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志，麻煩要條蒸黃花魚。”
“沒瞭。”
“那鹵雞腿呢？”
“沒瞭。”
“那來個片鴨肉吧。”
“沒瞭沒瞭。”
“那不行我來碗餛飩。”
“早就沒瞭，供應有限你不知道嗎？想吃肉就早點來。”
周雲夢聽著，才算是真正體會到國營飯店的肉菜有多緊俏，什麼叫吃飯要趁早，晚瞭沒得吃。
有錢有票都不行。
等歇夠瞭，夫妻倆出瞭國營飯店，往電影院去。
日頭正盛，好在也不遠，幾步路就到瞭。
看著在和工作人員買票的俊朗男人，想起早上一路逛下來，從農集市到供銷社、百貨商店、郵局、國營飯店，再到現在的電影院，整條路線安排都是順下來的。
她笑得眉眼彎彎，等林津平買完票轉身過來，主動挽著他的手臂：“走吧。”
和南城那邊的電影廳大同小異，他們倆找瞭個中間視野好的位置坐下。
這會午後看電影，也算是暫時找瞭個地方休息順便打發時間瞭。
也正因為這個時間點，到電影開場前，電影廳除瞭他們，也隻來瞭另外一對對象。
周雲夢聽到聲響不經意回頭一看，就知道他們剛談不久。
舉手投足間帶著這年代特有的青澀拘束，恰好對視一眼，兩人臉瞬間紅撲撲的，移開視線。
各自穿著工人服，估摸著還是那種要上班，利用著中午休息時間出來約會看電影的。
她回過頭，右手還被握在林津平的寬厚溫熱的掌心中。
白色幕佈上有瞭黑白影子，聲響從前後方傳來，電影廳的燈光滅掉。
這回看的電影同樣也是紅色題材，周雲夢聽說過但還挺感興趣的那種。
反正電影廳裡也沒什麼人，借著黑白人物映襯過來的光，她示意林津平坐過來些。
兩人各自坐著單獨的椅子，是緊挨著的，不過椅座有點寬。
林津平坐過來些，身子幾乎挨到左側座椅扶手，正想問小夢怎麼瞭。
就覺掌心中握著的柔軟手抽走，下一秒環上他的手臂，和剛才進電影廳時差不多的姿勢，肩膀上也多瞭個圓乎乎的腦袋。
哪怕紮著頭發，因著這個姿勢，她鬢間的碎發依舊不經意間劃過他的下頜，像羽毛輕輕掃過，又像微風輕輕拂過。
“津平，這個姿勢舒服，借我靠著。”
“好。”
站如松坐如弓，林津平第一次在非睡覺休息的地方，放松地靠在椅背上，放低肩膀的高度，試圖讓小夢靠著舒服點。
黑白電影有時激昂有時柔和。
林津平心思並不全在白色幕佈上，看會電影，看會靠在自己身上的人。
小夢時不時會動下，調整姿勢讓自己靠得更舒服，也問他肩膀酸不酸。
林津平每回都低聲說不酸，哪怕電影廳昏暗，隻能偶爾借著幕佈上灑落下來的光看清懷中人白皙吹彈可破的面龐。
他也知道她該是享受的。
他同樣知道，自己臉上的笑容掩都掩不住。
電影過半，林津平發現小夢好久沒調整過姿勢瞭，他低頭一看。
低垂的眼睫毛灑下一片陰影，呼吸綿長，睡著瞭。
左手被摟著動不得，他伸過右手扶住一頭烏發，稍微調整下小夢靠著的姿勢，讓她睡得舒服些。
這個點她是習慣午休的。
林津平看瞭會她恬靜的睡顏，才抬頭看繼續看電影。
周雲夢醒來時，坐直身子才反應過來在電影廳裡，抬頭一看。
電影結束瞭。
林津平問：“小夢你醒瞭？電影剛結束，我正想喊你。”
周雲夢揉下眼拍拍臉：“嗯醒瞭，不好意思啊津平，我看著看著就睡著瞭。”
林津平揉揉她的頭笑道：“沒事，本來這個點就該午睡的，我還慶幸剛好在電影院有個地方可以讓你靠著睡會。”
周雲夢順著蹭瞭蹭他的掌心：“下次我們看電影，我一定好好看。”
林津平應好。
馬上就到下一場電影，兩人站起身出瞭電影廳。
周雲夢註意到，坐她們後兩排的那對對象早就走瞭，估計趕著回去上班。
也是等到出瞭電影院，周雲夢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
