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樣的情緒湧上來,他四肢無力,心神恍惚,完全沒辦法反抗,隻能聽從。
旁邊寧碧梧看傻眼瞭,她可是知道陸亭笈的性子,被寵得無法無天,是狂妄桀驁的性子。
結果現在這麼聽話瞭?
果然孟姐姐就是孟姐姐!
第15章他恭順得像一隻貓
孟硯青把陸亭笈領到瞭一旁。
她有兩種方案,一種是假借孟建紅的身份,她可以拿出準備好的托孤遺書;一種則是直接告訴他事情真相。
采取哪種方案全看這孩子反應,也看他心性成熟度,看他是否能接受這種事情。
不過從剛才陸亭笈茬架的應對看,這孩子不是什麼單純小男孩瞭,編瞎話不容易糊弄他,而且他看到自己的反應,明顯已經感覺到瞭。
所以孟硯青傾向於告訴他真相。
她停在一旁老墻根底下,那戶人傢養瞭雞,母雞正刨食,看到他們過來,用提防生人的眼神斜打量著他們。
孟硯青笑望向陸亭笈:“我是誰,你現在心裡是不是已經好幾個想法瞭?”
陸亭笈眼睛不眨地盯著她,喃喃地道:“……那你到底是誰?”
孟硯青:“說說你的想法吧。”
她反客為主,試探他的反應。
他卻不上當,依然死死地盯著她,看著她眉眼間的笑意。
那麼熟悉的笑容,瞬間喚起他已經有些模糊的記憶。
他緊緊抿著唇,看瞭她好半晌,才澀聲道:“我有一次翻傢裡的書,曾經無意中發現一張照片,你就是那張照片上的人,我知道,你就是,你們長得有一點不一樣,但我覺得你就是。”
孟硯青聽聞,微蹙眉:“嗯?”
這話透露出很大的信息,那就是,她曾經有那麼多漂亮的照片,陸緒章竟然全都收起來瞭,以至於兒子都沒正經看過她幾張照片?
這狗男人……
陸亭笈就那麼死死盯著孟硯青,少年光潔的額頭跳起瞭青筋,兩手緊緊攥著,呼吸是壓抑的。
他的嘴唇逐漸有些顫抖,他幾乎沒辦法控制他自己。
空氣中仿佛有一根無聲的線,已經拉扯到瞭最極限。
在極度的克制後,陸亭笈終於用異樣緊繃的聲音說:“我知道,那照片是我母親,照片背面有我父親的字。”
“所以你為什麼和我母親長得這麼像,她已經不在人世瞭,她已經離開瞭,她離開很多年瞭……所以你,你到底是誰……”
孟硯青看著他話不成句的樣子,眼睛也逐漸濕潤瞭。
她想著自己應該以一種不會太驚嚇到他的方式來告訴他。
這些事情太光怪陸離,並不是一般人隨便能接受的。
最後,她到底勉強扯唇,笑看著他道:“亭笈,王力先生的那本《漢語詩律學》,你後來讀完瞭嗎?”
這話說出,空氣中緊繃著的那根線瞬間崩裂。
陸亭笈琥珀色的眸子便漾起來水汽,並迅速凝結著淚。
他望著孟硯青,顫聲說:“你,你——”
他怎麼能忘記,母親臨走前,還曾撫著他的頭發,告訴他,每天讀一頁《漢語詩律學》,時候久瞭,也就讀完瞭。
這是他們母子私底下說的閑話,除瞭母親外沒有人知道的話,連父親都不知道。
孟硯青輕嘆瞭聲:“亭笈,這一切都很玄妙,我一時沒有辦法給你解釋,我也不想編一個理由來隱瞞你,畢竟你已經十四歲瞭,不是不懂事的小孩子,我認為你能夠分辨是非真假。現在,我隻能告訴你,我又回來瞭。”
陸亭笈聽這話,怔怔看著她,半晌,他膝蓋一軟,竟然“噗通”一聲跪下瞭。
他也不是特意要跪,隻是這一切太匪夷所思,他情緒波動太大,以至於他順勢就跪在那裡瞭。
他跪在那裡,神情脆弱到幾乎崩潰:“你不要騙我。”
孟硯青有些受不瞭,她上前抱住瞭他,用自己的手愛憐地撫摸著他的頭發。
十四歲的少年,頭發已經沒有他小時候那麼松軟,他真的長大瞭好多。
她環抱住他的肩膀:“亭笈,十年瞭,這十年裡,我日思夜想,看都不能看你一眼,現在你已經長這麼大瞭。”
陸亭笈聽著她的聲音,那恰是自己記憶中母親的語調,是再不能錯的。
他終於痛哭失聲,跪在那裡哭著道:“母親,真的是你,原來你根本沒死,他們都在騙我,你根本沒死!你還活著!”
*
不遠處的寧碧梧看到這一幕,有些嚇到瞭,她疑惑地看著,好奇極瞭,但孟硯青讓她在那裡等著,她也不好意思上前問問。
好在,陸亭笈終於不哭瞭,他站起來,兩個人在墻根下說話,好像低聲說瞭很多話。
最後他還摟著孟硯青,兩個人緊緊抱著,要多親密有多親密的樣子。
她看著越發驚訝,驚訝得都忍不住捂住嘴巴。
要知道,陸亭笈對任何女同學都不屑一顧,在他眼裡女同學都是不值一提。
沒想到孟姐姐這麼有本事,幾句話竟然降服瞭陸亭笈!還仿佛生離死別抱頭痛哭!
