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夏夜熙攘之前 第11節

作者:浮瑾 字數:3416

第9章真實

許卓看到不遠處兩個人並排走近,他沒想到寧歲和謝屹忱看起來還挺熟的,連帶著向她也多看瞭一眼。

謝屹忱還在想胡珂爾這男朋友為什麼一直目不轉睛地盯著自己,剛伸出手,對方就急不可耐地說:“我們見過。”

頓瞭下,又多補充一句:“籃球賽的時候。”

他們確實是隻在那次有過一面之緣,但這樣一講謝屹忱很快就記瞭起來,朝對方勾瞭下唇角:“有印象。”

張餘戈倒是沒想到他和許卓還有這種交際,後者態度變好之後,看著莫名順眼瞭許多。

“原來你們以前認識啊,那就好辦瞭!”

胡珂爾興高采烈,又擔任起瞭介紹的職責,謝屹忱和許卓握完手,和沈擎又打瞭個招呼。

幾人簡單地認識瞭一下,決定時間差不多瞭要下山,既然有緣碰上瞭,就六個人一起走。

謝屹忱走在前面,憑借腿長的優勢,三千多米的海拔還挺閑庭信步,黑色沖鋒衣領口散漫敞開,整個人有種難以言說的痞勁。

寧歲走快瞭兩步才堪堪和他並肩,細胳膊細腿的,微微有些喘氣,搞得臉上粉撲撲。

謝屹忱看瞭她一眼,正好前面碰到另一處人擠人的平地,他緩下瞭步伐,回頭等其他的人跟上來。

蒼山不愧是大理南端的第一山脈,群峰巍峨壯美,植被紛繁,忽略登山的勞累和熱烘烘的人群制造的溫度,這樣的景色應該是一等一的難得。

寧歲找瞭個休息的間隙把拍的照片發到傢庭群裡,寧德彥第一時間就跳出來贊嘆:【幸甚至哉,歌以詠志。】

老頭還挺有文采。

過瞭會兒,輪到芳芳發言:【懸崖很高,路在腳邊,註意安全,小心一點。】

寧歲:“……”怎麼你倆突然都變成詩人瞭??

寧德彥似乎知道她心裡在想什麼:【我倆最近在輔導小東西初中語文,耳濡目染不少[呲牙]】

他倆確實還挺前瞻,這麼早就壓著寧越去背初中古詩詞瞭,現在正在抽查默寫。

芳芳:【這玩意兒就沒寫對一句正確的古詩。】

芳芳:【連豆腐都有腦,他怎麼就……】

近日裡,二老對於小鬼頭的昵稱不斷增加,從“越越”“寶貝兒”變成“這東西”“那玩意”,足見愛之深,恨之切。

寧越:【我還在群裡!!!】

然而沒人理他。

手機一聲響,寧德彥在群裡發瞭一張照片:【[微笑]】

都是寧越狗爬式字體的默寫傑作。寧歲點開來,隨意看瞭兩行。

——小弟聞姊來,磨刀霍霍向爹娘。

——垂死夢中驚坐起,仰天大笑出門去。

寧歲:“……”也是天才,竟然毫無違和感呢。

夏芳卉在傢庭群裡吐槽夠瞭就開始私聊她,還是那些老生常談磨得耳朵起繭的嘮叨,讓她爬山看清腳下的路,出門在外要註意保護自己,不要喝酒,晚上不要太晚出去,遠離陌生的男性,手機不能打振鈴,雲雲雲雲。

對於這些,寧歲好脾氣地一一答應。

其實芳芳是個很沒有安全感的人,經歷過高二密集的黑天鵝事件之後更加患得患失,隻是平常竭力控制自己,所以看不太出來。

但是她有時候情緒還是容易起伏,特別是有關於寧歲的事,如果一旦打不通電話或者聯系不上,就像是打開某種閥門和開關,整個人變得過度緊張不安。

所以為防止這樣的事情發生,寧歲的手機來電向來都是振動和響鈴一起,保證永遠能夠第一時間響應。

沈擎說得沒錯,這山挺難爬的,中午幾人就著三明治解決瞭午飯,先後到達高聳入雲的冷杉林和飄飄欲仙的七龍女池。

最關鍵的是他們選的好像是比較硬的鋼鐵版運動路線,所以要走七八公裡,到瞭下午四點多還沒走完。

胡珂爾早就累成一灘軟泥瞭,感覺腿部在重復做機械運動,已經不是自己的瞭。但她比許卓好點,後者身體素質真的不太行,氣喘籲籲地走在她旁邊,兩個人跟在大部隊的吊車尾。

胡珂爾自顧不暇,沒那個力氣再攙扶許卓,於是和沈擎換瞭個位置,和張餘戈並肩往前走。

張餘戈人高馬大的,一身的腱子肉,爬得滿頭大汗,胡珂爾看他前胸後襟全濕瞭,忍不住叭叭:“你這是水龍頭泄閘瞭吧,身體這麼虛啊。”

張餘戈喘著粗氣,嗆聲回敬:“在花一樣的年紀裡,有些長成多肉植物的人怎麼好意思說別人呢。”

胡珂爾光速反應過來,她哪裡胖瞭:“滾啊!”

但這話說的多少有些中氣不足,兩人一前一後地吊著,形狀就像兩條瀕臨溺水的狗。

“蒼天,我怎麼這麼慘啊,早上六點半起來看日出,現在又整一個白天的大功率運動。”

張餘戈的眼鏡都被汗水的蒸汽給蒙住瞭,念念有詞的,不經意抬頭看一眼,更氣瞭,“媽的,都一下午瞭這爺怎麼還能這麼精神!”

