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知嬋等瞭一會兒,沒等到後續,她睜開眼,“然後呢?”
陸凜目光沉沉,“沒有結局。您希望是怎樣的結局?”
陸知嬋沒有遲疑,“我當然是希望鯨魚能逃回大海。”
陸凜笑瞭一下,沒有再說話,他最後檢查瞭陸知嬋的被子,說瞭聲“好夢”,起身離開,關燈關上瞭門。
又叫來保姆住傢醫生叮囑瞭一會兒,陸凜才駕車離開。
——
昏暗的房間裡,隻有床頭的臺燈亮著,寒風拍打著窗戶,似乎又要下大雨瞭。
彩虹光帶倒映在天花板,晏鶴清緩緩轉動著光之立方,片刻,他才放回床頭,關燈休息瞭。
次日外面霧蒙蒙的,晏鶴清走出單元樓,才發現地面鋪著厚厚的雪。
昨夜不僅下瞭雨,還下雪瞭。
晏鶴清拉高溫暖的黑色毛線圍巾,踩著幹凈的雪,去瞭地鐵站。
張姨看到晏鶴清又來瞭,很是意外,“你不是一周來一次嗎?”
晏鶴清蹲下熟練收拾換下的紙尿褲,“考完試瞭,年前我都來。”
雖說這樣不太好,張姨心裡其實是很慶幸的,晏鶴清安靜又會做事,幫瞭她不少忙,減輕瞭她的負擔,常來實在是太好瞭!她笑道:“有你這樣的孩子,你爸媽可太幸福瞭。”
這時徐喬音到瞭門口,聽到張姨的話,她一愣,又看瞭看晏鶴清,糾結再三,還是轉身要走。張姨眼尖,趕緊喊住她,“徐老師,騷擾你那個流氓抓到瞭嗎?”
徐喬音瞥瞭眼晏鶴清,微微搖瞭頭。
晏鶴清將紙尿褲卷好裝進垃圾袋,抬眸問:“什麼流氓?”
徐喬音還沒開口,張姨就義憤填膺罵,“不知哪個臭流氓,天天往徐老師門上貼惡心的話,最近徐老師下班回傢,也總有人跟著她。”
晏鶴清望向徐喬音,徐喬音本來在看晏鶴清,他一看過來,徐喬音馬上緊張地挪開目光。
晏鶴清提著垃圾袋起身,他開口道:“您要不介意,這段時間我送您回傢。”
他是在和徐喬音說,徐喬音身體微微一震,猶豫著要拒絕,張姨就開口瞭,“對啊,有個男人跟著,那混蛋就忌憚瞭,有些臭垃圾專找單身女性騷擾。雖說咱們小晏年輕,剛好像你兒子嘛。”
張姨並不知道徐喬音的過往,隻以為她是不婚不育,徐喬音聽到兒子卻滿心酸澀,她剛恍惚,也是看到晏鶴清,想起瞭陸牧馳,陸牧馳就比晏鶴清大幾歲。
徐喬音輕輕說:“不用瞭。”
張姨擦著手,不認同地說:“我知道你內向,不愛和別人接觸,但咱們小晏可不同,是特別好的孩子。”
徐喬音點頭,“我知道。”她隻是不想再麻煩晏鶴清,晏鶴清幫過她兩次瞭,一次是傘,一次是陸凜來福利院。
其實徐喬音和陸凜沒見過幾次,她和陸翰結婚的時候,陸凜不過5歲,後來她和陸翰離婚,離開陸傢,陸凜也就10歲,隻逢年過節,陸傢老太爺會接陸凜回來過節。
之所以認得出現在的陸凜,是她常看陸氏的新聞。
“您是擔心麻煩我嗎?”不知何時,晏鶴清走到瞭她面前。
徐喬音不安捏著手指,到底輕輕點瞭頭。
“不會。”晏鶴清微笑,“就送幾天,嚇退那個混蛋,算不上麻煩。”
徐喬音實際很害怕,好幾次在傢,她都感覺外面有腳步聲,嚇得她不敢發聲,還好最後沒出什麼意外,但再繼續下去,她神經就快衰弱瞭,她終於望著晏鶴清確認,“真不會麻煩嗎?”
