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異季節

作者:沉讓 字數:3327

車裡周宴拾開著空調,吹著暖風。

蘇梔穿著一件厚厚的羊絨大衣外套,裡邊還加瞭一件厚毛衣。跟周宴拾坐在車上後隻穿著的一件單襯衣相比,簡直過的不是一個季節,她是真的穿的厚。在外邊的時候還好,畢竟是春天,她穿這麼厚是因為早上出門冷。坐上車剛開始也還不覺得,但車走瞭一會兒後熱意便漸濃。

外加上她自己別扭,為降低存在感,一個動作一個坐姿能維持很久。僵硬間身上明顯濕熱起一層薄汗。再者一些頭發在脖子的領口裡戳著,因為出汗開始黏貼上瞭皮膚。

就算再不願意動彈,她也不免來回動著蹭瞭蹭,抬手將黏膩的頭發從領口裡扯出來一些。

不過動作很小。

可就算很小,嚴密的車廂空間裡也能輕易察覺。

周宴拾察覺人動靜,看瞭眼她扯頭發後露出的一截粉紅脖頸,顯然是皮膚濕度熱度過高所致。

他伸手將空調溫度往下調瞭調,然後沒看人說:“熱的話可以將外套脫瞭,放後邊車座,等下下車再穿。”

“...沒事,也沒有很熱。”蘇梔輕出著氣,雖然空調溫度被他降瞭,可經人這麼一說,她其實反倒覺得更熱瞭。但是依舊違心的說不怎麼熱。因為她不想脫外套。不為別的,脫瞭等下還要再穿,她嫌麻煩。她此刻隻想降低任何繁瑣。

從醫科大到塵芳街這段路說長不算長,但中途一段路上兩車相撞出瞭事故將很多車子都堵在瞭那走不出去,所以硬是足足走瞭將近一個小時。

蘇梔昨晚是給沈惠英報備瞭工作上有事,但今天她這麼一忙就給忘瞭時間。

包裡的手機在剛過去那段擁堵路口的時候催促響起。

蘇梔沒看來電顯示便想到瞭會是誰,然後掏出手機看瞭下果然是沈惠英,摁下接通鍵喊瞭聲媽,說她正回去,快到傢瞭。

“是沈姨麼?”旁邊原本專註開車的周宴拾淡淡出聲。

聲音不大,剛好透過手機被沈惠英聽見。

蘇梔回看瞭一眼周宴拾,回瞭聲嗯。

“小梔,你坐同事的車?”沈惠英試探似的問。畢竟這麼晚瞭,她聽得出來蘇梔旁邊是個男人。

“沒有,是宴拾哥送我回來。你不是讓我給宴拾哥捎過去一枚紀念章給周爺爺麼。”蘇梔解釋。她知道沈惠英此時此刻會想些什麼。

高中之前傢裡住處一直安著攝像頭,之後就算她長期在外上學,沈惠英的電話一直也都沒斷過,每天有。像是時時刻刻都在她身上安著監視器,需要知道她一舉一動,每時每刻都在幹些什麼,接觸什麼人。叮囑她什麼人該接觸什麼人要留心。起初她試著接受,不管是自己還是同學也都說這是關心,但時間一長,她就覺得有股莫名的窒息。開始反抗,叛逆,想逃脫這種被監視的魔咒。但是沒用,沈惠英一次以死相逼後,她便妥協瞭。

沈惠英說自己什麼都沒有,隻有她瞭,讓蘇梔不要讓她失望。

除卻這一點,其他方面沈惠英還算是對蘇梔尊重。上學問她想考去哪兒,喜歡學什麼,然後就讓她考讓她學。

“是宴拾啊——”沈惠英音調拔起,聲音裡明顯透瞭幾分開心出來,“你們都還沒吃飯吧?我做瞭飯,等下你帶宴拾上來吃個飯再走。”

“那個媽——”蘇梔剛想著他可能不會願意,結果對方已經是將電話給掛斷瞭。

“......”蘇梔凝眉,這麼晚瞭,周宴拾傢裡肯定也備的有飯在等他回去。也一定定會比她傢的豐盛很多。而且剛剛人說的就是不過是一起下班,剛好順她回來而已。

“怎麼瞭?”周宴拾見蘇梔電話說半截後盯著手機看,直接問。

蘇梔抿瞭抿唇,看過去周宴拾方向,但是不是跟他對視,而是隻看到他手握方向盤的位置便收回瞭目光。她還是不怎麼敢跟他對視。自己都不清楚怕他什麼,又怕又想接近的,矛盾的存在。人明明都說瞭,不會吃人......“我媽想你等下上去一起吃飯。”

“......不用。”周宴拾幾乎是絲毫沒有猶豫的拒絕瞭。

蘇梔握著手機的手指一緊,她就知道是這樣。

蘇梔回到傢,沈惠英幫她開開門瞅見是她自己一個人的時候便問:“宴拾呢?沒跟你過來?”

