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章笑道:“檔案上有我的生日嘛,王老師當時註意到瞭。那天聊到很晚,我準備回傢的時候,王老師叫住我,給瞭我一個小的藍莓蛋糕,還對我說生日快樂——說真的,那是我第一次在生日收到蛋糕。”
時章從小就混蛋,很難管。
以前的老師都是象征性地管管他,隻要不傷害別的同學、不鬧出大亂子、能升學,就沒人想管他。
但王惠玲不一樣,盯著時章上課交作業,違紀就罰站,叫到辦公室談話,時章煩得要死。
時章高一的時候年少輕狂,很不耐煩地跟王老師頂嘴,說連爹媽都不管他,你一個老師管著有什麼用?
王惠玲當時說:“我管你,是因為我知道你還沒放棄自己。”
餐桌邊,時教授沉默瞭幾秒鐘,再開口時聲音有點啞:“當初如果不是王老師一直拉著我,我這輩子可能都廢瞭。”
王老師笑起來,手指卻蹭瞭蹭眼角:“哎呦,說得我——”
宋拂之很難不動容,一邊是媽媽,一邊是愛人,他們原來早已是一傢人。
“但是啊。”王老師把手放到宋拂之肩上,“還是得跟兒子說一聲對不起。”
“不用,我不用——”
宋拂之這時徹底懂瞭,把媽媽的手握進手心。
王惠玲轉頭對時章說:“時章,那天給你的蛋糕,本來是要送給宋拂之的。他第二天過生日。”
這下時章也愣住瞭。
“那個藍莓蛋糕,拂之每次路過蛋糕店都要說一遍好好看,我承諾瞭生日的時候給他買。但是那天我又在學校處理瞭一些事情,回去的時候蛋糕店也關門瞭,就忘記再買瞭。”
王惠玲笑笑:“為這事兒,小宋同學生瞭很久悶氣。我知道自己總是沒時間關心自己的孩子,這樣不好,所以我挺慚愧的。”
宋拂之搖搖頭:“不用。你是好老師,也是好媽媽。”
“嗚嗚……”
曾經的母子和師生一起順著聲音看去,居然是宋老爺子一個人坐在餐桌角落悄悄抹眼淚。
宋拂之差點笑瞭,趕緊遞紙巾:“哎呀,您這。”
宋爸爸伸出兩隻手,從一點向兩邊出發,在空中畫瞭一個圓圈,食指回到一起。
“你們仨就像一個圓,雖然各自走瞭很久,但是重逢瞭……很圓滿啊,很圓滿。”
這頓飯吃得情緒很滿,每個人都覺得沉甸甸暖揣揣的。
沒人喝酒,但是香茗飄飄,讓人從肺腑裡充盈起來。
吃完飯之後,倆孩子送父母回瞭傢。
王老師要他們過生日好好玩,老宋在旁邊撇撇嘴,看起來又想掉眼淚。
“哎呀。”王老師拽著老宋回屋,吐槽道,“這老頭子感性過頭,淚腺發達。你們好好玩兒,啊。”
回到車上,那股溫馨的感動氛圍還很濃。
兩人互相看著,話太多反而不知道從哪裡開始說。
於是幹脆不說瞭,他們默契探身,吻住對方。
正難舍難分,不知是誰的電話響瞭。
“我的……”時章貼著宋拂之的唇說瞭句。
兩人分開一點,氣息繁亂。
他摸出手機,是歐陽希的來電。
順便看到時間,時章一個激靈,整個人清醒瞭一半兒。
居然已經下午三點,這麼晚瞭。
他的計劃要開始瞭!
時章接瞭電話,歐陽希在那端壓著聲音催:“你小子幹嘛呢,忘瞭啊?”
“啊,暢安開車送孩子去瞭,你中午喝瞭酒,又沒人幫你開車?”時章張嘴瞎編,“行吧,那我來接你。”
歐陽希服瞭:“快點兒的。”
掛瞭電話,宋拂之也想起來他們倆的計劃。
本來下午他們是打算請朋友們去茶館喝茶休閑的,結果現在他們倆還在爸媽傢樓下。
宋拂之“嘶”瞭一聲:“我們是不是得去茶館瞭。”
時章點點頭:“歐陽希中午應酬,喝瞭酒。他不喜歡代駕開他的車,我打個車過去幫他把車開過來。你先去茶館?”
