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向晚望向錢民強:“好,那項東就交給你瞭。”
錢民強立刻安排保衛科的同事,兩人一班,輪流守在項東身邊,不管項東走到哪裡,都要一直跟著。
項東享受著這樣的待遇,感覺自己成瞭犯人,暗自咬牙,但又無可奈何。
回到公安局,趙向晚有條不紊地安排工作。
第一條線索,初戀。
趙向晚問錢民強:“項東的初戀是誰?”
錢民強茫然搖頭:“不知道。”
趙向晚再問:“項東在下鄉當知青、大學讀書的時候,就沒有關系特別親近的異性?”
錢民強想瞭想:“好像聽艷艷提過一回,說項東有一條紅圍巾,看著就是女孩子織的,可是他死也不承認,非說是當知青的時候他姐姐寄來的。艷艷也和他頂瞭真,非要問個清楚,和項東回老傢的時候特地問瞭他姐,結果他姐一點也不知道。兩人為這事吵得很兇,後來項東把圍巾丟進垃圾桶裡,艷艷才肯罷休。”
朱飛鵬說:“那圍巾肯定是項東心愛之人送的,不然大男人誰會一天到晚收藏著一條紅圍巾?項東說是當知青的時候姐姐寄來的,按照說謊說一半的套路來看,估計他的初戀是在鄉下當知青的時候認識的。”
趙向晚思索片刻,想到項東曾經說過初戀、領導、港城三個詞語連在一起之後,她腦中忽然有瞭一絲明悟:“有沒有可能,艾副處長是項東的初戀?”
錢民強聽到這裡,詫異地看向趙向晚。
艾處是項東的初戀情人?趙向晚這腦子是怎麼轉的?
祝康卻很支持趙向晚:“有可能!年齡上來看,艾處能夠當上招商局副處,可能與項東是同齡人。雖然照片上看著年輕,但那隻是會保養罷瞭。”
錢民強瞪大瞭眼睛:“項東看上瞭艾處,所以想要害死艷艷?”
趙向晚說:“目前隻是猜想。”
朱飛鵬卻越想越覺得合理,開始認真分析起來:“這個可能性很大!你想啊,如果項東與程欣如勾勾搭搭,或者說項東看上瞭其他小姑娘,不想和錢艷艷繼續做夫妻,完全可以提出離婚,是不是?何必要做這種違法犯罪行為?除非,他看上的女人位高權重,他和她都十分愛惜羽毛,怕名聲不好影響前途。”
錢民強卻搖頭道:“不管項東喜歡的是小姑娘,還是大領導,他都別想離婚!隻要艷艷不同意,有我和大哥在,他永遠離不成!”
趙向晚看向錢民強。
項東曾經在心裡咒罵過錢傢人強勢、厲害,沾上就甩不脫,難道指的就是這個?他如果提出離婚,錢艷艷肯定不會同意,而錢傢兩個哥哥也不會放過他。
錢傢人對項東付出良多,錢艷艷的父親在工程機械系統徒子徒孫眾多,項東如果敢背信棄義、對錢艷艷始亂終棄,那項東必將接受來自錢傢人的報復,項東的名聲、工作、前途都將受到影響。
正是因為這個原因,所以項東在變心之後,不敢提出離婚,而是采取瞭更為陰狠的手段,直接要瞭錢艷艷的性命。
錢民強的眼睛裡閃過怒火,繼續發泄著對項東的不滿。
“他項東憑什麼離婚?當年他分配到廠裡的時候除瞭一口破箱子外,身無長物。要不是因為艷艷喜歡他,堅決要和他結婚,我們根本不可能同意艷艷嫁給他。
他是大學生,有文化,長得也好,寫得一手好文章,的確很優秀。但我傢艷艷也不差,年輕、漂亮、開朗、廚藝出眾,廠裡不知道多少小夥子追求。我們當時也勸過艷艷,說她與項東學歷相差太大,怕他倆沒有共同語言。而且項東傢庭條件不好,他又是傢裡的長子,將來負擔可能會很重。
可是,艷艷那個時候對項東崇拜、歡喜得很,信誓旦旦說她不在意項東傢裡條件差,說她將來一定努力做好妻子、好兒媳,還說她的工資可以用來補貼項東,聽著真是心梗。
項東也拍著胸脯保證,說他從來沒有在意過艷艷學歷低,說他就喜歡艷艷單純、可愛,說他可以教艷艷學文化,努力培養共同語言,說他會一輩子對艷艷好,會把艷艷的傢人當作自己的親人對待。
看他倆愛得那麼深刻,我們全傢人隻有祝福。
艷艷和項東結婚的時候,項傢人過來什麼忙也幫不上,除瞭送一對枕巾、一對開水瓶,什麼也沒有。一大傢子又是住旅館又是吃飯,臨走還要買禮物,全是我們傢裡操持。
他倆新婚時,裝修房子、佈置傢具,采買床上用品……再後來,分新房、生孩子、升職稱、當科長,項東傢大大小小的事情,我爸媽、我大哥和我,事事盡心盡力地幫忙,隻要艷艷過得開心,我們恨不得把心掏給他們。怎麼,項東現在翅膀硬瞭,糟糠之妻就不要瞭?”
