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輩子要當服務員打掃衛生,那自然是不好幹,隻能改改以前的性子,好好踏實學瞭。
這份工作不太好,但好歹包吃包喝,不至於流露街頭,現在她找別的工作,住宿還是問題呢。
再說瞭,這飯店的夥食看來不錯,隻要有錢就能吃好的,守著這裡有指望。
至於長久來說,她可以空閑時間考大學。
她祖上是做珠寶玉器的,父親是地質學大傢,她也想幹脆學這個,先踏實學地質礦物質分析類,過兩年如果能把兒子調理好,就找時間去香港或者歐洲拿一個珠寶方面的鑒定證書,或者上兩年學深造下,也算是給自己找一份職業前途。
如果有機會的話,她還想去法國,她有個長她十歲的哥哥,當年父親歸國,那哥哥滯留海外,這些年早沒聯系,還不知道人在哪裡呢。
*
第二天,她們一早便被喊出去跑操,跑操過後便進入培訓部。
到瞭培訓部,卻見這邊擠滿瞭人,大姑娘小夥子的,有培訓負責人拿著名單冊子吆喝喊人,現場有些亂。
孟硯青帶著自己宿舍的姑娘站在一旁,等著被喊。
誰知道這時候,就見幾個姑娘說說笑笑的進來瞭。
王招娣扯瞭扯孟硯青的衣角,低聲道:“你看那個——”
孟硯青看過去,卻見那幾個姑娘其中一個赫然正是昨天餐廳裡的瓜子臉。
瓜子臉也看到瞭她們,那臉色立即不好看起來,她很快便和身邊同伴低聲嘀咕瞭幾句什麼,之後那同伴便朝著孟硯青打量過來,邊打量邊咬耳朵,之後還嘲諷地笑瞭。
這時候,孟硯青她們總算被喊到名字瞭,她們過去報道,每個人進行簡單登記報數,之後便發瞭一大摞的東西。
幾個姑娘拿到那些東西也是新鮮,趕緊打開看,卻見裡面是一套服務員工作服,工作服是藍褂子,下面套一個黑褲子,每個人再領一個小牌子,用曲別針別在胸口,這樣別人一看就知道這服務員是哪個部門幹嘛的瞭。
除此之外,還發瞭培訓手冊讓大傢看,孟硯青大致掃瞭一眼,這培訓面面俱到,先是理論課,涉及首都飯店的歷史和國際地位,首都飯店的功能,管理模式,以及安全和消防知識等。
孟硯青正看著,就見那邊瓜子臉幾個笑起來,她們笑看著孟硯青方向,低聲嘀咕道:“我還以為是什麼大人物呢,這怎麼也得是一個穿佈拉吉的,結果呢,就這,藍牌子?”
王招娣幾個看時,這才意識到,自己發的牌子是藍牌子,但是瓜子臉幾個是金牌子,不一樣的顏色。
她們顯然不懂,有些茫然地對視一眼。
孟硯青看瞭場上,卻大概猜到瞭。
藍牌子培訓班出來是穿藍褂子,是打掃客房或者餐廳後廚,是做苦力的,不見外客,這種一般沒編制。
白牌子培訓班出來是穿白大褂,這種就會接觸外客,但是一般不會接待外賓,更沒資格參加外事接待活動。
而眼下這瓜子臉掛金牌子,這就不一般瞭,估計培訓出來就有資格接待外賓瞭,可以穿佈拉吉。
顯然,這種穿佈拉吉的就不是一般人瞭,就孟硯青所知道的,在一些重大外事場合,可以挑選出來當舞伴,陪著外賓或者領導跳舞,甚至有些遇到好機緣就此飛上枝頭做鳳凰瞭。
看來她還招惹瞭一外事服務員?
