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起來溫和,看上去體貼,他又生得頎長挺拔,風姿卓絕,談吐又那麼優雅得體。
當然還有最關鍵的一點,聽說他喪妻,還未曾再娶。
這足以在服務員們平淡無奇的生活中炸起漣漪。
大傢小聲卻熱切地討論,試圖裝作不在意,卻在別人討論時支棱起耳朵,仔細聽著,試圖捕捉一些消息。
這裡面就數一個叫秀紅的服務員聲音最大,她在洗衣房裡和大傢說:“當時我就站在他旁邊,我好像能聞到他身上一種很清爽味道,特別好聞,估計是香水的味道吧?”
別人一聽,驚訝:“香水?男人還要用香水?”
秀紅:“男人用香水很正常啊!外國人都用!而且那種味道很輕淡,很舒服,反正你聞到你就知道瞭,特別好聞!”
她又繼續道:“還有,他的手指真好看,我就沒見過男人的手指那麼幹凈整齊,每一個手指甲都修剪得那麼齊整,指甲也透亮飽滿!”
“當然最主要的是他的衣服,他的衣服肯定都是特別訂做的,那剪裁,那做工,那佈料,都沒得挑!”
大傢聽著這話,想起那天的意外,都看向秦彩娣。
“你算是因禍得福瞭,聽說陸同志親自為你求情呢!”
秦彩娣一聽這話,臉都紅瞭。
本來她出瞭這樣的岔子,確實需要批評檢討,不過因為當時陸同志特意說瞭,新人,犯錯誤難免,以後避免就是瞭,加上當時他應對得動,巧妙化解瞭這場尷尬,所以大事化小小事化瞭,秦彩娣隻是寫瞭一個檢討反思瞭一番,這事也就算過去瞭。
秦彩娣本來從旁仔細聽著大傢說起陸緒章,如今冷不丁提到自己,她也是沒想到,紅著臉說:“算什麼因禍得福,挺丟人的。”
大傢看她那樣,全都笑起來,一時也有人湊過來打趣,說陸同志對她真好:“這算不算英雄救美呢?”
秦彩娣:“人傢哪把我看眼裡!”
然而大傢卻興致勃勃起來,開始說起當時陸同志說話是如何風趣幽默,如何溫柔體貼。
“他當時好像笑著看瞭一眼,然後才替你解圍的!”
“他後來直接把西裝脫瞭放在椅子上,你們看到瞭嗎,他那塊表好像挺貴的,不知道是不是國外進口的!”
“這種時候,他不戴國外進口的吧,聽說和外國人見面都是戴國產的,肯定是咱們國傢最好最貴的,他戴著那塊表就顯得特別貴氣!”
這麼說著間,大傢自然越發羨慕秦彩娣,竟然被陸同志特意關照瞭!
有個服務員卻道:“你們看過瓊瑤的嗎,上面全都是這種故事,我看彩娣這是要浪漫瞭!”
浪漫瞭?
大傢都好奇:“怎麼浪漫?”
那服務員便開始大說特說:“你們想,一位是位高權重的高官,一個是美麗可人的小服務員,小服務員做錯瞭事,那位高官風趣幽默幫她解圍,這就是英雄救美,那小服務員肯定要以身相許吧,以後就喜歡上瞭!他們以後肯定還有機會遇到,等遇到瞭,兩個人就會相愛瞭!”
她說得興致勃勃:“也許陸同志今天看到我們彩娣美麗的倩影,已經記掛在心裡瞭,說不定過幾天就會過來找彩娣,找她約會!”
大傢聽得驚嘆不已:“敢情這就是英雄救美!”
一時也有人問那服務員:“鳳雲,回頭你那也給我看看唄,聽著挺好看的。”
其它服務員聽著,也都想看,這浪漫故事太好看瞭,聽著就讓人心動!
她們這麼說著,李明娟進來瞭,她好笑地道:“都別瞎想瞭,陸同志哪是彩娣能想的,也不看看自己算哪根蔥,還以為誰會拿你熗鍋呢!”
秦彩娣聽這話,眼神頓時黯淡下來瞭道:“我也沒想什麼,和人傢差著遠呢!”
然而李明娟的話卻讓大傢疑惑起來:“明娟,你是不是知道什麼?”