而孟硯青在和兒子大致訴說瞭自己的情況,顯然這些對於陸亭笈來說,是不可思議的。
他擰眉,想瞭一會,才紅著眼圈道:“所以當時母親確實不在瞭,你現在變成瞭另一個人。”
孟硯青點頭:“聽起來好像是這樣的……”
陸亭笈卻好像生怕她跑瞭一樣,緊攥住她的手,道:“那就不管瞭,反正你現在還在,過去的事你也都記得,這樣不是挺好!”
孟硯青見此,其實也松瞭口氣。
看來親兒子就是親兒子,並沒有因為這種事情大驚小怪,而且還是能接受她現在情況的。
她便道:“這種事情我也不好解釋,隻能說冥冥之中,上天憐我,讓我有機會回來見到你。”
陸亭笈低聲道:“我都覺得我在做夢,可這是真的,母親還活著,我們不要管別的瞭,反正你還活著,這就夠瞭。”
孟硯青道:“是,我目前身體很健康,一切都很好,我也挺滿意的,隻能說我得到一個尋常人不會有的機緣瞭。”
這時候,陸亭笈恰好看到瞭不遠處的寧碧梧,她正探頭探腦往這邊看。
陸亭笈皺眉,當即拉著孟硯青,用自己身體擋住瞭寧碧梧的視線。
之後才正色道:“母親,這種事,你可不能告訴別人,別人如果胡思亂想,傳揚出去,也許會對母親不利。”
孟硯青欣慰:“我當然不會告訴別人,現在我隻告訴你瞭,我沒和這小姑娘提。”
陸亭笈也有些欣慰的樣子:“對,千萬不要告訴她,告訴她,全天下都知道瞭。”
不過他很快道:“就連父親都不要告訴瞭。”
孟硯青:“為什麼?”
她和兒子相認順利,兒子在她面前還是這麼乖巧聽話,她對教導兒子避免淒慘命運這事充滿信心,確實想著幹脆不要告訴陸緒章瞭。
不過兒子這麼說,她還是有些意外。
陸亭笈卻道:“怎麼,你想告訴父親?”
孟硯青感覺到瞭兒子在提起這話題時的異樣情緒,她便道:“我身上發生的這些事,尋常人等怕是很難接受,我也不想和他們解釋那麼多,你父親如果知道瞭,對我來說也是橫生枝節。其實我現在也有些茫然,不知道未來該怎麼辦。”
陸亭笈見她這樣,忙道:“你說得對,告訴他後,萬一更多人知道瞭怎麼辦?這件事自然不能讓外人知道,不然對母親不利,反正還是不要告訴父親瞭。“
孟硯青便笑瞭:“好,你考慮得很周全,我聽你的。”
陸亭笈見此,便握著她的手,安慰道:“至於將來怎麼樣,反正你現在還活著,隻要活著就挺好的,其它可以慢慢來!母親,你放心好瞭,有什麼事,我都會幫你,我們一起想辦法解決,我一定會照顧好你!”
孟硯青聽兒子這麼說,意外之餘,心裡都是暖意。
她記憶中那個因為她的即將離世而哭泣的小男孩,長這麼大瞭,而且已經知道要幫她解決問題瞭。
——雖然他未必能解決。
這麼說話間,孟硯青也看到瞭一旁探頭探腦的寧碧梧。
她便對陸亭笈道:“當著外人的面,你先不要叫我母親,就叫——”
她想瞭想:“叫小姨吧。”
陸亭笈有些別扭:“那很奇怪吧?”
雖然按照母親的正常年紀,她應該三十多瞭,但是在陸亭笈的記憶中,母親就是二十出頭,就是特別年輕美麗的樣子,也就是現在孟硯青的樣子。
他天然覺得,眼前的孟硯青就是自己母親,那是理所當然的,是他童年記憶中就有的模樣。
以至於他絲毫沒有意識到,就他們兩個的年齡差來說,當母子並不合適。
他是自小被孟硯青教養,之後又受訓於祖父母跟前,老人傢的規矩大,他對長輩有著骨子裡的敬重,讓他叫“小姨”,他自然覺得怪怪的。
孟硯青:“隻是私底下。”
陸亭笈:“可是你可以當我義母,就算別人聽到也沒什麼吧。”
孟硯青:“這隻是權宜之計,以後我們再想辦法。”
陸亭笈不太情願地道:“好吧……”
孟硯青便招呼寧碧梧過來。
寧碧梧早就好奇得不得瞭,見孟硯青招呼,迫不及待地跑過來瞭。
她歪頭打量著陸亭笈,覺得陸亭笈現在奇怪極瞭,像是一隻被順瞭毛的小貓,乖得要命。
陸亭笈被她那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語氣便兇兇的:“看什麼看?你這是什麼眼神?”
寧碧梧一聽,便委屈瞭,求助地看向孟硯青。
孟硯青有些無奈地看著陸亭笈:“亭笈,這是你對待女同學的態度嗎?”
她這麼一說,屬於母親的權威感撲面而來,陸亭笈微低頭,一臉別扭:“我隻是讓她不要亂看……”
孟硯青:“那也不能對小姑娘這麼兇,你想怎麼著,你難道還能和小姑娘打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