屬下有些忐忑,點頭。
羅戰松擰著眉頭想瞭想,到底是安慰道:“沒事,才剛開始,不著急,一整天呢。”
一時又問那屬下:“紙巾發瞭嗎?”
屬下:“都快發完瞭。”
羅戰松:“發完瞭?”
屬下:“是。”
羅戰松笑瞭:“行,多發。”
屬下有些為難:“可是,羅總,他們有些人不幹別的,就一趟一趟跑咱這裡領紙巾瞭,我看有人都領瞭三四次瞭!”
羅戰松:“那就不給他們——”
這話剛說完,就聽到那邊嚷嚷起來瞭,一個男的勁兒啊勁兒地喊著:“憑什麼不給我?不是說人人有份嗎?你們可是賣金子的,這麼有錢,憑什麼不給我發,我白白排隊瞭呢!”
工作人員沒辦法,隻好勸他,說已經發給他瞭,不能再發瞭。
那男的好笑:“什麼叫發給我瞭?你什麼時候發給我瞭?你們就是看我穿的不行,就故意不給是吧?”
一時他便嚷嚷起來瞭:“大傢夥都看看,他們說是來的人都發紙巾,結果輪到我就是沒有,這不是看人下菜碟嗎!”
周圍人看著全都皺眉,一時說什麼的都有,有說你們到底給不給,不給就別嚷著要發,也有的說人傢估計也不多瞭就算瞭吧,反正是免費的。
這麼一鬧騰,哪還有人關心這黃金,生意也沒法做瞭。
羅戰松見此,不耐煩地說:“給給給,趕緊給他,讓他走。”
任憑如此,對方還罵咧咧的,覺得自己吃虧瞭。
羅戰松冷笑,咬牙道:“這八十年代的人就是窮,窮得成精瞭,一個個鄉巴佬!就能看到那點東西!”
不過話雖然這麼說,他到底是叮囑,來的就發,別摳,不然鬧出事來影響生意。
一時羅氏黃金攤位前人滿為患,鬧得旁邊的攤位都抱怨起來,好在到瞭快中午的時候,總算紙巾都發完瞭,發完瞭算是沒事瞭。
羅戰松便讓大傢專心賣黃金:“紙巾發完瞭,咱這廣告打出去瞭,接下來就是賣金子,能賣多少是多少!”
然而,大傢顯然都有些忐忑,這一上午瞭,在這邊打轉參觀的多,但是沒一個掏錢的,這能賣出去嗎?
羅戰松咬著過濾嘴香煙,不在意地說:“上午大傢過來看看,當然不會下手,畢竟誰也不可能隨身帶那麼多錢,但是下午肯定會有人買,放心好瞭,咱們賣的是黃金,商品性質和別的就不是一個路子。”
大傢有些不安,不過又覺得羅戰松說得有道理。
中午匆忙扒瞭口飯,客人還是絡繹不絕地來,但是還是沒有人出錢買,一直到瞭下午三點多,羅戰松也有些坐不住瞭。
他煩躁地抽著煙,在附近轉悠瞭轉悠,結果一眼看到一個熟悉的包裝紙,那正是自傢的紙巾包裝紙,上面還寫著“羅氏黃金”。
這——
用完瞭就扔瞭?
就這麼扔瞭?
羅戰松冷笑,這是什麼忘恩負義的!
他憤而往回走,誰知道剛走到自己攤位旁,就見一個老太太,拿瞭紙巾給他孫子擦鼻子,一邊擦一邊絮叨,說這種紙不經用,怎麼就沒瞭,最後連包裝紙都拿來擦瞭。
使勁擤瞭最後一把鼻子後,那包裝紙就這麼被扔進瞭垃圾桶裡。
羅戰松皺眉,看得臉都黑瞭。
旁邊屬下正好看到,也是無奈,忙勸著說:“這世上什麼人都有,占瞭便宜還不說聲好,羅總不用搭理這種人!”
羅戰松不太有好氣:“賣瞭嗎?”
屬下明白羅戰松的意思,很為難地道:“沒,全都是問的,沒人買。”
羅戰松深吸口氣:“算瞭算瞭,等明天吧,今天他們都沒帶錢,明天估計——”
他這話剛說到一半,就見另一個屬下匆忙跑來瞭。
他跑得氣喘籲籲:“羅總,不好瞭,不好瞭!”