“他有事。”蘇梔三個字搪塞瞭過去,明顯不想說那麼多。

沈惠英倒也沒再追問,指瞭指桌上熱好的飯菜說:“行,那你趕緊洗手吃。”

飯菜溫度適中,剛剛好,蘇梔從昨天開始牙齦腫痛就沒怎麼吃東西,但就算是這樣胃口依舊欠佳。而且沈惠英比平常來講還多加瞭兩道賣相不錯的硬菜,不過她也沒怎麼吃,就喝瞭碗稀粥。

“怎麼就吃這麼點兒?學人傢減肥啊,你就不胖,有些小姑娘減肥減的都瘦脫相,真的不好看,也不健康。”沈惠英掃地掃到飯桌跟前的時候往桌上看瞭眼,炒的幾樣菜基本沒動,也就土豆絲吃瞭點。

“沒有,我上火牙齦腫瞭,牙也是跟著疼,沒胃口。”蘇梔收拾起碗筷,準備等下就回臥室繼續昨晚的劇本。可能最近一直在場館跑,白天時間周邊太嘈雜太亂,心總是靜不下來,隻有到晚上夜深人靜的時候她才能靜下心,效率也明顯的高。

既然跟陳禮說瞭正在做人物白描,就算是胡編亂造,最起碼現在也得開始起筆瞭才是。

“喝點蒲地藍,傢裡有我給你拿。”沈惠英放下掃帚,走到電視櫃旁邊抽開一個抽屜,拿瞭一盒蒲地藍片出來,放到瞭旁邊的茶臺上,“我放這邊瞭,你等下別忘瞭吃。”

廚房收拾碗筷的蘇梔應瞭聲好。

心想吃點藥也行,總好過幹熬。

她以往不管是牙疼還是牙齦腫上火從來不怎麼吃藥,總是挺幾天就過去瞭。不因為別的,因為懶,不想跑著去拿藥。漸漸就習慣瞭。每次都是喝白開水瞭事。

一切收拾妥當,吃瞭幾片藥就關上瞭臥室門坐在瞭電腦旁。

蘇梔坐在椅子上,將昨天看的一些資料又重新簡單過瞭一遍。腦子裡男主角的雛形漸顯,一身軍衣,長身而立,風姿卓越,再加上本有的深厚傢世傢底加持,一路順風順水,活在萬丈榮光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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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禮一早過去工作室看什麼都不順眼,好好的茶壺都被他給弄掉在地上砰的一聲摔的稀碎。當然也不是他有意要摔碎,實在是因為太氣憤,連帶著動作幅度大,一個轉身,就用胳膊肘給撞掉在瞭地上。

那茶壺據說跟瞭他五年,有感情的,他一邊罵著一邊甚是可惜的彎腰一片一片將碎片撿起。

“出什麼事瞭?”美工小六嚇得話都不敢大聲說。

“好像是學校場館不讓用瞭,又不給租瞭。別說談票務分成,這下人傢直接不給咱玩瞭。”

“不是合同都簽瞭麼,怎麼說不租就不租瞭,場景都已經整瞭那麼多,還有宣傳,錢可是都真金白銀花出去瞭,這得算違約,要賠償的吧?”

“人傢說誤工費、場館裡已經佈置好的道具場景費用,還有人工,宣傳,總之亂七八糟的,都會照已經簽好的那份合同賠。聽說是因為藝術節,場館整個被一傢公司給高價包瞭有別的活動。等於是外包給瞭第三方,現在是第三方直接給解得約。”

“操!”

蘇梔旁邊聽得清清楚楚,怪不得陳禮一進門就說讓大傢找箱子過去場館,這是要收拾東西滾蛋的意思。

“那我們在京宿的演出怎麼辦?”

“隻能再找地方瞭唄。”

一早上過來收到這麼一個消息,大傢心裡都五味雜陳。

很是泄氣。

說是讓找箱子過去場館,但是都不願意動彈。

過去瞭多半天,方才一個兩個磨磨嘰嘰的開始。

於是一個小時後蘇梔抱著一個大的收納箱,一路從場館門口往停在不遠處單位的車邊去。

司機老劉立在那正發愁的直撓頭,見到蘇梔過來連忙拉過人到一邊問:“你剛剛停車,是不是沒拉手剎?車子倒撞到人車上瞭。”

來的時候老劉著急接電話,確實是她下來副駕駛位過去停的車。

“車主怎麼說?”

“人還沒過來,我過來時候剛好人學生一旁看見瞭,說是他們老師的車子,然後就去喊車主去瞭。”

“......”

蘇梔嘆瞭口氣,往刮蹭的位置過去看,對方是一輛黑色低調的邁巴赫,什麼運氣,碰就碰瞭吧,還專撿瞭一輛最好的車。

蘇梔收回視線,但是接著眉頭一皺又看瞭過去,雖然昨晚天色黑,但是有路燈,接著目光重新看過,瞬間睜大眼愣住,這不就是......周宴拾的車?

“直接走報修賠償就行。”

而她剛確認完,周宴拾的聲音便響在瞭耳後,因為距離太近,甚至說話的氣息一路沿著耳後皮膚傳向瞭四肢百骸,背對著他的蘇梔脊背站的筆直。

接著抱著箱子的她下意識轉臉便對上瞭周宴拾那雙黑沉如墨的眼。

然後那雙眼盯著蘇梔微微浮動瞭下,顯然也是沒想到會是她。

蘇梔耳根瞬間便灼燙起來。

周宴拾會不會認為......她有意的?

說來也真是不巧,畢竟昨天她第一次坐瞭他的車,然後此刻的第二天,就跟著過來撞瞭。又不是大馬路上,人車子明明在車位裡邊停的好好的。

她是想瞭解接觸他不假,所以沈惠英讓她加微信,讓她送東西,她都沒排斥。如果可以,她說不準之後有機會也會嘗試著跟人約著單獨吃個飯——倒也不至於跟錢過不去,選擇這種、自虐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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