她脖子居然一點也不酸痛！
以前讀書時熬夜學習困到趴在桌子睡著，或者是全職後晚上放松坐在沙發前熬夜追劇，斜靠著沙發睡著。
再醒來時，那脖子都酸痛得不行。
周雲夢瞥瞭瞥身旁人，他如常那般挎著肩上包裹，身姿挺拔，隻左邊肩膀那邊時不時微微抬起松動下。
都不用多想，就知道是這男人剛才時不時幫她調整靠著的姿勢，讓她舒服地睡著。
而他，估計連肩膀和手都不敢動一下。
周雲夢開口道：“津平，等回傢裡我也給你捶捶肩膀按揉下手。”
林津平聞言愣瞭下，對上她微彎的杏眸，他說：“沒事，不累的。”
頓瞭下又是一笑，“不過我倒也想試一回小夢你的手勁。”
知道小夢心疼自己，他這心啊暖呼呼的。
他舍不得小夢太勞累，但偶爾的捶肩揉手，更像是夫妻間的樂趣。
小夢有這份心，林津平也想體會下。
周雲夢聽懂他的意思，揚瞭揚嘴角：“行，保證力道不比你的差。”
夫妻倆去瞭糧油鋪，買瞭六斤精米、兩斤富強粉。
這些東西看似難買，但在這邊，有時隻要糧票和錢夠瞭，也能買到。
原以為東西買齊瞭要走，周雲夢就見林津平面不改色問人：“同志，你們這邊有沒有黑豆和芝麻，我想各要兩斤。”
周雲夢：“……”
還記著呢。
對方聽後愣瞭下，黑豆、芝麻這兩樣太少人買瞭，反應過來後又是點頭熱情應道：“有的有的，我這去拿。”
很快包瞭兩袋東西出來，一袋黑豆一袋芝麻，又報瞭價錢和票。
林津平接過，利落付瞭錢票。
大袋裝小袋，把糧油鋪買的東西都提在手裡，夫妻倆往回走。
到雜貨鋪那邊，憨厚男子熱情地招呼進去坐。
離班車過來接人回去時間還早，林津平領著周雲夢進去，搬瞭張椅子給她坐。
林津平和憨厚男子聊天。
周雲夢坐在一旁聽著，才知道這名憨厚男子叫楊帆，以前也曾在部隊當兵，和林津平聊起以前訓練的糗事直笑，就是不知道怎麼後來轉業到這邊守著雜貨鋪瞭。
最後出來時，又多瞭從雜貨鋪買的陳皮八角等香料，還有枸杞那些。
估摸著時間點，夫妻倆出瞭雜貨鋪往集市那邊方向走。
林津平突然說：“楊帆某次出任務受瞭重傷，身體不再適合高強度訓練，加上傢裡父親重病無人照顧，就轉業回縣城這邊瞭。”
“好在現在日子過得還不錯。”
周雲夢想到剛才楊帆憨厚的笑，也聽出林津平與往日無常的語調裡淡淡的悲傷，或者說是感慨。
當兵訓練出任務，保傢衛國是使命，無奈轉業更是遺憾。
這會林津平肩上挎著大包裹，左手提著糧油鋪買的東西，右手提著農集市買魚肉裝的麻袋，她就是想牽下他的手，也不行。
周雲夢說：“津平，其實你每次出任務，我和爹娘他們都盼著你平安歸來。以後會發生什麼我們也不知道，但你記住，不管怎樣你還有我和爹娘。”
林津平看著小夢認真堅定的眼眸，果然小夢最懂他的心思，說的話字字句句落在他心上
他張嘴想說什麼才發覺喉間酸澀，過瞭會才點頭應好。
早上班車上下車地點都在集市那，下午上下車地點則在縣城口十幾步遠的路邊，一切以軍嫂們方便為主。
周雲夢和林津平剛走到那，已經有兩三個軍嫂在等著瞭，互相點頭算打招呼，很快熟悉的軍車到瞭。
和司機趙志打過招呼，夫妻倆找瞭個位置坐下。
這個時間點確實少人，加上他們兩個在內也不到七人，遠不能和早上的十五六人相比。
很快回到傢屬樓下，林津平和周雲夢走到三棟那上三樓，開門回傢。
周雲夢從沒覺得回傢這麼親切，還是在傢裡自在，她連鞋子都沒換，一屁股坐客廳椅子那歇會喘口氣。
林津平這會也很有默契地把買回來的東西放廳裡地上，在飯桌那拿早上放著的兩個搪瓷杯，各從暖水瓶裡倒瞭杯水。
暖水瓶保溫效果好，早上裝的水這會還是溫涼的。
“小夢先喝點水。”
“好。”
夫妻倆坐在椅子上歇瞭會，緩過來後，又忙活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