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你屋裡是天庭還是雜技廳,管你現在是天兵天將還是妖魔鬼怪,晾著爸爸媽媽都不是個事兒,得先讓父母進傢裡來。
但是開門前,宋拂之一眼瞥到時章胸口那一串花似的吻痕,頓時冒瞭一身冷汗。
操,把這事兒給忘瞭。
祈求爸媽沒看見。
宋拂之趕緊從屋裡翻瞭件外套出來讓時章套外頭,時章還沒緩過勁兒來,動作機械地把衣服往身上穿。
“拉鏈拉上。”宋拂之輕聲說瞭句。
時章拉上瞭,遮住瞭那片紅痕。
宋拂之拉開門,帶著一種視死如歸的勇氣。
反正門外兩位是他最親的親人,既然都直接被撞見瞭,也沒什麼可扭捏的,沒必要。
門再次被打開,王女士已經面色如常瞭,隻有宋爸爸在看到兒子這一身衣服的時間,不自覺地被震瞭一下。
宋拂之從爸爸手裡接過外賣,淡淡賠笑:“謝謝啊,您進……”
王女士已經換好瞭拖鞋,宋爸爸在門口猶豫瞭一下,抬頭看瞭看屋裡兩尊大神,扶著門,語氣特真誠:“凡人能進嗎?”
時章心裡一直挺慌的,宋大夫這句話成功把他給逗笑瞭,心也放下來一半。
王女士不耐煩地“嘖”瞭一聲,拉著老宋進屋:“別貧。”
凡人進屋,兩尊大神卻在旁邊老老實實地站著,一動不敢動。
宋拂之恭恭敬敬:“爸媽,你們怎麼突然來這兒瞭。”
王女士橫他一眼:“我不跟你說清楚瞭嗎,我們做瞭香腸,給你買瞭衣服,正好順路,就過來把東西給你們,省得回頭又到處跑。”
宋拂之滯瞭滯,他可想起來瞭,接電話那會兒他還處在看到花朵標本的震撼裡,沒聽進去。
得,這是他自己的鍋。
王女士拆開他們的外賣看瞭看,皺瞭皺眉:“燒烤,炒飯,烤雞,你們就吃這個啊?一點綠葉子都沒有。”
宋拂之撓瞭撓鼻尖:“這不是圖個方便嗎。”
“圖方便……”王女士問,“你們一會兒還有事?”
停瞭一秒,她自己續上瞭:“哦,要拍照是不是。”
宋拂之有點驚訝,點瞭點頭。
宋醫生在旁邊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王女士抽出瞭寶貴的十秒鐘,向自傢老頭解釋道:“Cosplay,真人扮演成書或者漫畫裡面的角色。”
王女士的英語發音不太標準,卻還是像講課似的,很有范兒。
她講完,轉頭看瞭時章一眼:“我講的對不對?”
時章忙不迭地點頭:“對的。”
宋醫生恍然大悟地“哦”瞭一聲:“那我也弄過,我扮的趙雲。”
宋拂之和時章都滿臉茫然,王女士笑著說:“這不是一回事兒。”
“你爸說的是他們單位以前文藝匯演上,他唱過一折子京劇,空城計。”
這確實不是一回事兒,但有點異曲同工的意思,大傢都笑瞭起來。
“所以你倆這是怎麼……”王老師在兩人中間兜瞭一圈,最後還是落到宋拂之身上,“最近發展出來的興趣愛好?”
這指的應該是寬泛的二次元文化。
宋拂之說“不是”,猶豫瞭一下,看著他媽媽說:“喜歡挺久瞭,但確實是最近才開始自己玩。”
王惠玲愣瞭一下:“多久之前?大學?”
宋拂之笑瞭笑說:“高中。而且你敢信?我當初還是因為看瞭你收繳的漫畫喜歡上的。結果前陣子我倆發現,我當時看的那本漫畫是時章的。”
王惠玲:“……”
宋大夫這會兒也緩過來瞭,樂呵道:“那你媽豈不是當瞭兩次月老。”
給自己兒子當月老,還一當當兩次,這像話嗎。
王老師的重點卻放在別的事上面,她輕輕皺著眉:“我們從來都不知道。”
宋拂之淡笑:“我也一直沒跟你們說啊。”
王惠玲輕輕嘆瞭口氣,有點無奈:“我和你爸爸還以為你這小子一直沒什麼興趣愛好呢。從大學到工作,不出去玩兒也不談戀愛,給我們急的。”
完瞭,以前無趣的人生又被親媽揭出來瞭,宋拂之看瞭下時章,隻見時章溫和地看著自己。
“還是因為我們以前沒時間陪你。”王惠玲這時是很懊惱的。
她緩緩說:“我以前有一屆學生,班裡挺多人喜歡看這些漫畫啊什麼的。他們高考之前,我給每個人送瞭一個小的那種,小擺件?”