晏鶴清莞爾,“不會。”
徐喬音這才點點頭。
下午是在福利院解決晚飯,陸凜來過後,食堂飯菜有瞭質的飛躍,陸氏加瞭贊助。
微微落雪,有點濕潤,晏鶴清撐開傘,走在徐喬音的右邊,徐喬音比晏鶴清矮一頭,這十幾年她都是獨來獨往,現在這一幕,仿佛晏鶴清真是她的孩子一樣。
徐喬音終於有瞭笑意,她主動溫聲問:“你今年多大瞭?”
“18。”
比她的小馳小5歲,她眼神分外柔和瞭,“來福利院做義工,很辛苦吧。”
晏鶴清也笑瞭一下,“我隻是偶爾來,你們更辛苦。”
徐喬音卻搖頭,她看著前方,細細的雪偶爾從傘面滑落,不是她在幫福利院的小孩,而是那些孩子治愈瞭她,離開陸傢,和自己的骨肉分離,她幾乎是生不如死,是看到瞭福利院的招聘,她才得以用另一種方式延續她的母愛。
兩人都很安靜,進瞭地鐵,徐喬音帶著晏鶴清搭瞭1號線。她住的地方離福利院特別遠,橫跨東西,20多個站,六點半從福利院出來,快九點才到徐喬音住的地方。
意外繁華。
新區最發達的片區。
晏鶴清知道這裡,陸牧馳的公司,就在附近。
徐喬音指著路,路過一傢店,晏鶴清把傘交給徐喬音,讓她稍等片刻,他就跑出傘,進瞭一傢商店。
再出來,晏鶴清手裡提著東西,雪花飄得大,徐喬音快步上前要給他遮擋,晏鶴清也小跑過來。
進瞭傘,晏鶴清發梢,圍巾上還是沾瞭不少雪花,徐喬音還在猶豫要不要給他拍掉,晏鶴清就舉起拎著的東西晃瞭晃,漂亮的眉眼微彎,“買瞭一個監控,待會兒給您安上,要發現陌生人,就馬上報警。”
徐喬音鼻頭有些酸,她點點頭。
她的住處是商業大樓對面的公寓,很小,一室一廳,非常狹小,晏鶴清在門口安裝監控,從來沒來過客人,徐喬音手忙腳亂撕開牛奶,用微波爐加熱瞭,跑去遞給晏鶴清,“先喝點熱牛奶。”
晏鶴清不客套,他接過牛奶,喝瞭一口,露出笑容,“謝謝。”
徐喬音極其不好意思,“我謝謝你才對,監控錢我轉給你,你一定要收下。”她掏出手機。
晏鶴清也沒有拒絕,他掏出手機,“120塊,加微信吧,要下次您發現有人跟著您,或是找您麻煩,您就聯系我。”
徐喬音笑瞭,她加上晏鶴清的微信,轉瞭錢,有些感慨說:“我有個兒子,他和你一樣這麼高,這麼帥。”
晏鶴清喝光剩下的牛奶,他彎彎眼睛,“我媽媽也像您一樣,溫柔漂亮。”
徐喬音許久沒真正開心過瞭,安裝完監控,她切瞭很甜的哈密瓜,一定要晏鶴清吃一塊才讓他離開。
……
從公寓出來,晏鶴清微微抬眸,看向對面燈火輝煌的商業大樓,陸牧馳的公司,就在頂樓。
收回視線,晏鶴清壓下傘面,轉身回傢。
陸牧馳沒去公司,他和幾個朋友在酒吧喝酒。
叫瞭幾個少爺公主,知道他喜歡男人,其中最漂亮的少爺直往他身上貼,陸牧馳來者不拒,他攬住少爺柔軟的腰肢,兩隻腳搭在桌面,手指夾著忽明忽暗的煙,一看心情就不好。
他朋友一邊和公主調情,一邊往他這邊瞅,“陸少是不是在想林傢的小少爺?”
