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打開點心盒子,卻見裡面一水的譚傢菜老式點心,有麻茸包,有酥盒子,也有核桃酪,這都是譚傢菜特意做好瞭,放在首都飯店的副食櫃臺賣的。
孟硯青拿著裡面的食品塑料袋,幫寧碧梧各樣都裝瞭兩份:“你肯定不缺這一口的,不過這是小姨送的。”
寧碧梧驚喜不已:“這個好吃,以前我爺爺帶回來過!”
譚傢菜的這種點心盒子隻能在首都飯店買到,外面基本見不到,這自然是個稀罕物。
孟硯青笑道:“你喜歡就好,這個味兒不錯,外面就算仿著做,也不如譚傢菜正經做的地道。”
寧碧梧連連點頭:“好好好,謝謝小姨,小姨對我最好瞭!”
眼看著寧碧梧蹦跳著走瞭,孟硯青想起以前聽過的一首兒歌“小白兔白又白,兩隻耳朵豎起來,蹦蹦跳跳真可愛”。
她這麼笑著一側首,便看到自己兒子。
黑著臉,簡直把“我不高興”四個大字寫在瞭臉上。
孟硯青嘆:“我看你就一大灰狼。”
和人傢小白兔一樣的小姑娘一比,完全就不是一回事。
陸亭笈擰眉:“我?大灰狼?”
他都覺得自己根本就是任人欺凌的小綿羊瞭!
孟硯青帶著陸亭笈隨意找瞭一處吃飯,恰好見前面便是百年義利餐廳,便過去吃瞭。
這義利餐廳是去年才開業的新式西餐廳,裡面有炸雞塊薯條等各樣西餐,算是如今四九城的新時尚。
不過這些改革開放後的西式餐廳,自然帶著一種速成品的味道,和早些年那些老牌正經西式餐廳不是一碼事。
孟硯青看瞭看,便和兒子隨意要瞭一些吃的,兩個人端著托盤過去安靜位置,她又把那點心拿出來,正好搭配著吃。
這麼吃著的時候,孟硯青看到兒子要的雞塊,便道:“你知道國外有個連鎖速食品牌叫麥當勞吧?”
麥當勞應該還沒進入大陸,得過兩年才開始在北京前門開店,國內人現在一般不知道。
陸亭笈卻點頭:“知道,以前我爺爺出訪美國,帶我去過,我吃過麥當勞,還喝瞭他們的可樂。”
孟硯青:“你父親這幾年應該頻繁出國吧,他沒帶你去?”
陸亭笈便抿唇,很有些倨傲地道:“我幹嘛跟著他去!”
孟硯青笑嘆:“你看看你,怎麼提起他就來氣,他之前怎麼得罪你瞭?”
陸亭笈:“就是看他不順眼。”
孟硯青:“我也是納悶瞭,你們父子好像從開始就不對付。”
陸亭笈:“算瞭不提他,提起來就沒好心情!”
孟硯青笑道:“好吧,你看這雞塊,是不是和麥當勞的很像?”
陸亭笈瞥瞭一眼:“就是雞塊,有什麼像不像的?”
孟硯青:“你仔細看看,這裡面的雞塊是不是形狀不同?”
陸亭笈便認真看瞭看,他發現確實不同,他又回憶瞭下,他在美國吃麥當勞,那些雞塊也是不同的。
但是他很快道:“可是本來切割的時候形狀就不一樣,這是隨機的吧?”
孟硯青:“並不是,麥當勞的雞塊有四種形狀,所以有四個名字。這一份雞塊倒是學瞭麥當勞,差不多的形狀。”
陸亭笈疑惑地看著雞塊,確實不一樣,但這是有規律的嗎?
孟硯青這才解釋:“這個圓形的叫做Ball,這個鈴鐺形狀的叫做Bell,還有這個,你不覺得這個像一根骨頭嗎?”
陸亭笈點頭:“好像是。’
孟硯青:“這個叫bone。”
陸亭笈便看向最後一塊:“這個呢?”
孟硯青:“你覺得像什麼?”
陸亭笈仔細看瞭一番:“一雙靴子?”
孟硯青笑道:“回答正確,所以這個就叫做Boot。”
陸亭笈恍然:“是所有雞塊都隻有這四種形狀嗎?”
孟硯青點頭,又把眼下那四個雞塊擺瞭擺形狀:“你看,這不是像一個英文單詞?”
陸亭笈辨認瞭一番:“像是love?”
孟硯青:“對,love。”
她望向自己兒子:“這是一個沒什麼用,但是很好玩的小知識,你現在知道瞭,等以後你——”
她笑看著他那張青澀的面孔:“以後你遇到喜歡的姑娘,帶她去吃雞塊,你就可以給她講講瞭,她一定會驚訝地”哇”一聲,然後覺得你很淵博很浪漫!”
陸亭笈臉色卻很臭:“我幹嘛非要去拿這個逗小姑娘?”
孟硯青:“為什麼不能,你早晚要談對象的嘛!談對象的話,肯定得讓人傢崇拜你喜歡你,你得學著討小姑娘喜歡。”
她想起那本書的種種,自己這傻兒子長大後好像也是英俊不凡,惹得一一眾女子追求,不過可惜,他喜歡的,他自己不知道怎麼努力,最後落得一場空。
先不說那女主寧夏到底值不值得,就兒子這種不會主動追求姑娘的性子,以後婚姻真不好說。
她認為有必要調教調教。
至少不至於在感情上栽大跟頭。
陸亭笈卻是擰眉,很有些不屑地道:“我幹嘛要討小姑娘喜歡……”
孟硯青:“也不是說讓你討好,而是讓你學得紳士一些,最好是比較優雅風趣一些,談笑風生一些,這樣子小姑娘才會喜歡你,你將來獲得美好愛情的可能也更大一些。——”
她嘆瞭聲:“如果你經常冷冰冰像一塊石頭,對人傢姑娘傢愛搭不理,那你說人傢怎麼喜歡你?