錢民強越說越氣憤,頸脖間青筋暴露,眼眶通紅。說到後面,他抬起手,狠狠砸在自己腦袋上。
“我好恨!我真的恨!我為什麼沒有早早察覺到項東的狼子野心,為什麼要對他那麼巴心巴肝地付出,為什麼逼著艷艷做賢妻良母,成全那個狼心狗肺的東西!我應該把艷艷送出去讀書、進修,好好培養她。靠山山倒,靠水水流,艷艷還不如靠自己!”
霍灼拍瞭拍戰友的肩膀,嘆瞭一口氣:“民強,別自責瞭。你和艷艷都沒有錯,錯的是項東。既然是他的錯,你後悔什麼?”
朱飛鵬也安慰他:“對!要讓姓項的狗東西後悔。”
無論是誰,經歷這樣的情感背叛,都會憤怒。
付出十幾年,終究都是錯付。
人心易變。
曾經答應過白頭到老,中途卻移情別戀;
接受過嶽傢無私幫助時感激不盡,可是某一天卻把這份恩情當成瞭束縛。
自私、貪婪,永不知足,這就是人性。
趙向晚垂下眼眸,默然不語。
項東道德敗壞,拋棄糟糠之妻,將錢傢人對他的維護關心視為無物,自有社會大眾譴責,公安局管不著他。
可是,項東若是枉顧法律,唆使、雇傭他人殺害妻子,趙向晚絕不容情。
第二天,祝康拿到瞭省招商局艾鈴蘭副處長的履歷。
不出所料,艾鈴蘭與項東同齡,在同一個地方當知青。
1977年高考失利,她留在鄉下。
1978年,艾鈴蘭高考再次失利。
1979年,返城。
1981年,艾鈴蘭赴港,與舅舅歐得旺的資助下完成學業,並於1988年作為人才引進,成為省招商局副處長。
趙向晚打電話回星市,許嵩嶺親自跑瞭一趟省招商局,瞭解到更多細節。
據招商局相關領導所言,艾鈴蘭是個極為自傲、清高的人,生活精致講究,行事作風洋派十足,在局裡沒有什麼朋友。
艾鈴蘭之所以回國,據說是因為在國內有一個牽掛的人,但這個她牽掛的人,誰也不知道是誰。
許嵩嶺還瞭解到,這半年裡艾鈴蘭經常出差,她舅舅歐得旺在珠市投資建設一個汽車產業園,這是她的重要業績之一,所以一個月總會有四分之一的時間待在珠市。
想到項東曾經提過的“酒店”一詞,趙向晚若有所思。
招商局領導駕臨珠市,市裡安排自有章法,隨便一打聽,就知道瞭艾鈴蘭住在威爾薇絲酒店。
走進珠市最奢華的外資酒店,威爾薇絲酒店,趙向晚便聞到一股淡雅的香味,讓人感覺輕松、舒適。
這香味,趙向晚分辨不出,但季昭知道。
【白茶香,混合天竺葵和小蒼蘭的味道。】
調取住客名單,果然艾鈴蘭是常客。
再拿出項東的照片,服務員都稱見過項東很多次,應該是來見艾鈴蘭。但具體他倆說瞭些什麼、待瞭多久、有沒有過夜,這些問題服務員並不太清楚。
項東匆匆而來,悄悄離去,從不登記,服務員也隻是偶爾在大堂、走廊、樓梯間遇到他。
趙向晚在酒店會客廳見到瞭艾鈴蘭。
艾鈴蘭比項東小一歲,今年三十九歲。她身材保養得很好,見到警察過來調查情況,態度有些高傲。
趙向晚問她:“艾處,你認識項東嗎?”
