膀和腦袋耷拉著,有氣無力地回話:“那段總想怎麼處罰,我都沒有異議的。”
嘴上說著無異議,段柏庭卻從她犯慫的語氣中聽出瞭幾分不情不願。
心裡估計對他一百個不滿。
他不動聲色地壓下上揚的唇角,從抽屜拿出紙筆:“放水也不能放的太明顯,檢討總要寫吧。”
宋婉月“哦”瞭一聲,委屈巴巴地過去。
待她聽完所有的話後,瞬間抬起瞭頭,恢復生機:“寫檢討?”
“怎麼。”他平靜反問,“檢討也不願意寫?”
“寫!”宋婉月拼命點頭,將紙筆拿過來,唯恐他反悔,“我寫!”
這種幼兒園老師一般的處罰,甚至還沒批評她一句來得重,她一口一個庭庭叫的格外親熱:“還是庭庭對我最好瞭。”
她正打算在段柏庭對面坐下,段柏庭指瞭指旁邊的桌椅:“去那裡寫。”
很快,有人在外面敲門,秦秘書帶著一位西裝革履的男人進來。
年過半百的年紀,兩鬢染白霜,但氣質儒雅清朗。
一看就知身份不凡。
他稱段柏庭為小庭,言語帶著長輩的慈愛。
段柏庭對他也滿是尊敬。
聊的話題都是工作層面上的事情,最近上頭大力推動生物醫療。
段柏庭回國後著手的第一個項目就是這方面相關。
男人找他也是為瞭這件事。
專業詞匯太多,宋婉月聽不懂,隻能打著哈欠繼續寫她的檢討。
臨瞭,男人的視線放在她身上。
隻是一個背影,低著頭,馬尾垂在肩上。
纖細而窈窕。
他笑著問道:“這位就是婉月瞭?”
從剛進門時就註意到瞭她的存在。聊的話題比較敏感,算是商業機密。段柏庭卻並沒有讓她事先回避。
以他的戒心和警惕,對她卻毫無防備。
很容易就猜到她的身份。
宋婉月聽見自己的名字,愣瞭愣,好奇回頭,正好對上男人帶著善意的打量眼神。
與此同時,她聽見段柏庭輕嗯一聲。
他說:“婉月,這位是吳伯伯。”
宋婉月乖乖起身:“吳伯伯好。”
小姑娘長得甜,聲音也甜。
穿著一條淺藍色的魚骨吊帶連衣裙,微卷長發束成高馬尾。
飽滿光潔的額頭,鵝蛋臉圓潤流暢。
很有福氣的一個長相。
先前隻是聽說段柏庭結婚瞭,但那場婚禮舉辦的太過低調,受邀到場的人數太少。
男人沒能親自前去,本就倍感遺憾。
如今親眼看到,倒是瞭卻瞭一樁心事。
小姑娘長得討喜,一顰一笑甚為生動。
先前還總擔心,段柏庭這個沉悶的性子沒多少女孩受得瞭。
宋婉月自來熟,很快就和男人套上近乎。
拎著紫砂茶壺,裡面是段柏庭剛泡好的茶。
倒瞭一杯,雙手遞過去:“吳伯伯喝茶。”
倒是很會借花獻佛。
男人接過茶杯笑道:“謝謝婉月。”
宋婉月在面對長輩時,又是另外一副嘴臉。
乖巧懂事,善解人意。
“這是婉月應該做的。”
茶喝完瞭,是好茶,畢竟是段柏庭親手泡的。
本來這壺茶就是為對方準備的。
宋婉月一口一個馬屁拍著,偶爾還在話裡話外暗暗拉踩一下段柏庭:“庭庭也真是的,吳伯伯來瞭這麼久,也不知道早些上茶。隻知道聊工作,一點也不懂得心疼長輩。”
吳常懷和段柏庭的父親是至交,又是段老爺子的學生。
與段傢往來密切,早年段柏庭隻身一人待在國外,也隻有他時常致電過去關心。
偶爾工作不忙時,也會遠赴海外探望他。
段柏庭在一旁眼底含笑,默默看著。
這人倒是會尋人為自己撐腰。
長輩都喜歡乖巧懂事的,恰好宋婉月兩樣都占瞭。
雖然是裝出來的,但也裝得有模有樣。
吳常懷看瞭眼她方才坐過的椅子前,放在桌上的紙筆。
好奇問道:“這是寫的什麼?”
宋婉月委屈的癟瞭癟嘴,一副我見猶憐的動人神情:“是我犯瞭錯,所以庭庭罰我在這裡寫檢討。”
“寫檢討?”吳常懷眉頭微皺,顯然不太理解。
宋婉月從小在她爸媽面前扮可憐扮習慣瞭,哭戲比一般的演員還要好。
三秒眼眶泛紅,五秒眼中含淚。
她努力忍著:“沒關系的,是我的原因,庭庭罰我也正常。”
段柏庭好整以暇的看著她,眼底帶著看穿一切的瞭然。
她的幼稚把戲,旁人皆信以為真。
吳常懷臉色凝重,批評起段柏庭:“雖然這是在公司,可婉月到底是你妻子,你應當對她多些包容。”
宋婉月在男人身後沖段柏庭比瞭個鬼臉,洋洋得意。
段柏庭收回視線,點瞭點頭,說知道。
吳常懷今天過來主要是為瞭聊公事,借職務之便,給他開一條便捷之路。
之後還有其他工作,便沒有在這裡久待。
走之前還特地交待過宋婉月,改天有空瞭,就和柏庭一起去傢裡吃飯。
宋婉月乖巧點頭,甚至還主動代勞瞭秦秘書的工作,親自將男人送至電梯。
段柏庭脫瞭外套,隨手搭在椅背上。淺藍色的襯衫,下擺整齊妥帖地斂收進褲腰之中。
腰線緊實內收,黑色西褲下的雙腿修長。遠勝於T臺模特的身材比例。
他閑適站於桌前,手指在紙頁上輕輕敲瞭敲。
洋洋灑灑的兩頁紙,全是不相關的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