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想到,他這樣的人竟然親自跑來拎飯盒。
是什麼人,竟然讓他能親手做這些。
*
母子兩個各吃瞭幾個大閘蟹,吃完後,兩個人有志一同地把大閘蟹皮啊殼的都給收拾,扔進瞭垃圾筐裡,又在上面放瞭一些其它垃圾掩蓋。
這樣就大功告成瞭。
陸亭笈看著剩下的螃蟹,他數瞭數,一共還有五個。
也就是說他和母親吃瞭八個?
他蹙眉:“母親,十三個和五個還是差別很大吧?”
這樣父親一定知道,他們母子已經偷吃過瞭。
雖然吃螃蟹的事也不能叫偷,不過總歸不太好。
陸亭笈是個很矛盾的人,他是很肆無忌憚的性子,但是骨子裡又有著陸傢祖父從小教誨的一些禮儀規矩。
長輩不在自己先吃,終究不太好。
孟硯青吃瞭四個螃蟹後,總算覺得有些解饞瞭,她非常愜意地道:“管他呢,他知道就知道,他要是因為這個生氣,我們就說他!反將一軍!”
陸亭笈:“說他什麼?”
孟硯青便諄諄教誨:“當然是教育他,身為人父,你兒子吃個螃蟹怎麼瞭?你兒子為什麼饞,是不是你平時沒滿足他?身為男人,你出去買個菜用瞭這麼久,我們餓急瞭不吃難道餓著?再說瞭,這麼多呢,又不是沒給你留著?”
陸亭笈茅塞頓開:“還是母親有辦法。”
孟硯青:“對你父親,我們要分兩步走,第一步是先兵,反正態度要強硬,有理沒理我們都要掰出理來,把他的氣焰狠狠打下去,讓他來不及反應,讓他理虧。”
陸亭笈忙問:“那第二步呢?”
孟硯青:“你父親這個人看似性子溫柔,其實骨子裡很硬很倔,所以我們在占據瞭道德高地後,也不能往死裡打,要給他一點甜頭,說幾句好話哄哄。”
陸亭笈卻不太情願的樣子:“還得哄啊……”
孟硯青看他這樣:“那當然瞭,你整天和你父親對著幹,你嗆他,他當然也嗆你,可你嗆他,你有什麼好處?縱然,他是你親生父親,其實真遇到什麼事,他還是得讓著你幫著你,但把父子關系搞差瞭,總歸對你沒好處是吧?”
陸亭笈:“倒也是。”
孟硯青看著兒子:“其實你父親對你評價很高,他今天還對著我顯擺,說你優秀。”
陸亭笈:“他怎麼說我優秀?”
孟硯青便把陸緒章說的話都給陸亭笈說瞭一遍。
陸亭笈顯然很受用,不過受用之後,他道:“他吧,也就是實事求是瞭一把,我本來就優秀。”
孟硯青:“……”
這兒子真是深得爹媽真傳。
她嘆瞭聲:“他已經很包容你瞭,他對你前途也沒什麼要求,還不是可著你性子來?你想打架,他也沒管著你不讓你打,那不是還親自上陣陪你嗎?”
陸亭笈聽這個,馬上告狀:“在訓練場,他打我打得特別狠!有一次我差點都緩不過氣來!”
孟硯青反應平淡:“哦。”
陸亭笈繼續告狀:“他心眼太多,我被他坑瞭好幾次!有一次我還掉河裡瞭!”
孟硯青不為所動:“被你父親坑,總好過被外人坑。”
這當爹的也就是把兒子當成嗷嗷小狗,耍耍罷瞭。
要她說,陸緒章還是太手軟瞭,操練得不夠狠!
陸亭笈鼓著腮幫子,不吭聲瞭。
這時候,就聽到外面大門響,陸亭笈從窗戶探頭看,果然是陸緒章回來瞭。
母子倆一個對視,眼神很快掃過桌上的大螃蟹。
十三個螃蟹熱熱鬧鬧一傢團圓,現在五個螃蟹,這傢子已經傢破人亡,形單影隻地在那裡鼓著肚皮。
孟硯青笑,低聲道:“我們要隨機應變,你且看我怎麼對付他,你也學著點。”
陸亭笈用狐疑的眼神看著母親那溫柔的笑,道:“好……”
於是孟硯青便起身笑著迎出去。
陸緒章拎著兩大摞食盒,那食盒確實不好拎,倒不至於拎不動,關鍵是那草繩不趁手,拎著有些勒,且總是晃悠,又因為裡面有湯,他怕萬一灑瞭,走路都得小心著。
他辛辛苦苦進瞭傢,一進院門,就見孟硯青笑盈盈的,笑得溫婉動人,一時也有些怔住。
心思多少有些恍惚,仿佛回到瞭十多年前他們剛結婚那會兒。
孟硯青接過來陸緒章手中的食盒,笑道:“緒章,你買瞭這麼多?”
