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大和京大開設瞭互通選課,寧歲就跟風選瞭一門叫做人工智能技術的課,想著順便可以看看隔壁院校的教學水平。
這門課在周四下午,第一節課是概念介紹和導論,還比較輕松。
寧歲沒學過編程,但是老師在網上發瞭電子材料,她上課的時候就簡單用電腦看瞭一遍。大概才瞭解瞭,原來計算機有那麼多種匯編語言,便捷度和應用范圍還不一樣。
也是翻看課表的時候,她才突然想到,周五晚上她好像有事,是一節他們系教授臨時安排的習題課,要人臉識別簽到的,不能缺勤。
這個人工智能課的老師講課語調特別慢,一副喝醉瞭飄飄然的樣子,凈扯些有的沒的。
課程標題是人工智能,他卻給你講一大堆詩詞歌賦,講AI也可以作詩,但展示出來的都是一些狗屁不通的作品。
不得不說,清大校園裡真挺美的,從六教看出來,花團錦簇,落英繽紛,後半程寧歲就有些心不在焉瞭,一直盯著窗外看,等到下課鈴一響就站起來收拾書包。
教室裡的同學嘩啦啦湧出去,外面綠樹蔭蔽,疏影搖曳。
寧歲眼皮不經意動瞭動——也不知道謝屹忱現在在幹嘛。
她拿出手機點開他的聊天框,遲疑片刻,才輕輕碰瞭碰他頭像。
先是拍瞭拍他。
然後,又給他發瞭一個六教的定位。
他沒立即回復,寧歲也沒有什麼事情做,出神瞭半晌,就背好書包,先沿著新民路往北邊走,去找記憶裡比較熟悉的紫荊操場。
那兒一般人最多,什麼時間都能看見跑步運動的學生,活力十足。
路上還順便買瞭一袋酸奶,寧歲溜達瞭沒一會兒,又掏出手機,巧的是,一眼就看到謝屹忱的消息恰好彈瞭出來:【你過來瞭?】
她步伐頓瞭下:【嗯,有節互選課,剛結束。】
兩分鐘,謝屹忱發來一條語音。
那頭明顯氣還喘著,嗓音卻低磁又淋漓:“我在打球,還沒結束。”
哦。
寧歲沒想好回復,他直接發瞭個定位過來,是紫荊操場旁邊的籃球場,很霸道:【來找我。】
“……”
新民路兩旁柏樹高大,枝葉繁密,陽光透過空隙細細碎碎的撒下來,倏忽間一陣清風拂過,四肢頓感沁潤。
有揚起的發絲拂過頰邊,寧歲心裡輕盈地跳瞭跳——沒人說這個季節的下午還能感覺到涼快。
歲歲歲:【哦。】
寧歲以為自己記得路,事實上這裡太大,佈局又緊湊,各種設施和建築眼花繚亂,差點沒把她給繞暈。
剛掙紮著掏出導航,就看到謝屹忱又發語音,仿佛預判一般,悠悠問:“認得路嗎?”
“……”
寧歲默默地看瞭眼手機上的導航。
南北兩條,康莊大道。仿佛在嘲笑她的路癡。
歲歲歲:【認得……】
他意味深長:【那就行。】
“……”
寧歲到達紫荊操場的時候剛喝完酸奶,於是就在路邊找垃圾桶。
沒想到清大校園裡的垃圾桶都是智能分類,就是機器運作有點慢,寧歲在屏幕上搗鼓瞭好一會兒才弄好。
謝屹忱沒再給她發消息,不知道是不是又上場瞭,籃球場旁邊有個小賣部,寧歲經過的時候,進去買瞭兩杯清大自制版的輕糖綠豆冰沙。
掃眼過去,場上打球的人比她想象中要多很多,似乎還是挺熱鬧的比賽。周圍還零零散散站著一些圍觀的同學,中間夾雜瞭好幾個女生。
大概四五點的光景,太陽不算很毒辣,但光線算得上燦爛,寧歲用手遮著臉,沿邊上往裡面走。
一邊盯著場子裡一邊探著頭找謝屹忱,手臂倏忽被人從側面輕拍瞭一下。
一回頭,這人就站在她後面。
謝屹忱穿著一套藏藍色的球衣,上面是無袖背心,下面套著寬松的及膝短褲,肩上隨意搭著條毛巾。
此刻熱意蓬勃,肩頸和下頜發梢全是汗。
烏發黑眸,一片潮氣中,眉眼輪廓更加英挺如刻。
寧歲視線情不自禁飄向他手臂,心尖莫名癢瞭下,那塊的肌肉結實有形,曲線流暢緊勁,小臂還迭著淺淺的青筋:“……你們這是中場休息?”