艾鈴蘭坐在椅中,雙腿交叉而坐,站姿優雅。她瞟瞭趙向晚一眼:“我和他是老朋友,不過失去瞭聯系,去年九月才珠市傳動機械廠談合作的時候見到他,才知道他大學畢業之後分配到瞭這個廠。”
趙向晚再問:“你是項東的初戀吧?”
艾鈴蘭抿瞭抿唇,搖頭否認:“我們下鄉當知青的時候才十幾歲,單純得很。”
趙向晚雙目微瞇,淡淡道:“你曾經送過項東一條紅圍巾吧?他一直留著。”
艾鈴蘭沒有說話,眼中露出深深的情意。
【我拆瞭身上穿的毛線背心,織瞭那條圍巾送給他。】
【可是,兩個掉落泥潭的人,誰能拉誰一把?隻能忍痛分開。】
趙向晚再問:“你知道項東有老婆嗎?”
艾鈴蘭臉色一變,眼神變得冰冷:“趙警官,請註意你的言辭。我和項東隻是普通朋友,他有沒有老婆,與我有什麼關系?”
可是,艾鈴蘭的內心想的,卻完全不是一回事。
【有老婆怎麼瞭?有老婆就不能追求自己的真愛嗎?】
【那個粗魯的女人,哪裡懂得項東的心?】
【識於微時的情義,也不過是沉沒成本罷瞭。該丟棄的時候,就該丟棄!】
艾鈴蘭雖然自私,心機卻不深沉,至少她的內心是敞開的,趙向晚聽得清清楚楚。
趙向晚目光銳利:“現在錢艷艷已死,還有什麼阻止你和項東在一起呢?”
艾鈴蘭的心跳漏瞭一拍,但她繃著臉,沒有表現出異常。
她假意生氣,站起身來:“趙警官,我不知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如果不是因為許局長給我打過電話,你根本沒有資格坐在這裡審問我!”
【項東說瞭,他會安排好一切。】
【我們的事情絕對不能曝光。】
趙向晚也跟著站瞭起來,意味深長地說瞭一句:“艾處,這並不是審問。”如果真正進入審問環節,我的態度絕不會如此客氣。
從酒店出來之後,趙向晚第一時間見到閔成河。
閔成河吸瞭吸鼻子,眼睛一亮,盯著趙向晚的一舉一動。
趙向晚抖瞭抖肩,仿佛要把身上沾染的香薰氣息抖散:“你聞到項東身上的香味,是不是就是這個味道?”
閔成河連連點頭:“是,是是。”
閔成河問:“這是,什麼味道?”
趙向晚如實回答:“威爾薇絲酒店大堂的香熏味道。”
閔成河的眼睛裡閃過一道奇怪的光芒:“項東,有人?”
【要停留很久,才能有那麼濃的味道。】
【他和誰好上瞭?】
趙向晚沒有回答他的問題,站起身來:“霍警官會與你辦理手續,你可以回廠上班瞭。”
閔成河站起身,沖她鞠瞭一個躬:“謝謝。”
趙向晚擺瞭擺手,看著他那張被火燒壞的半張臉,囑咐瞭一句:“我們警方正在全力偵破,你不要打擾我們的節奏。”
閔成河悶聲不響。
【項東嫌棄她。】
【不好好待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