李明娟賣瞭關子,笑道:“難道你們看不出來嗎?”
其它人頓時好奇瞭:“什麼意思?明娟給我們講講唄?”
秦彩娣也豎起耳朵聽。
李明娟這才道:“陸同志接待外賓,時常過來我們飯店,飯店十三層有他一間房呢,專門為他預留的,他偶爾住這裡,這你們應該知道?”
大傢夥紛紛點頭:“據說是這樣。”
但是以前她們也沒接觸過,畢竟在首都飯店,不同工種服務員規矩嚴格,在接待外賓的關鍵時候,她們不可能偷偷溜過去。
她們不負責十三樓的話,除非偶爾在電梯或者大廳遇到,不然想接觸到陸同志很難。
李明娟笑道:“你們覺得,慧姐好看嗎?”
大傢一聽,紛紛點頭:“當然瞭,慧姐可真是美,外語好,禮儀也好,聽說跳舞也很好呢!”
李明娟:“那你們說,像慧姐這樣的,為什麼都三十出頭瞭還不結婚?”
她這麼一說,大傢怔瞭下:“沒合適的?”
旁邊秦彩娣卻突然意識到瞭,她壓低聲音說:“你意思是說,慧姐和陸同志?”
李明娟隨手將自己衣服扔在洗衣盆裡,笑道:“你們沒發現嗎,那天慧姐親自拿瞭衣服送給陸同志,其實這件事不用她做,咱們來做就行,可是陸同志的衣服嘛,她就是要親自送!”
大傢恍然:“對!我想起來瞭,那天陸同志帶著外賓過來,慧姐特地等在那裡,好像臨走前,慧姐還和陸同志說話。”
旁邊一服務員突然道:“當時陸同志出瞭飯店後,一直沒上車,站在車前,後來慧姐過去瞭,說瞭幾句話,他還沖慧姐笑瞭下,之後才上車,敢情陸同志是特意等著慧姐的?”
李明娟:“這誰知道呢……我也沒看到,這都是你們猜的。”
大傢卻興致勃勃猜測起來:“看來就是瞭!”
剛才那位鳳雲又來勁瞭:“哇哇哇,那就不是英雄救美瞭,那是十年兩兩相守?”
就在大傢的嘰嘰喳喳中,孟硯青和王招娣幾個站在角落,埋首洗著衣服。
孟硯青以前沒洗過衣服,這些年看人洗衣服,知道怎麼洗瞭,不過動作不熟練。
此時她聽著這些姑娘的閑言碎語,自然就明白瞭。
最初時候,那慧姐看到自己就仿佛有著幾分探究,她並沒在意,畢竟她頻繁出入這首都飯店是十二三歲時,那個時候到底沒長開,且那個時候的慧姐應該也還小,論年紀還沒進入首都飯店當服務員。
她估摸著慧姐進入首都飯店應該是二十歲左右,那個時候自己結婚瞭,因為種種原因來這裡很少瞭,隻來過兩三次,還是隨著大傢族中的女眷一起來的,且非常低調,不顯山露水的,根本不引人註意。
那個時候外面用的名字是孟麗德,所以孟硯青這個名字一般人不會知道。
這種情況下,她並不認為首都飯店的人能對自己的相貌產生懷疑。
但是她到底忽略瞭一種可能。
二十歲上下,那慧姐剛剛步入首都飯店便表現優異,那個時候陸緒章也才剛參加工作,因為一些接待工作會頻繁出入首都飯店,這種情況下兩個人自然有瞭工作交集。
郎才女貌的,她便動瞭芳心。
她既動瞭芳心,那必然會特意關註她這個傳說中的“陸緒章妻子”。
她嫁給陸緒章後,便孕育產子,加上當時時局難測,她很少出門,生產後更是處於消沉抑鬱之中,她知道陸緒章在外面有許多仰慕者。
曾經也有些人把事情搞到她面前過,但很快便被陸緒章處理瞭。
隻是沒想到,這慧姐竟然也是其中之一。
她一定是見到瞭自己,感覺自己和昔日陸緒章妻子太過相似,可能還暗地裡查瞭自己背景,知道自己是陸緒章妻族的旁支,於是越發起瞭忌憚之心,對自己有刻意打壓之意。
外賓過來東樓,慧姐知道作陪的是陸緒章,所以特意把她支開,生怕陸緒章看到自己這個相貌和陸緒章妻子相似的人。