現在看來隻能這樣,不然來不及,洛琉璃和鐘子顏可能都快到茶館瞭。
總不能放著兩位互相不認識的客人在那兒吧,太不禮貌。
宋拂之也不拖拉,點點頭:“行。那我先去招待她們,你回頭接瞭歐陽過來。”
成年人動作迅速,毫不拖拉。
宋拂之開著車走瞭,時章坐進出租車,心跳突然快起來。
做間諜似的,時章趕緊給歐陽希打瞭個電話。
“我估計二十分鐘到傢,你在哪?”時章問。
歐陽希打瞭個哈欠:“已經在你們傢樓下瞭,大教授。”
時章這天是有作戰計劃的。
他計劃著,中午和爸媽吃完飯之後,要宋拂之先去茶館,自己找借口回一趟傢。
時章定制的西裝、袖箍、袖扣,還有他用得最順手的妝容工具包,都在傢裡。
他得回去先拿出來,保存在到朋友車上。
等晚上再找借口出門——那時候他再大包小包地出門,實在是太惹人懷疑瞭。
然後在車裡把妝畫好,猝不及防地回去,就可以給宋拂之一個驚喜。
想到這兒,沉穩的時教授都激動起來瞭。
時章在停車場看到瞭百無聊賴的歐陽希。
“你小子,可算來瞭。”歐陽希問:“要不要我上樓幫你搬東西?”
“不用。”時章可不敢再勞煩這位大爺,“東西不多。”
“我去去就來,很快。”時章說。
歐陽希抬瞭抬下巴,意思是去。
時章回瞭傢,直奔自己的衣櫃。
幸好cos的角色造型比較日常,一套新西裝掛在衣櫃裡也完全不會引起懷疑。
時章拿瞭衣服,又轉頭推開瞭書房的門。
自己的書桌上還散著生母一傢四口的合照,時章沉默地望瞭一秒鐘,平淡地把它放進信封裡,扔到瞭一邊。
現在這點事兒已經不會影響到他的心情瞭。
時章拉開自己書桌的抽屜,裡面放著一對寶石袖扣,和一把模型手.槍。
全傢其他地方都是兩人互相混著用的,隻有書房,這個類似辦公的區域,兩人的桌子相對而立,是完全私人的領域。
所以時章選擇把cos用的小配件放在這裡,用不著,他相信宋拂之不會翻。
時章便聯想到前些日子,宋拂之最下層抽屜的鎖消失瞭。
雖然好奇,雖然沒鎖,但時章也一直沒有看。
時章隻敢在心裡偷偷琢磨裡面放著什麼,他很俗套地覺得是少年時代別人送他的情書,之後又覺得大概是錢或者貴金屬之類的。
當然,沒有宋拂之的同意,對方的私人領域時章根本不會碰。
這麼想著,時章便往宋拂之桌子那邊看瞭一眼。
就這麼一眼,時章就直接愣住瞭。
最下層的抽屜居然是打開的!
視線再往上,宋拂之桌上亂亂地放著幾本書。
有幾本關著堆在旁邊,還有一本攤開著。
宋老師的書桌永遠幹凈整潔,這麼亂的樣子挺少見的。
好像是他從裡面取走瞭什麼東西,太急瞭,所以沒來得及收拾。
而且書頁上面印的不像字,倒像是整幅整幅的圖片。
既然都攤到臺面上來瞭,看看也是合法的。
時章稍稍湊近瞭一步,定睛瞧那書頁……
足有十秒鐘,時章連呼吸都停止瞭。
他甚至覺得是自己頭暈眼花,黃粱大夢,然而再湊近註視,時章隻是再次意識到自己眼前是什麼。
居然是自己十多年前的一張cosplay。
那妝造有很多不足,稚嫩年輕,時章不可能認錯自己。
他隻覺得恍惚。
時章渾身已經麻痹瞭,他操縱著手指,把那本在宋拂之桌上攤開的書合攏,看到熟悉而古老的封面。
這他媽的是他成為coser章魚之後,出的第一本cosplay寫真集。
時章不知自己是失去瞭呼吸,還是呼吸得太急促。
他顫著手指,撥開旁邊堆著的幾本書。
一本,兩本,三本……
全是章魚的cosplay寫真。
時章低下頭,在宋拂之最下層的抽屜裡,看到瞭最後一本。
封面上的自己看著很中二,兩個時章,一老一少,一動一靜,互相註視著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