王老師用手指比瞭比,也就幾厘米高,估計是那種小扭蛋。
“哆啦A夢的。因為我希望他們都擁能有叮當貓的口袋,有求必應,事事如意。”
王老師看著宋拂之,眼裡有歉意,也很後悔:“我給學生們送瞭那麼多東西,瞭解他們的喜好,卻不知道自己兒子也喜歡。”
孩子成長的黃金時期,她卻沒怎麼參與,這是後悔也追不回的事情。
宋拂之靜瞭兩秒,喊瞭聲“媽”:“這不怪你……”
宋拂之越是年長,自己當瞭越久的老師,其實越能理解自己爸媽。
過去缺失的關懷沒法補回來,宋拂之不是說原諒瞭,他就是理解瞭。
王惠玲隻是把其他學生們都當成瞭自己的孩子。
宋拂之抓瞭一下時章的手,對王惠玲說:“要沒有當初的王老師,我也遇不到現在的時章瞭。”
時章笑著說是,當初如果不是王老師,他現在可能還混在那個小鎮子裡。
時章喊瞭聲“媽”,頓瞭幾秒,又叫她“王老師”:“您讓很多學生記瞭一輩子,因為您給瞭我們第二個傢。”
王惠玲往沙發裡靠瞭靠,笑紋淡淡的:“真是,一個兩個的都這麼會講話。”
宋拂之輕咳瞭一聲,坐正瞭,眼神在自己和時章中間轉瞭一圈,看向王惠玲:“所以您,能接受我們……”
“有什麼不能。”王惠玲笑笑,看向宋醫生,“爸爸能不能接受?”
宋大夫看著對面倆孩子,身上佈料都不太多。
他欲言又止,止又欲言:“呃,就是最好多穿點,現在是冬天。”
宋拂之撐著下巴,笑得手一松:“行,知道瞭爸。”
“那你倆繼續吧。”王惠玲站起來,“衣服和香腸給你倆放這兒瞭,等會兒記得帶回傢。”
她拉瞭一下老宋:“回傢瞭老頭。”
“等下啊。”老宋站起來,搭瞭一下宋拂之的肩膀,“你來一下。”
宋拂之有點一頭霧水,但還是跟著老宋走出瞭房間。
“怎麼瞭爸。”
老宋臉色有些嚴肅,點瞭點自己脖子旁邊,又往下比劃瞭幾寸:“時章這兒,你弄的?”
宋拂之這下真的頓住瞭,愣瞭好幾秒才支唔著“嗯”瞭聲。
“脖頸處血管多且復雜,盡量不要弄破這邊的毛細血管。之前國外出過事故,有的患者被愛人弄出過主動脈血栓。雖然這個概率很小,因為那位患者本來就有傢族病史,但你們平時還是要註意。”
老爸如此認真地叮囑自己這種事,盡管都是這麼成年的成年人瞭,卻還是讓宋拂之覺得有點額頭冒汗。
宋拂之視線飄忽,點頭說知道瞭,會註意,有點想逃。
“知道你倆感情好,但也……”
老宋生性靦腆,到老瞭還是像位白凈書生,不擅長聊這方面的事情。
說到一半老頭兒自己面子也有點掛不住,輕聲咳瞭一下。
他看著宋拂之笑笑:“我和媽媽之前還真是不怎麼瞭解你。”
宋拂之有點百口莫辯。
老爹啊,您要是看到兒子前些日子,渾身淤青的慘樣,就不會隻把你親兒子拎出來談話瞭。
屋裡坐著的那個便宜兒子才是你要教育的人啊!
“但是挺好的。”
老宋笑呵呵地扶著宋拂之的肩膀,往下按瞭一下,“真挺好的。”
因為兒子好像找到瞭那個他願意交付一切的人。
老倆口沒有聊太久,叮囑完兩人好好吃飯,就告辭瞭。
被這麼一攪和,在衣帽間裡沒做完的事兒算是沒法繼續做瞭。
這倒也好,正好能專心把照片給拍完。
大概出來的效果兩人都挺滿意的,之後有專業的幫忙打理妝容和造型,背景也會換,效果應該會很好。
兩人看著照片,又琢磨瞭幾個更有張力的姿勢。
過瞭幾天,他們請瞭童童和洛琉璃,還有平時常合作的攝影,就這麼幾個親近的朋友,來幫他們拍結婚照。
屋裡的場景是他們自己搭的,假毛自己修過,衣服也改得更貼身型。
從頭到尾,這場cos都傾註瞭兩人很多的心血,真到瞭拍攝的這天,宋拂之還有點兒緊張。
“緊張什麼?”時章問他。
宋拂之看瞭眼在旁邊的忙著佈置的攝影和場務:“人有點多。”
之前cos,宋拂之旁邊隻有一個洛琉璃。
“不緊張。”時章說,“章魚老師在呢。”
時章把專門的紋身貼紙拿出來,遞給宋拂之,笑著問:“你不是說想幫我貼的嗎?”
於是在其他人在外頭做準備的時候,宋拂之把時章拉到浴室,在隻有他們倆的地方,一點點幫他把身上火紅的花紋貼上去瞭。
貼的人不安好心,被貼的那個也縱著他不安好心,於是兩人在浴室裡呆瞭挺久。
一直到洛琉璃不耐煩地來敲浴室門,故意臊白他們:“你倆造孩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