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零之讀心神探 第138節

作者:胡六月 字數:5382

何明玉脫口道:“啊,皮膚饑渴癥。”

因為讀心術的緣故,趙向晚很討厭與人身體接觸,如果看心理醫生的話,或許會給她診斷出一個皮膚接觸恐懼癥。隻不過因為趙向晚後來遇到重案組這些正義、正直的人,還有周巧秀、許嵩嶺這些真心關愛她的人,當然,還有季昭,他的表裡如一、他全身心的依賴,成功讓趙向晚有瞭新的、溫暖的皮膚記憶,這才慢慢治愈內心創傷。

提到皮膚饑渴癥,趙向晚的聲音變得低沉瞭一些:“國外一些專傢曾經研究過,孤兒院的孩子成年之後多多少少都有心理疾病,究其原因就是在嬰兒時期缺乏愛撫。隻有通過親密的肌膚接觸,才能安撫孩子的心靈,讓他們獲得安全感。孤兒院的孩子多,保育員根本沒有時間去愛撫孩子,從而導致嬰兒期皮膚饑渴癥,這才有瞭後續的心理疾病。”

何明玉問:“你的意思是,費思琴在嬰兒時期就缺乏與父母的皮膚接觸?”

趙向晚道:“是的,我懷疑是這樣。嬰兒時期的事情費思琴恐怕不記得瞭,但費永柏、屈薇歌應該是知道的。我看過費傢的房間,纖塵不染,連衛生間都幹凈得像新的一樣。屈薇歌有較為嚴重的潔癖,這會導致她在哺育期間和女兒缺乏皮膚方面的接觸。養嬰兒嘛,大傢都知道的,哪裡有常年幹凈的時候,這對屈薇歌應該會是一種折磨。”

雖然屈薇歌已死,但趙向晚根據費思琴的心理異常,敏銳地發現瞭問題。

“嬰兒期的皮膚饑渴導致費思琴膽子很小,特別渴望與父母身體接觸。但屈薇歌是藝術傢,相對清冷,再加上丈夫強勢,一心要把女兒培養成手風琴演奏傢,因此她與女兒保持一定距離。費永柏因為傢族出瞭幾個雙重人格的長輩,就連姐姐也是這樣的人,因此對費思琴處處提防,一心想用修道院式的教育來壓制住費思琴骨子裡那浪漫的、熱情的、奔放的個性。費永柏本來就是嚴師,在教孩子練琴的過程中,用戒尺拍打手背,依然是冰冷的、沒有溫暖的,這讓費思琴的皮膚饑渴癥沒有得到舒緩。”

何明玉反應過來瞭:“所以你將她背摔在地,並用手腳壓制住她,通過這種皮膚接觸、身體的壓力施加,來緩解她的皮膚饑渴癥狀?”

趙向晚很認真地說:“是的。”

第74章關於性

◎食色,性也。◎

劉良駒對趙向晚現在是佩服得五體投地。

“向晚,你說你怎麼就這麼厲害呢?當時看你把費思琴背摔在地,上去就是兩巴掌的時候,我還真給嚇瞭一跳。就算她做瞭十惡不赦的事情,咱們也不能動手打人,隻能拿起法律武器來制裁她嘛。沒想到,你這是給她治病!”

趙向晚但笑不語。

治病什麼的,其實也沒那麼誇張,就是聽艷艷把殺人說得那麼輕描淡寫,心中忽然就有個想法。

——既然你那麼渴望皮膚接觸,那就揍到你舒服!

事實證明,效果很好。

費思琴身體裡那種時不時將她折磨到非要尋找男人慰藉的饑渴感,並不是一定要“性”才能舒緩。有效的皮膚刺激,也是可行的。

很多性癮患者,都是童年缺乏肌膚愛撫所致。所以如果治療,那就要對癥下藥,給予她直接的、充足的皮膚接觸。

何明玉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向晚,我和你一樣都認真查看過案發現場,也感慨過費傢的幹凈整潔,推測屈薇歌可能有潔癖,可是……你是怎麼由潔癖聯系到費思琴有皮膚饑渴癥的?另外,皮膚饑渴與多重人格又有什麼關系呢?”