提到林風致,陸牧馳眼神冷下來,婚宴那晚過後,他們一直沒聯系,陸牧馳也沒想聯系他。
這時少爺纏上來,一隻手已經往陸牧馳身下探,陸牧馳猛地收回手,一把掀開瞭少爺,起身大步往外走。
滿包間的人都很懵,撞到沙發背的少爺更是滿臉委屈。
陸牧馳倒是沒什麼事,就是突然覺得這樣的生活很無聊,不是喝酒就是上床,少爺身上濃濃的香水味也令他膩味。
出瞭酒吧,還沒到停車處,紛飛的雪花落到他臉上,有一點在他鼻尖融化,有著淡淡的氣味,很純凈,竟然還帶著一點點梅花的香味。
陸牧馳回頭,旁邊有一棵開極其繁茂的梅花。路燈籠罩著花樹,花瓣渡瞭一層淡淡的光暈,散發著淡淡的梅香。
不知為何,他就想到瞭晏鶴清。
突然就有瞭目的地。
第35章035
晏鶴清從地鐵站出來,雪已經下得很大瞭,還有三周過年,街邊的樹已經掛上瞭紅色的小燈籠,亮著燈,在雪花裡一搖一晃,特別憨態可掬。
晏鶴清突然想起瞭小時候。
那時候傢裡似乎有一棵石榴樹,茂盛得枝葉快垂到地面,春末初夏的時候,樹上就會掛滿這樣紅彤彤的小燈籠花。
天氣熱瞭,媽媽會搬兩張搖椅到樹下,煮一鍋薄荷綠豆湯,牽著他和林風致到樹下納涼。
然後哼著一首不知道什麼歌。
就很溫柔,像是涓涓流淌的溪流,他就在那樣的歌聲中,喝著清爽解暑的薄荷綠豆水睡著瞭。
睡得很香,再睜眼,晚霞在院子裡鋪瞭一地的霞光,爸爸就回來瞭。
有時帶回來一塊肉,幾顆水靈的菜,一袋新鮮的水果,一包那時候小孩都特別喜歡的變色糖。
有時是很香很甜的小蛋糕,那種街邊剛炸出鍋的,急著送回來讓媽媽和他們吃熱乎的,爸爸總是跑得滿頭大汗。
曾經晏鶴清發誓要記得很深刻。
可隨著時間的過去,那些彩虹光一樣耀眼的記憶,還是漸漸在他腦海裡蛻變成瞭黑白色。
他甚至記不起父母的模樣。
唯一清晰的,隻有那場火,熊熊燃燒著火。
已經昏迷的女人,不知為何竟然醒瞭,抱緊哭泣的他和林風致,沖出瞭大火。
一句話沒有。
女人靜靜躺在地上,往日漂亮的容顏如同濃濃遮住天際的黑煙,什麼都不見瞭,看不清瞭。
唯獨他和林風致活瞭下來。
傢裡所有東西燒得一幹二凈,連一張照片都沒留下來。
晏鶴清眼裡有微光浮動,他收回視線,撐開傘,像每一個剛出地鐵,匆匆趕回傢吃飯的行人一樣,隨著人群往前走,就在大學城附近,地鐵口有很多賣花賣小玩意的創業大學生。
大多是玫瑰花。
晏鶴清蹲下找瞭好一會兒,才發現一桶劍蘭,有白色,淡紫色的。
晏鶴清各挑瞭一枝,不算清晰的記憶裡,媽媽常穿漂亮的旗袍,隻是他忘記顏色瞭,或許是白色,淡紫色,又或許是粉色,墨綠色……
挑完花,晏鶴清付瞭錢,老板要給他用報紙包好,晏鶴清已經拿著花走瞭。
……
陸牧馳開到晏鶴清樓下,三樓的窗戶黑著。
他用力皺眉,怎麼這麼晚還沒回來。
他掏出煙盒,抽出一根煙點燃,他調低座椅躺著,他的視野矮瞭不少,撲簌簌的雪花不停落下來,拍在擋風玻璃上,空著的手指微微曲起,煩躁點著扶手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