他這麼一喊,周圍不少人都看過來。
羅戰松沉著臉:“怎麼瞭?有事說事!”
那屬下掏出來一張門票:“羅總,你看,這是今天的門票!”
他們是提前入場的,特殊工作人員,自然不需要買門票,所以都沒看到過門票。
羅戰松見這門票,越發皺眉:“你給我看門票幹嘛,咱們又不用買門票——”
他話說到一半,愣住瞭。
他看到,那門票除瞭門票本身和副券外,竟然額外又有一個“代金券”,那代金券是和門票在一起的,但是有一道虛線可以完好地撕下來。
代金券上,赫然印著紅蓮大樓的地址,公交車次以及車站,並且詳細寫瞭這是代金券,拿著這個券去瞭紅蓮大樓就可以打折買金子!
羅戰松捏著那門票,後背發冷。
孟硯青這女人可真狠,她怎麼竟然想到這一招?
當時她主動承辦門票印刷,他還覺得這女人傻瞭,吃力不討好,沒想到在這裡等著自己呢!
她這門票印刷成本,可不一定比他的紙巾貴多少,成本更小,關鍵是紙巾人傢擦瞭用瞭就扔瞭,她這“代金券”十有八九得留著,人傢這個畢竟是“代金券”。
老百姓都有愛占便宜的心思,看到這個覺得值錢,誰也不舍得扔,都會覺得沒準能派上用場呢!
羅戰松盯著那代金券看瞭老半天,隻覺得腦子裡嗡嗡嗡的,周圍人看著,自是都提心吊膽的。
誰想到孟硯青竟然使出這麼一招,可真夠狠的!誰看到不氣死呢!
他們羅總本來信心滿滿,覺得這次打瞭翻身仗,可被孟硯青這麼一整,那真是一口老血吐出來!
羅戰松終於恢復瞭理智之後,他咬牙恨道:我去找王主任!”
說完,也不顧屬下攔著,他拔腿就跑,一口氣兒跑到廟會臨時管理部,過去的時候,王主任正笑呵呵和人擺龍門陣呢。
今天廟會人可真多,烏央烏央都是人,這些人一看就花瞭不少錢,回頭盤點,廟會有提成,這可真是賺大發瞭!
關鍵是回頭報告一寫,都是政績,往上一匯報,表揚是少不瞭,年底說不定還有提拔。
他正高興著,一抬頭看到羅戰松,笑呵呵的:“今天生意這麼好,羅總怎麼有功夫過來,羅總,來來來,你坐,你坐——”
說著,他拿瞭一根煙遞給羅戰松:“來一根?”
羅戰松哪有閑心思抽煙,他陰著臉,望著王主任,一字字地道:“這次廟會的門票,全都是紅蓮百貨給你們印的?”
王主任這才發現他這臉色不對,當即收瞭笑,點頭道:“是,這事你不是也知道嗎?他們給我們印的價格特別便宜,你知道的吧,當時我求爺爺告奶奶的,沒處印去,結果人傢幫我印瞭,說起來我也怪不好意思的。”
人傢幫他印瞭,他還坑瞭人傢,把這黃金首飾入駐權給瞭羅戰松。
羅戰松拿出那門票上:“這是什麼!這是哪兒來的?”
王主任接過來門票:“門票哪,印出來質量還挺好的,我們都很滿意,大傢都看著上檔次,像樣,一看就是咱北京城老文化味兒!”
羅戰松無法理解地指著那代金券:“怎麼有這個?這不是打廣告嗎?”
王主任:“嗨,這是福利,人傢贈送的福利,說是給我們低價承印瞭門票,還送給我們福利,你看,這是多好的事,大傢夥也都很高興,這小孟別看是個女同志,但辦事大氣,地道!”
王主任笑呵呵的,羅戰松都快要氣死瞭。
誰想到呢,一個大意,竟然讓孟硯青鉆瞭這麼一個孔子,把廣告打到他臉上來瞭!
一山不容二虎,他們這麼搞算什麼?他羅戰松花瞭那麼多錢,費瞭那麼大力氣,也就是搞一個攤位,結果可倒是好,她孟硯青無非就是花點小錢,直接就吧她傢廣告印到瞭廟會門票上?!