這時候,孟硯青所在的藍班已經全體到位,她們被領著走過一處塗著綠墻圍的走廊,來到瞭一處教室。
在那裡,培訓老師正等著她們。
而教室講臺上站著的,赫然正是羅戰松。
大傢看到羅戰松,也是意外,懵懵地看著他。
羅戰松兩手微撐在講臺上,笑看著幾個年輕姑娘,最後目光落在孟硯青臉上。
孟硯青感覺到瞭,視線相對間,孟硯青直接沒搭理。
羅戰松略抿唇,收回瞭目光。
之後,他才笑著說:“各位,我姓羅,名戰松,是我們首都飯店的經理助理,這次由我來給大傢做這次藍褂服務員的培訓。”
大傢一聽,紛紛鼓掌。
王招娣幾個顯然都有些興奮,興奮得臉都紅瞭,本來她們對羅戰松就有些好感,沒想到羅戰松這次是培訓她們的人,一下子多瞭很多親近和崇拜。
孟硯青看著羅戰松,不得不說,他確實是優秀的。
站在臺上,從容不迫,侃侃而談,很有魅力的一個人。
她不知道這個人在成為羅戰松以前到底是什麼人,但至少在他的世界裡也應該是一個成功的人吧?
這樣一個本身就非常優秀的人,又對未來世界有先知的能力,兒子被他逼到絕路,倒是可以想象。
她看著那羅戰松,不免又想著,如果羅戰松對上陸緒章呢?
陸緒章如果出手,可以直接給他拍死瞭。
陸亭笈小的時候,陸緒章可是比她護犢子。
隔壁小朋友欺負瞭陸亭笈,他恨不得挽起袖子替兒子上。
隻是不知道為什麼,在那本書中竟然寫的是“陸傢父子關系冷漠”。
是那本書篡改瞭什麼,還是他們父子感情後來真的疏遠瞭?
這陸緒章到底怎麼回事,後面也沒再婚,也沒孩子,結果和自己唯一的兒子還關系不好。
到瞭最後,四十多歲,一孤傢寡人,兒子沒瞭,難受的還不是他自己!
她這麼思緒散漫地想著,就聽到羅戰松突然叫瞭自己名字。
之後,所有的目光全都看向她。
孟硯青疑惑地看向羅戰松。
羅戰松笑看著孟硯青:“孟硯青同學,請你說下當年總理對首都飯店的四個任務指示是什麼?”
孟硯青看到羅戰松眸中的笑意,那是料定她答不上來的篤定。
他既然知道自己答不上來,為什麼刻意為難自己?
想看自己笑話?
視線相對間,羅戰松眼中很有些意味深長,就那麼笑看著她的反應。
旁邊王招娣幾個都微蹙眉,替她擔心起來,第一次上課就回答不出來,這可怎麼辦。
羅戰松便語重心長起來:“這位同志,上課還是得認真——”
這時候,孟硯青直接開口:“當年總理對首都飯店下瞭指示,四大任務分別是安全、衛生、服務和經濟,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安全,其次是衛生,最後才是服務和經濟。”
她這麼說出後,便清楚地看到羅戰松眸間的驚訝,他顯然完全沒料到。
旁邊王招娣幾個都松瞭口氣,又敬佩得很,孟硯青回答得可真好!
羅戰松愣瞭好一會,到底是扯出笑來,道:“孟硯青同學的回答非常全面準確!”
他微吸瞭口氣,繼續道:“你們永遠記住,來到我們首都飯店,無論你是什麼身份職位,你都要同時兼具一個任務,那就是安全保衛工作,關鍵時候,客人有危險,我們就必須首當其沖,毫不客氣地說,我們要過去為客人擋子彈!”
大傢聽著,紛紛鼓掌。
羅戰松在那掌聲中,卻是瞇起眼睛,打量著孟硯青。
總感覺這姑娘不簡單……
第11章換個男人換種滋味
第一天的培訓內容主要是圍繞著首都飯店的光榮歷史來講,從清末開建到後來民國風雲,首都飯店和諸多歷史大事歷史名人相關聯的,這其中自然也有一些奇聞異事,羅戰松侃侃而談,風度翩翩,倒是引得一群年輕服務員崇拜不已。
培訓負責人員還有晚上的工作安排,所以培訓是在下午四點結束的。
孟硯青算著中學放學時間,她想著自己匆忙趕過去,也許恰好能看到兒子。
羅戰松視線掃過全場,卻是道:“各位,培訓結束後,大傢有時間的可以先看看我們培訓手冊,把我們今天講的內容復習一遍,順便做做明天的預習。”
他笑望著大傢:“我看瞭在場各位的學歷,大部分都是初中畢業,這裡面竟然也有一些高中畢業生,應該都會一些外語,但是我還是想說,你們說的外語很有可能就是Chinglish,都是書本上的死知識,到瞭社會上實踐起來你們就會發現,這些早落後瞭,所以別管大傢是什麼基礎,到瞭這裡一切都得從頭學。”
一群小姑娘聽這話,又期待又忐忑的,那胡金鳳忍不住問:“我們學瞭外語就能和外國人說話瞭?”