陸緒章聽著她的聲音,隻覺柔軟如絲綿,心裡竟生瞭幾分纏綿之意。
一時黑眸望著她,微抿唇,笑道:“是,都是你愛吃的,還有珍珠湯。”
孟硯青眼中便綻放出驚喜:“這麼好,珍珠湯。”
陸緒章視線一直落在她臉上,眼神格外溫柔:“趁熱吃吧。”
這時候陸亭笈也跑過來,從陸緒章手裡接過來幾件,當下大傢進屋,收拾瞭桌椅,又把螃蟹鍋端過來。
孟硯青也比平時積極勤快,竟然主動把那食盒打開,又笑著說:“準備吃飯瞭!”
陸緒章打開那螃蟹上的蓋子,一看,神情微頓。
他挑眉,看向孟硯青。
孟硯青正襟危坐,笑得溫柔體貼,仿佛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
他又看向陸亭笈。
陸亭笈很無辜地擺弄著勺子,一臉乖寶寶不知世事的樣子。
陸緒章一時無言以對,半晌嘆瞭口氣。
怪不得呢。
異樣的氛圍彌漫。
過瞭一會後。
孟硯青無辜:“我餓瞭嘛……”
陸亭笈點頭:“對,我們餓瞭!”
這是一個非常理直氣壯的理由。
陸緒章挑眉,默瞭片刻,終於道:“我上輩子一定拯救萬民,積下大功德,才遇到你們母子兩個。”
他辛辛苦苦去買菜,他們兩個在傢吃螃蟹。
其實吃瞭就吃瞭,趁熱好吃,他也認瞭。
關鍵是好聰明一對母子,裝傻充愣這是沒誰瞭。
孟硯青自然有一番話等著陸緒章,不過看他不提,她也就不說瞭,反而拎起一個螃蟹:“緒章,感謝你今天過來幫我幹活,還點瞭這麼多好吃的菜。”
她笑看著他:“知恩圖報,我幫你剝吧?”
隔著飯桌,陸緒章抬起眼就那麼看著她:“這麼好心?”
孟硯青:“那當然瞭。”
說著,她拿起剪刀,非常麻利地剪瞭腿和大鉗子,最後把那鼓著肚子的飽滿螃蟹遞給陸緒章:“來,我們的功臣,嘗嘗味道。”
陸緒章看她那樣,笑,接過來:“謝瞭。”
孟硯青:“不用客氣。”
陸亭笈從旁看著這父母,想著他們的客套話可真是有來有往。
不過好在父親沒說什麼。
看來母親的招數是管用的,他以後也可以改改策略瞭?
當下一傢人吃飯,孟硯青雖然吃瞭幾個螃蟹,但螃蟹本身也沒多少肉,無非是吃個味兒,如今吃這正餐,不得不說,這譚傢菜就是不一般。
雖然是外帶的,可能會略折損瞭一些味道,但是依然鮮美異常,特別是那珍珠湯,湯清味鮮,玉米鮮美,甚至還微微帶一點甜,她覺得自己喝一輩子都不會膩。
她這麼吃著,滿足嘆道:“說起來,以前首都飯店,我最愛吃的就是這個湯和他們的脫骨酥鴨瞭,不過現在他們好像不做脫骨酥鴨瞭?”
陸緒章正好將那尜尜棗洗瞭端上來,聽到這話,道:“你就一心惦記著吃。”
孟硯青:“有什麼不對嗎?”
吃,就是人間正義。
有胃口吃,那就是世間最幸福的事。
陸緒章微挑眉:“對,太對瞭,來,吃尜尜棗瞭。”
當下三個人坐下來,嘗瞭嘗,這棗兒皮薄肉厚,吃著倒是脆甜。
陸亭笈嘆道:“這大棗挺甜,往常滿嬸買過這種棗,沒覺得這麼好吃。”
正吃著,突然聽陸緒章道:“這棗兒哪兒來的?”
孟硯青:“哦?”
陸緒章就那麼看著她:“別人送的?”
孟硯青在他不錯眼的打量中,頷首:“對。”
她神情頓瞭頓,還是補充說:“男的,我的追求者,出去十三陵玩,特意摘瞭給我送過來。”
陸緒章那臉色瞬間變得非常古怪。
孟硯青看出來瞭,他恨不得把那吃進去的吐出來。
一旁陸亭笈剛起身倒瞭杯水,沒聽到這兩位的話,他重新坐下,依然吃得很香,一口一個地吃:“挺甜的,回頭再要點吧!吃完螃蟹再吃棗,日子賽過活神仙!”
陸緒章掃瞭眼這傻兒子,一時隻覺無可救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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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飯後,在陸緒章指揮下,陸亭笈一起把餐廳廚房都打掃過瞭,又把傢裡的一堆垃圾帶走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