謝屹忱喘瞭口氣,喉結略滾:“不是,找瞭個人暫時頂著我。”
其實也將近一個月沒見瞭,現在天氣還不冷,寧歲穿瞭一條圓領的荷葉邊米色碎花裙,外搭一件淺紫色的開領針織衫,頭發柔軟順滑地盤瞭起來,還化瞭淺淺的妝。
瞳仁清澈明媚,有碎發從頰邊落下,被陽光暈染出漂亮的金邊。
謝屹忱低眉看著她,眼睫不動聲色地斂瞭斂,又垂眸看向她手裡提著的白色塑料袋。
寧歲看到他唇邊有瞭很清晰的笑意,拎著一瓶綠豆沙冰出來,松弛地在一旁長椅上坐下:“謝瞭。”
“……”
寧歲:“我還沒說這是給你的。”
“嗯。”謝屹忱聞言也沒慌,眉梢微揚,懶懶盯著她問,“那你給誰的。”
“……”
算瞭,誰讓今天確實有愧於他。
寧歲抿唇咽下嘴裡的話,在他旁邊面色如常地坐下:“多買瞭一瓶,你可以給你朋友喝。”
謝屹忱閑散嗯一聲,抬眸看瞭一眼場上。
有幾個是他同系的朋友,認識的,其他都是湊夥打的。那幾個認識的明顯三心二意,往他這個方向瞟過來,擠眉弄眼的。
謝屹忱沒搭理,一邊拿吸管戳開飲料封口,一邊氣定神閑問:“你在這選的什麼課?”
寧歲說:“人工智能技術。”
謝屹忱倏地挑瞭下嘴角,似笑非笑地睇向她:“這好像不是你專業吧。”
他出瞭這麼多汗,也聞不到什麼汗味,反而幹凈熾烈,寧歲隻感覺到身邊仿佛坐著個太陽,熱浪不斷滾滾撲面而來。
睫毛撲簌瞭下,她說:“就單純感興趣。”
謝屹忱噢瞭聲:“是嗎?”
餘光好像能瞥到他興味勾著的唇,寧歲低頭:“嗯,我想跟社會與時俱進。”
頓瞭下,保持語氣平穩,“畢竟貴校連垃圾桶都是人工智能的呢。”
“……”
他們的這個方向朝陽,所以就直接迎著光,謝屹忱敞著雙腿,弓著腰,嘴裡咬著根吸管,手肘散漫撐在膝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捏著綠豆沙的塑料杯。
寧歲還是拿手擋著臉,一邊看幾個少年在場中跑跑停停,一邊悄悄地四處張望,想看看在哪裡可以借把傘。
還在左顧右盼,謝屹忱不知道從哪裡扯出來一件外套,手臂抬起,像頭紗一樣搭在她腦袋上。
寧歲隻感覺頭上霎時落下一大塊白色佈料,重量很輕薄。
她縮瞭下肩,懵道:“什麼啊?”
“防曬衣,備用的。”
謝屹忱看瞭她一會兒:“先別動,披歪瞭,我幫你理一下。”
寧歲哦瞭聲,順著低下頭來。窸窸窣窣之間,能感覺到他傾過身,從後面幫她拉瞭拉外套的邊緣。
輕微的溫熱呼吸落瞭下來,其實他沒有停留很久,但寧歲的睫毛還是沒忍住動瞭動,半晌轉過臉。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這人不僅盯著她看,眼尾還明晃晃勾著笑,唇角弧度不斷擴大,好像心情很愉悅似的。
寧歲攏瞭攏兩頰邊的碎發,遮住耳朵:“沒人會打扮成這樣看球。”
“嗯。”謝屹忱挑著眉循近,慢條斯理道,“但是,曬黑瞭就不是椰子瞭。”
“……”
距離很近,他的側顏半浸在光裡,鴉羽般漂亮分明的長睫覆落一層淺薄的陰影。
眉骨清雋,鼻梁也很挺拔,下頜線條硬朗好看。
心頭輕輕撲通幾聲,小石子好像又開始作祟瞭,時間似乎也隨著短暫停滯瞭片晌。
寧歲盯著他看瞭幾秒,扯開話題:“我有個事情想跟你說。”
“嗯?”
她煞有介事地包裝瞭一下:“有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你想先聽哪個?”
謝屹忱瞥她一眼,幾乎沒猶豫:“好的。”
“?”
好消息就是沒有更壞的消息瞭。
怎麼會有人想先聽好消息!
大抵是因為底氣不足,寧歲的眼神不由自主往地面上落,被動觀察著紅色的球場皮上沾著的鞋印和灰塵。
謝屹忱大概是看出瞭些什麼,撩起眼皮,細致凝視著她:“那先說壞的。”
寧歲吸瞭口氣,慢吞吞道:“就,我才發現明天晚上有一節課,可能不能跟你一起去舞會瞭。”
謝屹忱動作頓瞭頓,反應沒很大,還是那麼看著她。隻是寧歲覺得,那雙漆黑隼利的眼睛似乎過於明亮,逼得人無處躲藏。
“翹不瞭?”他問。
“嗯,要人臉識別簽到。”
為瞭顯得可信度很高,寧歲立馬多說瞭幾句:“是教授臨時加的習題課,我當時還不知道,後來也沒留意群消息,今天才發現這件事。”
謝屹忱低斂著眼,看不清眼底情緒。
過瞭半晌,利落地抬瞭抬下頜:“嗯,那算瞭。”
寧歲原本以為他會生氣的,畢竟被放鴿子誰都不會舒服。
但打量著他的表情,好像又不是這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