“你看看你見到人傢寧碧梧那是什麼臉色,好像人傢欠瞭你八百塊,但其實人傢碧梧那不是挺可愛的嗎?”
陸亭笈頓時把眉毛皺成瞭不可思議的形狀:“母親,你說寧碧梧可愛?就她這樣的,還可愛?”
孟硯青:“不可愛嗎?”
陸亭笈長嘆瞭口氣,用一種很沒辦法的語氣道:“母親,你是沒見過她頑劣的樣子,五歲的時候,她把一坨泥直接糊我屁股上,我追著她要打她,結果她還惡人先告狀!”
孟硯青:“哦。”
陸亭笈:“我還記得,六年級的時候,我參加乒乓球比賽,她拿著一個健力寶要讓我喝,結果她把拉環一打開,直接呲我一臉,害我差點耽誤瞭比賽!”
孟硯青:“就這點事?這點事你就記恨這麼多年?”
陸亭笈氣鼓鼓:“還有別的!好多呢!”
孟硯青便笑,笑得眼淚差點出來瞭。
陸亭笈有些委屈地扁唇:“你還笑!”
孟硯青:“算瞭算瞭不指望瞭,朽木不可雕,我看以後你就去相親好瞭,或者讓你父親給你指婚,你就聽父母安排吧!”
陸亭笈憤憤,臉紅,抗議:“我還小呢,我幹嘛想這些!”
孟硯青越發笑起來:“對,你還小,還是個孩子!”
陸亭笈又抗議:“我也不小瞭!”
孟硯青簡直是笑得不行瞭,這兒子雖然長大瞭,但是性情就像小狗一樣嗷嗷嗷的,欺負他的感覺太好瞭!
這點比陸緒章強多瞭!
陸亭笈氣呼呼的:“我今天來找你是要說正事的,結果你一直在笑話我!”
孟硯青勉強收斂瞭笑:“行,說正事吧,你存折的事,怎麼樣瞭?”
陸亭笈嘆瞭聲:“我找瞭你說的那本書,確實找不到,我估計被收起來瞭。”
孟硯青:“那就直接掛失好瞭。”
陸亭笈:“對,我已經打聽過瞭。”
按照孟硯青的方法,確實能夠取到錢,他也找瞭學校,設法調出來自己的一些登記信息,那上面就有關於自己父母的證明,也有戶口本出生證明的復印件,這些就足夠瞭。
孟硯青聽著,好奇:“你父親這幾天很忙?”
她在首都飯店最大好處就是可以隨時看到國內外相關報刊,比如《參考消息》這種報紙都是半保密的,一般不能輕易訂閱,但是早些年總理就下過指示,首都飯店的服務員是可以看到《參考消息》這種報紙的。
得益於這些渠道,她能及時知道當前時事,也就能大致推斷陸緒章的情況。
果然,陸亭笈道:“他是挺忙的,整天不見人影。”
孟硯青笑瞭:“怪不得呢。”
其實以她對陸緒章的瞭解,兒子在他眼皮底下搞事很難,他那麼精明的人,怎麼會察覺不瞭呢。
他沒察覺,隻能說明他很忙,沒功夫搭理兒子,才讓兒子有機可乘。
陸亭笈看著孟硯青的笑:“母親,你是不是覺得這事我就辦不成?”
孟硯青嘆瞭聲:“能吧,能辦得成,但是要瞞過你父親,我看不容易。”
陸亭笈便有些不服氣瞭:“放心好瞭,我一定會在他眼皮底下把這件事辦得妥妥當當。”
孟硯青:“好,拭目以待。”
從起士林離開時,孟硯青打包瞭一些菜,有俄式面包,有奶油鴨子,把它一起放在那譚傢菜的點心盒子裡,拎著回去首都飯店宿舍。
回去後,把這些分給宿舍裡的姑娘吃,大傢都驚喜不已,問起怎麼回事來,又追問孟硯青怎麼不去參加今晚的舞會。
“我聽說因為缺女舞伴,李明娟去瞭,她跳得不錯,大傢都誇呢。”
孟硯青:“我不太想去這種場合,去瞭後無非是陪著男人跳舞,這要是年輕又好看的也就罷瞭,萬一陪著一個老頭子跳,那又有什麼意思呢!”
她這一說,姑娘們想想也是,能參加這種舞會的一般是有所成就的,那可不就年紀大瞭嗎?確實沒什麼意思。
她們這種服務員,自然也有人想借著這個機會攀高枝,可問題是有些年紀的男人一般都結婚瞭,這些有地位有排面的男人又是比較註重作風問題的,就算有個什麼牽扯,她們也不敢啊!
所以想來想去,除瞭出一把風頭,確實沒什麼意思。
旁邊馮素蕊卻道:“我看秦彩娣幾個都積極著呢,盼著有個陸同志那樣的。”
大傢一聽,都道:“這世上哪有幾個陸同志那樣的呢,別說咱瞭,就是李明娟都攀不上呢!”
胡金鳳嗤笑一聲:“她們還真惦記著陸同志,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長什麼樣!”
馮素蕊道:“估計是僥幸盼著,也許就有那個緣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