謝屹忱已經到瞭比較前面的位置,和他們隔著好些人,二十幾米的距離,隻能依稀看見他挺拔清雋的背影。

山路崎嶇,少年額角的碎發不可避免地汗濕,脫瞭黑色外套,隻剩下裡面的白色短袖,衣擺被風吹成凜冽的弧度。

他的下頜線流暢,還有隱約的汗水沿著脖頸起伏的曲線淌過,肩膀寬闊,手臂也肌理分明。陽光垂落,在他睫羽處覆著一層淡薄的陰影。

寧歲落在謝屹忱身後半步的位置,一抬頭就能將這樣的情景看得清楚。

心臟因為運動而輕微跳躍,迎面的陽光也很曬,寧歲才剛心猿意馬地抬睫看瞭一眼,就聽到他耐人尋味的低沉嗓音:“幹什麼呢。”

“沒有。”寧歲快兩步,捏著剛買的兩瓶水走到他身邊,試探問,“謝屹忱,你喝水嗎?”

謝屹忱看瞭眼她手上的礦泉水:“嗯。”

寧歲趕緊遞瞭一瓶出去,謝屹忱接過來,擰開瓶蓋仰頭喝瞭兩口,突起的喉結上下滾瞭滾,反手要往背包裡放。

先前寧歲嫌熱,把白色外套脫瞭,也放回他包裡,再加上她的時髦小背包,現下好像有點塞不下瞭,寧歲說:“要不我幫你拿著吧。”

謝屹忱也沒跟她客氣,淡淡應聲。

他專註地看著腳下的路,胸口因呼吸而微微起伏,寧歲凝視他須臾,有些試探地問:“你累不累?要不,換我幫你背。”

謝屹忱挑起漆黑深雋的眸,不緊不慢睇過來一眼。

雖然什麼也沒說,但寧歲不知怎麼就讀出一層意思。

——你覺得需要嗎?

很酷,很拽。

沒半分商量餘地的樣子。

寧歲莫名就閉上嘴。

眼觀鼻鼻觀心:“哦。”

走瞭兩步,她倏忽想到什麼:“……那個。”

“嗯?”謝屹忱看她。

“我感覺今晚好像看不瞭電影瞭。”

先不說他倆,後面那幾個拖油瓶是真的累慘瞭,在這場盛大的徒步遷徙中,連最基本的體面都維持不住,估計晚上要大吃特吃補充能量,然後趕緊回賓館休息。

至於逛古城和其他休閑娛樂活動,要看胡珂爾還撐不撐得住,反正許卓肯定是沒興趣,街上賣的都是姑娘傢的玩意兒。

謝屹忱腳下散漫的步履不停:“嗯,那就算瞭。”

寧歲想瞭想:“那晚上我請你吃飯?”

他這才抬眸看瞭她一眼,意味不明地揚瞭下眉:“非緊著今天?”

“……”

寧歲覺得他的意思應該是——怎麼這麼想感謝我啊?

她手指蜷瞭下,捻掉指尖的汗珠,很快順著說:“明天走瞭之後可能就見不到瞭啊。”

日漸西斜,天邊金黃色的暖光慢慢下沉變為濃烈的橘紅色,懸崖邊樹木蒼翠,兩個人的影子一高一低,若即若離地挨在一起。

天空的色彩格外鮮艷,她側過眸,看到謝屹忱整個人都落在光暈裡,但輪廓又很清晰,莫名比哪一瞬都真實——就連虛幻的陽光灑到他身上都變得觸手可及瞭起來。

寧歲恍惚著想說什麼,然而還沒說話,他就先低沉開瞭口:“你之後是去京大吧,讀數學。”

她愣瞭下,點頭:“嗯。”

“我去清大,西門出來500米就是京大的東門。”

“你也有我微信。”

謝屹忱嗓音淡淡的,但不知為什麼說得她心裡有點癢癢的。

他唇邊噙著點微不可察的笑意,對視瞭幾秒鐘,寧歲率先移開目光:“我是說這次旅行,不是以後。”

“旅行怎麼瞭?”謝屹忱依舊看著她,眸色不太分明。

寧歲今天打底也穿的是一件設計簡約的薄荷綠圓領T恤,鎖骨精致漂亮,從胸口到腰間的曲線玲瓏姣好。

她將頰側的碎發挽到耳後,一邊登山一邊慢吞吞地說:“被人請客一定要趁早,我怕時間久瞭我可能會賴賬啊。”

“……”

半山腰的索道入口就在前方,臨近五點,漂亮的夕陽在遠處的天空浮起,他們跟著人流循序漸進。

沈擎不知什麼時候追瞭上來,從身後側喊寧歲的名字。

寧歲回過頭,意外地笑瞭笑:“誒,你在這裡啊。”

她往那邊看瞭看,“珂珂他們呢?”

“都在後面呢。跟他們說瞭,很快就到瞭,我們要不就在纜車入口處等一等?”

“好啊。”

沈擎跟謝屹忱點頭示意,算是打瞭招呼,須臾後,視線又落回寧歲身上,溫和道:“這一趟還是挺紮實的,沒想到花瞭這麼久的時間。”

“是啊,感覺回去之後必須好好放松。”寧歲附和。

“不過沿途風景真的很好看,我拍瞭很多照片。”

寧歲閑聊:“是嗎?什麼樣的啊?”

沈擎帶瞭一個比較專業的微單,聞言興致勃勃地掏出來,一張張翻著給她看照片。

不得不說他將一些自然的細節之美抓得極為傳神,包括倒映著陽光的湖面,低處不知名的小花,還有滿目青蔥翠綠的茂盛植被。

寧歲低頭看照片,不自覺地跟沈擎挨得較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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