朱飛鵬補充瞭一個問題:“對,還有還有,為什麼費思琴有皮膚饑渴,費思章卻沒有?我今天和老高、艾輝一起做外調,都說費思章這個孩子陽光、開朗、健康,沒聽說有什麼心理疾病。”

趙向晚道:“可能費永柏與兒子身體接觸比較多,但對女兒卻因為避嫌而相對慎重。費永柏傢族有遺傳病史,女孩子成年之後對性無比渴望。費傢為此煞費苦心,不斷壓制女孩子,長期不斷的壓制,導致多重人格出現。費永柏的姐姐就是這樣一個人,他親眼目睹姐姐發病,留下深重的心理陰影,他是父親,也算是異性,因此對費思琴非常謹慎,平時刻意保持距離,不輕易愛撫。”

劉良駒聽到這裡,第一個不答應:“啊呸!這什麼屁話啊。我傢劉栗子,我每天又是抱、又是啃的,超愛她的小腳丫和小屁股。小娃娃嘛,哪來的什麼性別意識?這個費永柏簡直迂腐到瞭極致!”

何明玉看著趙向晚:“你怎麼知道費永柏的姐姐是那樣一個人?”

趙向晚愣瞭一下,她今天說的話太多,已經有點記不住哪些話是費思琴說的,哪些話是她想的,隻能打瞭個馬虎眼:“高警官不是調查瞭費傢的親戚關系嗎?”

何明玉看向高廣強:“是嗎?”

高廣強點點頭:“昨天的確查過費傢戶口關系,詢問瞭居委會工作人員,好像是提過那麼一嘴,說費永柏的父母已經去世,他姐姐費永貞長期住院,也死在醫院裡,不過……沒人知道她住的是精神病院。”

趙向晚接過高廣強的話:“對啊,費永柏對女兒的管束太過嚴厲,又在初一休學再把她送到女子中學讀書,一定有什麼隱情。何師姐你可以翻一下筆錄,今天我們剛見過費思琴,發現她和前天判若兩人之後,費思琴曾經提起過她姑姑。”

何明玉翻開筆錄本,果然找到出處——“你不曉得吧?我有個姑姑,並不是正常病逝。我爸一看到我,就什麼都明白瞭。”

不是正常病逝,和費思琴一樣的多重人格,其中一個人格對性無比渴望。因此費傢才如臨大敵,因此費永柏才會在費思琴十三歲覺醒出主人格時恐懼萬分,把她送出國治療。

國內對於精神疾病的認知,太淺太淺。一般人一聽說精神病,就把它與瘋子劃上等號,遠離、害怕、恐慌。

費永柏為瞭不讓女兒被外人另眼相看,向所有人隱瞞瞭這件事,悄悄把她送到國外治療。

難怪費、季兩傢會成為好友,兩傢孩子都有精神類疾病。隻不過季錦茂沒有隱瞞季昭有自閉癥,細心陪伴、努力挖掘季昭潛能、不求任何回報地付出;費永柏卻瞞得死死的,恨不得把女兒關在籠子裡,不讓她接觸任何外人。

何明玉恍然大悟:“向晚你這腦袋,真是靈光!隻不過一句小小的提示語,你就能想得那麼遠,真是佩服!”

趙向晚再細細地向大傢解釋是怎樣發現費思琴的三重人格,又如何判斷誰才是主體人格,怎麼樣引導艷艷說出真相,聽得重案組成員連連點頭。

足跡分析、痕跡檢測、外圍調查……或許這些其他組員比趙向晚更擅長。但是,心理分析、微表情研究,誰也沒有趙向晚拿手。

朱飛鵬聽完,長嘆一聲:“我現在覺得,我爸媽真挺好的。”

朱飛鵬的父親開廠,生產酒店配套物品,盧曼凝在四季大酒店當客戶部經理,是季錦茂的左膀右臂。夫妻倆在商海這麼多年,積累瞭豐富的商業人脈。他們希望朱飛鵬子承父業,將商業版圖傳承發展,可是看到朱飛鵬從小就想當一名警察,充分尊重他的意願,讓他考公安大學、當刑警。

不說別的,就這一份對孩子夢想的支持與尊重,值得點贊。

劉良駒重重一拍桌子:“我不管瞭,以後我傢劉栗子,我就使勁兒地寵。反正,絕不讓她有什麼皮膚饑渴。要是以後有什麼不對,我再來找向晚師妹請教。”