關鍵這麼一來,這就等於是用官方文化廟會的名聲給她傢黃金作保瞭!
一個印官方門票,一個印在隨手可扔的紙巾上,這能是一回事嗎?
羅戰松氣得臉都白瞭,他咬牙:“馬上停售,這種門票不能再賣瞭,馬上停掉!”
王主任:“什麼?停掉?你說什麼呢?”
這是瘋瞭吧!
羅戰松咬牙,下瞭狠心:“馬上停止售賣,一切損失,我來賠付!”
他就算賠死,也不能讓孟硯青坐上這趟順風車!
王主任臉都拉下來瞭:“戰松,你這是說什麼話呢?這門票停瞭,你來賠?這是多少錢的損失,你能賠得起嗎?這不是鬧著玩兒的,你要知道,北京新聞都報道瞭這次廟會,上面領導都看著呢,停瞭,我怎麼向上面交待,這也不是我能做主的啊!”
羅戰松:“王主任,孟硯青這是鉆空子瞭,他們就是拿著你們的門票打廣告,這太狡猾瞭,王主任,咱可不能上她這種當!你想想,十幾萬張門票,這不是讓她打十幾萬個廣告嗎?這不是白白便宜她瞭嗎?”
王主任卻不太高興:“戰松,這話說得就不對瞭,人傢給咱便宜印門票,這是解瞭咱燃眉之急,人傢也是好心,現在還送咱福利,瞧,代金券,這不是挺好的,老百姓看著這門票也高興,說買你們門票還得送代金券,一個個高興著呢!”
羅占松聽著腦袋都大瞭,王主任是什麼腦袋,還想著“占便宜”,他這種人,以後肯定是被傳銷騙的主兒吧!
不過這人傻,他也沒法和對方說清楚,隻好退而求其次:“要不這樣吧,王主任,我們馬上抽調人手,把門票上的代金券全都給撕下去,全都給他們撕掉!你覺得怎麼樣?至於代金券,換上我們傢的,我們傢也發代金券,她發十塊,我們給你們發二十塊!雙倍,可以嗎?”
王主任聽著,呵呵一笑:“戰松呀,我理解你和這小孟同志是對頭,你心裡想著和她唱對臺戲,但是這個事兒都已經這樣子瞭,我們也沒有辦法……”
說著,他拿瞭一張門票:“你看看,這是門票,這是副券,這是人傢的代金券在正中間,咱們撕下代金券,副券也全都掉下來瞭,這事我們沒法幹!”
羅戰松看著那門票,呆瞭。
敢情他拿到的是一張撕掉副券的,所以沒留意。
其實這代金券是夾在副券和門票之間的,撕下代金券就等於把好好的門票給提前撕瞭。
這孟硯青可真不要臉,哪有這樣發代金券的?她也就是欺負老實人!
王主任繼續道:“十幾萬的門票呢,先不要說工作量的問題,就是這麼粘貼之後,這門票也不像樣呀!”
羅戰松捏著那門票,鐵青著臉,看瞭半晌,終於迸出一句:“今天的也就算瞭,後面的我們來印刷,我負責給你們印刷新的,王主任,你看怎麼樣?”
這時候,羅戰松的屬下一臉為難。
其實他早就跟來瞭,一直沒敢吭聲,聽到這個,才無奈地道:“羅總,這事隻怕不好辦,現在大過年的,印刷廠已經放假瞭,根本來不及瞭。”
羅戰松:“這不是還沒放假嗎?”
王主任聽瞭,笑瞭聲:“這個我曾經跟過,知道怎麼回事,人傢印刷廠都得先排版,確認,再安排印刷計劃,之後再印刷,大年二十六瞭,各部門都收工瞭,師傅估計提前請假回傢瞭,誰給你印這個?”
羅戰松呆瞭呆,他沒想到事情竟然這麼難辦。
他盯著屬下:“那怎麼辦?”
屬下一時也是無言以對,他哪知道怎麼辦呢!
王主任嘆瞭聲說:“就這點小事,我說羅總,你不用往心裡去,無非就是給他們發個代金券,又有什麼用呢,老百姓不可能去的,放心好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