想到這裡,孟硯青扯唇,忍不住笑嘆一聲。
陸緒章這個人,這人生就是一個大寫的風流,他哪天不招蜂引蝶就沒法活著瞭。
對此,她已經習慣瞭,再說現在這些也不關她的事。
隻是沒想到,跑到這首都飯店當個服務員,洗個衣服而已,還要被迫聽他的風流韻事,聽他的浪漫故事。
她這麼聽瞭好一波後,總算衣服洗好瞭,回去宿舍。
孟硯青拿起課本,打算抱著書出去沒人角落看看,外面到底是清凈一些,誰知道剛要出門,就聽到宿舍幾個女生也說起陸緒章來。
“秦彩娣可真是趕上好事瞭,陸同志對她竟然這麼好,她運氣真好。”
孟硯青聽這話,她們好像還挺羨慕的,一時想起那羅戰松,這倒是一個機會。
雖然羅戰松比起陸緒章來差遠瞭,不是一個檔次的,不過異曲同工,可以趁機進行思想熏陶。
於是她就道:“你們覺得陸同志這人怎麼樣?”
馮素蕊一聽:“人真是好,相貌,傢世,性情,處事,沒有一樣不好的!我就沒見過這麼完美的男人!”
孟硯青問其它人:“你們也覺得他好,是吧?”
大傢全都點頭。
孟硯青:“這不就得瞭,你覺得他好,我覺得他好,大傢都覺得他好,所以你們說,這樣的男人好嗎?”
大傢面面相覷:“不好嗎?”
孟硯青又道:“這陸同志來一趟首都飯店,就留下兩個浪漫的瓊瑤故事,一個是英雄救美,小服務員傾心相許;一個是飯店門前默契相對,他對她淺淡一笑,她對他含情脈脈,這兩個故事都很好啊!”
胡金鳳有些懂瞭:“太多女人喜歡他瞭,這也是麻煩事。”
孟硯青點頭,道:“他經常來往的可不止我們首都飯店,人傢是頂尖人物,這兩年對外開放,每年接待的各國外賓不知道多少,人傢可能去釣魚臺,可能去長城賓館,也可能來我們這裡,他來一趟我們這裡就兩個瓊瑤浪漫愛情故事瞭,你說他每年去各處走動,那得惹瞭多少人的芳心,是不是得把瓊瑤的愛情故事都給演繹一遍瞭?”
大傢恍然,恍然之餘又感慨起來:“像他這樣優秀的,不知道得多少女人喜歡呢!”
孟硯青:“就是這個道理,太優秀的,太招惹女人的,這種男人就是天生風流,就算他不是故意的吧,那也是所到之處,桃花朵朵開,他這整日裡走在萬花叢中,瀟灑又逍遙,不知道吸引瞭多少女人的芳心!”
胡金鳳聽得連連皺眉:“哪個女人倒黴催的當瞭他的妻子,這日子肯定不好過!”
孟硯青:……
她實在不想承認,曾經她就是這個倒黴催的妻子。
幸好以後不會是瞭。
她點頭,萬分贊同:“說得對,總之嫁給這種男人糟心透頂!其實除瞭陸同志,也有別的一些人,你們可以仔細觀察,那種特別招惹女人喜歡的男人,一定要記得,躲著點!”
大傢聽這話,若有所思,陳桂珠皺眉道:“那羅班長,他好像也挺招女人喜歡的?”
胡金鳳也點頭:“好像是吧,難道他也是這種人?”
馮素蕊猶豫瞭下,道:“不是吧……他人挺好的,大傢對他又不是那個意思。”
她這一說,大傢都不再說話瞭,不過顯然各有心事。
孟硯青便不再說,讓她們自己慢慢消化吧,她自己先學習一會。
*
陸亭笈覺得時間緊迫,他打算盡快行動起來。
他去書房找到瞭陸緒章所說的那存折,打開存折看瞭看,這果然是一張報銷用的存折,上面每隔一段都會登記一筆收入,有時候幾十塊,有時候甚至一兩百,這麼累積下來,竟然也有一千三百多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