趙向晚後背一僵:“那個,我對兒童心理學沒有研究。”

劉良駒嘿嘿一笑:“向晚你別謙虛,我看你對什麼心理學都有研究。咱們上課的時候雖然學過犯罪心理學,可是誰都沒有你掌握得透徹。你那套微表情行為學也屬於心理學范疇,漂亮!繼續研究,師兄支持你。”

高廣強也及時肯定瞭趙向晚和其他組員的表現:“向晚你重點對心理學進行研究,祝康研究足跡學,黃元德現場勘查細致認真,大傢一起進步。”

祝康對足跡學入瞭迷,黃元德對痕跡學感興趣,這一回現場痕跡檢測與犯罪供述高度吻合,反饋速度很快,兩人有很強的成就感。

祝康說:“果然是一胖一瘦兩名少年、一名青年,身高、體重也都符合計算公式,以後就可以用這一套方法來對犯罪嫌疑人的基本信息進行推測,太好瞭。”

黃元德略有遺憾:“切肉刀上的指紋隻找到一組費思琴右手指紋,沒有項裕的指紋存在。但是項裕堅持說握住費思琴的手,刺入費永柏左胸,這句話是否真實,並不能從指紋上反應出來。”

朱飛鵬最近看瞭不少關於指紋的研究成果,提醒他:“如果有外力介入,虎口處印痕、指紋深淺、方向上應該會有變化吧?我們可以對比試試。”

黃元德豁然開朗:“有道理!我們等下就會痕跡科實驗一下。”

重案組成員更傾向於支持費思琴的口供:是費思琴主動執刀傷瞭費永柏,而不是項裕強迫她動手。但因為兩人供述不一致,就必須在細節上更深入、更謹慎。

“何明玉你這回做的筆錄特別漂亮,一目瞭然,看來是跟組長學瞭點本事啊。”

“朱飛鵬,這回的切柄指紋如果你能根據虎口痕跡、指紋深度變化來判斷是否有人強迫,那可以寫一篇小論文瞭。”

“提到論文,好像上次向晚還發瞭一篇和微表情行為學有關的?要不,以費思琴為案例寫一篇關於多重人格的心理學研究論文吧?”

大傢你一言我一語地討論著案情,玫瑰花的馨香隨著吊扇的旋轉擴散開來,心情漸漸好瞭起來。

不知道是誰說瞭一句:“費思琴到底應該怎麼辦?”

這一下,所有人都犯瞭難。

就連最有主意的趙向晚都不知道應該怎麼處理。

朱飛鵬找來法律條文,讀給大傢聽。

“根據刑法第18條,第一,精神病人在不能辨認或者不能控制自己行為的時候造成危害結果,經法定程序鑒定確認的,不負刑事責任,但是應當責令他的傢屬或者監護人嚴加看管和醫療;在必要的時候,由政府強制醫療。第二,間歇性的精神病人在精神正常的時候犯罪,應當負刑事責任。第三,尚未完全喪失辨認或者控制自己行為能力的精神病人犯罪的,應當負刑事責任,但是可以從輕或者減輕處罰。”

讀完之後,朱飛鵬問大傢:“費思琴屬於哪一種情況?”

黃元德猶豫著說:“應該是第一種情況吧?畢竟她這屬於明顯的解離癥,主體人格也並不希望發生命案。”

何明玉全程傾聽瞭艷艷的犯罪過程描述,不同意黃元德的意見。

“我覺得不應該歸屬到第一種情況。費思琴有三重人格,第一重人格木木學習成績不好,但因為高考估分說瞭謊,眼看著馬上就要出分,說的謊言就要露餡,因此向冰冰求助;第二重人格,也就是主體人格冰冰也無法處理這件事,於是和第三重人格艷艷溝通交流。雖然艷艷對冰冰有所欺騙,但不否認冰冰同意瞭她的建議:約人上門搶劫,並傷害傢人,以掩蓋木木說的謊。”

眾人聽得一頭霧水:“你到底是什麼意思?能不能簡單一點說。木木、冰冰、艷艷聽得我腦殼疼。”

何明玉白瞭眾人一眼:“現在你們能夠體會到我在醫院詢問費思琴時,那種痛苦吧?也虧得趙向晚頭腦清晰,還能主動控制把艷艷逼出來。如果艷艷不說,誰也不會知道這起兇殺案的起因,竟然是因為高考估分的一個謊言。”

一個謊言,需要無數個謊言來圓。

一步錯,步步錯。

很多人,就是因為簡單的一個謊言,一步步走向罪惡的泥沼。

重案組的人,都在審訊室聽過類似這樣的懺悔。

——我隻是想讓她說出銀行卡密碼,可是她不停地喊,我隻好捂住她的嘴,然後……也不知道為什麼她就沒氣瞭。

——我一開始隻是想開個玩笑,沒想到他當真瞭,他那麼多錢,拿一點也沒什麼吧?