她這一說,大傢都笑起來,羅戰松也笑瞭。
他笑望著胡金鳳:“你參加瞭這次的培訓班,雖然不能做外賓接待工作,但是你在日常客房服務中,萬一外國客人問你什麼,你總能聽懂,總能回答得上來吧?”
大傢恍然,畢竟哪怕是最底層的苦勞力,在打掃客房中也可能接觸到外國人,學外語都是預防萬一的。
羅戰松:“在首都飯店,我們每個人都要自覺提高對自己的要求,每個人都要隨時拿最高標準來提升自己,我舉個例子吧。”
他背著手,走在講臺上,給大傢講起來:“比如我們首都飯店的門衛,那說普通門衛嗎?那不是,他們每一個門衛都是要記住所有領導的相貌特征,也要記住他們的車牌號,為什麼?”
陳桂珠舉手:“他們記住瞭,才不會把領導攔外面!”
羅戰松笑著點頭:“是,領導們的脾氣不好說,有些領導不喜歡排場,儉樸,說不定人傢就不想坐專車不想帶警衛,人傢來參加什麼會議,穿戴樸素不帶警衛,咱不能把人傢攔那裡說你哪位,那就太跌份瞭!”
大傢聽這話,全都笑起來。
而想到她們在這裡當服務員隨時都可能接觸到首長,那種自豪和榮譽感全都升騰起來,一個個自然暗暗發誓,要努力學習。
孟硯青自然沒這雄心壯志,這會兒培訓結束,其它小姑娘埋首苦讀,她起身便往外溜。
走出培訓樓的時候,羅戰松從那邊走廊探頭看過來,好像想叫住她,她隻當沒聽到。
反正下課瞭,誰還繼續聽他在那裡講大道理?她這裡一堆事呢。
孟硯青匆忙回到宿舍,換上那身幹凈的襯衫褲子,又洗臉梳頭,好歹把自己打理得有個模樣,這才出發。
出來首都飯店,卻見飯店門外停車場一水兒的紅旗轎車和進口豪車,在這停車場旁,不太和諧地有一些出租車和板車。
按照她現在的那點錢,自然不舍得坐出租車,趕緊叫瞭一輛板車,直奔東交民巷。
東交民巷很有些歷史瞭,曾經是外國人居住地,保留瞭大量的西洋建築,成為迥異於周圍胡同的一道風景線。
陸傢在這裡的老宅是一處中西結合的宅子,紅磚砌墻,裡面是磚木結構的,雕花的門窗罩,在周圍一片西洋建築中,並不起眼,甚至略顯陳舊,不過卻是不容忽視的存在。
在這條街巷,一處破敗民居,一個不起眼店鋪,都可能發生過決定這片土地命運的大事,而陸傢這老宅那更是往來無白丁。
孟硯青來到這一帶,自然不敢輕易走動,她知道這裡四處警衛,稍有不慎,可能就引起懷疑。
她隻遠遠站在胡同外,看到一傢賣酸梅湯的,買瞭一杯,就那麼慢悠悠地喝著,喝著時,不著痕跡地看向那個方向。
這麼等瞭半晌,也沒見什麼蹤跡,反而天要黑瞭。
她到底不敢太耽誤,隻能起身回去。
誰知道就在要走的時候,卻見幾輛吉普車緩緩駛來。
她看瞭那車牌號,精神頓時為之一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