——我撞瞭人,我害怕,我想走的,可是他拉著我的腿,說要告我,我一害怕,就把他推開,倒車把他壓死瞭。

——我是爸媽的驕傲,怎麼能讓他們知道我這次沒有考好?可是他們非要看成績單,我一著急,把他們都殺瞭。

何明玉說:“起因是木木的謊言,艷艷征得主體人格冰冰的同意開展行動。行動期間,艷艷頭腦清晰、動機明確、考慮周全,完全具備行為能力,所以我覺得,應該是第二種情況,應該判刑!手刃父母,這樣的女兒留在世上也是禍害!”

隻要一想到艷艷轉動手腕,輕描淡寫地描述殺人過程,何明玉就怒火中燒。

——“親手把刀刺進費永柏左胸,看著他震驚、恐懼的眼神,我神清氣爽。偏偏費思章那小傢夥討嫌,死就死吧,他倒在地上瞭,喉嚨口咕嚕咕嚕往外冒血泡泡瞭,還沖我伸出手,傻乎乎地喊瞭一聲姐。”

如果說,費永柏、屈薇歌有做錯的地方,那稚子何罪?費思章優秀、陽光,既聰明又勤奮,看到爸媽不讓姐姐玩洋娃娃,悄悄幫她藏瞭一個在自己的玩具箱裡。

因此,何明玉覺得費思琴不值得原諒。

祝康是折衷派:“

我個人覺得,費思琴應當負刑事責任,畢竟的確是她引狼入室,自導自演瞭一出搶劫案,造成兩死一重傷的嚴重後果。但考慮到她有精神疾病,而且主體人格無法完全控制自己行為,可以從輕或者減輕處罰。”

三種觀點,莫衷一是。

最後還是高廣強舉起雙手制止瞭大傢的討論:“好瞭好瞭,判刑是法院的事情,咱們隻要負責把人抓到,證據收集齊全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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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天之後,醫院打來電話,費永柏醒瞭。

高廣強帶隊,朱飛鵬、何明玉、趙向晚四人前往醫院詢問案發過程。

費永柏講的,是一個悲傷的故事。

費永柏是大傢族出身,祖上出過不少舉人、進士,將禮義廉恥這四個字深深刻在瞭骨髓裡。兒子科舉致仕,女兒嫁人持傢,按照這樣的標準進行教育,卻屢屢受挫。

兒子倒還好,苦讀書、讀書苦,即使科舉不成,識字算數當個幕僚、養傢糊口綽綽有餘。

女兒就有點難搞。費傢女兒漂亮嫵媚,骨子裡帶著股熱情、浪漫的勁兒,即使嚴格管束依然壓制不住。雖然自小往她們腦子裡灌什麼從一而終、女子無才便是德,依然改變不瞭她們對愛情的向往與渴求。

丈夫死瞭就該守寡,點著油燈數黃豆,誰說的?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遇到自己喜歡的不能嫁,誰定的?

年紀大瞭就該清心寡欲,哪個規定的?

一代又一代的反抗,讓費傢宗族的族長們慌瞭神,更加刻意打壓。

裹小腳、纏胸,讀女誡,不聽話就跪祠堂、打手心、動傢法,嚴重的那就索性深塘,一死白瞭。

總之,不能壞瞭費傢百年清譽。

鴉片戰爭之後,費傢漸漸離散,一拔人去瞭海外,一拔人留在國內。費永柏這一支留在星市安下瞭傢。

1948年,費永貞出生。兩年後,費永柏出生。

解放之後,費永柏的父親費孝英因為曾是燕京大學的大學生,雖然沒有如期畢業,但國學底子強,留在星市師范大學教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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