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8章 色令智昏

作者:榎榎 字數:2209

簌簌腳步聲遠去,廳門閉闔。

幾方宴幾上,杯中酒還留著,酒香淡淡地飄在空中。

眾人走後,水月樓中便隻剩下扶萱和謝湛二人。

扶萱背對謝湛,穿上羅襪繡鞋,又沉默著行至晏幾後坐下,自顧自倒酒,安靜地飲瞭起來,滿臉寫著對謝湛這個不速之客的不滿。

謝湛已全然回神,原來今日這筵席是為扶萱生辰而辦,自己這一番陣仗出現,無疑是破壞瞭原本歡樂的氛圍,擾瞭眾人興致,壞瞭她的心情。

心中生出愧疚,謝湛終究提步走瞭過去,近扶萱不遠處坐下。

他放低瞭姿態,說道:“我不知是你生辰。”

“哦。”扶萱看也不看謝湛,又滿上一杯酒,淡聲回他:“扶傢送去謝傢的庚貼上沒寫麼?”

她是在提醒他,兩人有婚約,作為未婚夫,他居然能說出不知她生辰這種話。

這一問,恰如一隻手大力捏住瞭謝湛的喉嚨,使他一時噎住。

那庚貼,他並未見過。

準確來說,當時父母問是否要給他過目時,被他毫不在意地拒瞭。除瞭知曉未婚妻的姓名,別的,謝湛可以說是一無所知。

往常不覺有異,今日被她當面一問,謝湛難得地生出幾分不自在來。

畢竟是未婚妻生辰宴,自個不知也就罷瞭,還粗魯地破門而入,壞瞭她的慶賀,無論無何,是自個失禮在先。

想及此,謝湛艱難地咽瞭咽口水,幾分討好地說道:“抱歉,來地匆忙,未有備禮,改日會再奉上。”

高傲如謝湛,就是嘴裡說著抱歉的話,神色依舊極淡。落在扶萱眼中,不過就是礙於她的諷刺,謝傢郎君不得不敷衍地做出回應罷瞭。

故而,這份罕見的來自謝湛的討好,扶萱並沒有買賬。

她直接忽視瞭他的話,晾瞭他半晌。

她不搭話,瞧上去還在生氣,謝湛也不好雪上加霜地馬上再問餘浩的事。他靜坐一旁,看著女郎小口小口地吃下一杯接一杯酒。

一壺酒吃完,扶萱倒提著酒壺抖瞭抖,發現再抖不出一滴後,她怒氣沖沖地“砰”一下將酒壺重重擱在案上。

而後,她捂嘴打瞭個酒嗝,轉頭不滿地問謝湛:“你現在是謝六郎,嗝,還是謝少卿啊?”

這就是問他,是作為她的未婚夫前來,還是作為官差前來公辦瞭。

謝湛不答話,隻定定地看著扶萱,想從她的表情中發現異常。

可扶萱這廂卻不再看他,而是撐起身,腳底下趄趄趔趔地走瞭幾步,從旁側案幾上又取來一壺酒。

她像是已經忘記剛才問過他什麼話,倒瞭兩杯酒,遞給他一杯,邀請道:“吃一杯我的生辰酒。”

許是酒意漸濃,她的雙頰泛出酡紅,抬眼看他時,眸中水霧縈繞,眼神許多迷離。

醉酒佳人桃紅面,不忘嫣語嬌態羞。

謝湛見狀,眸中微漾,並未接過。

郎君如此不配合,普通女郎早識趣地撤下瞭,可扶萱不僅沒有受挫地收回手,反而將酒杯往他唇邊一遞,杯口貼著他的薄唇。

她蹙眉慍怒地盯著他,嬌噌地問:“你莫不是怕酒裡有毒,我會害你?”

常年與案件打交道,醃臢手段不知見識過多少,豈會怕一個小女郎當面害他?

她也太瞧得起自己瞭。

謝湛嗤瞭一聲,接過扶萱的酒,仰頭飲盡。

見他喝下,扶萱似乎來瞭興致,眼神瞬間明亮,提起酒壺,就著他手中的酒杯,輕抖著手,又給他滿上瞭一杯。

謝湛本要開口拒絕,可抬眸就見扶萱嬌顏帶笑,有些迷離的雙目頓時變地亮晶晶的,滿眼期待地盯著他。鬼使神差地,她倒給他一杯,他就配合地吃瞭一杯下去。

扶萱饒有興致地看著眼前吃酒的郎君。

樓船暖意融融的燈火在他面上浮動,金光溶溶,他肌膚瓷白,長睫半垂,一身官服威嚴稱身,眉目清俊,皮相絕佳。

是個引人遐想的郎君,更是一個難搞的郎君。

扶萱閉瞭閉眼,幽幽地嘆瞭口氣。

再難搞,這下,也得去搞定啊。

這麼多年跟脾氣各異的兄長們相處,她早摸索出如何撒嬌賣俏,達到目的的幾分本事瞭。

謝長珩什麼人,驕矜自持,從不逾越,著一身官袍沖進這裡,卻對公事閉口不提。扶萱早就察覺,他要不是心存愧疚,還能忍住半天不拷問她,而是一杯接一杯地喝下她的酒?

恰恰是那一絲虛無縹緲的愧疚,無論是出自打擾她宴會也好,還是來自他不知未婚妻生辰也罷,總之,正是她攻克他的缺口。

待一壺酒倒完,她擱下酒壺,朝謝湛說瞭句“沒瞭”,又問他:“還要吃麼?”

謝湛輕聲:“不瞭。”

扶萱嗯瞭聲,借著酒意,往謝湛身側挪過去身子,在謝湛幽深莫測的目光下,她“刷”一下伸出手,出其不意地,一把捉住瞭他的胳膊。

被柔若無骨的柔荑攀附住,謝湛像被猛獸銜住的小獸似的,僵住身子,霎時間忘瞭動彈。

他不說話,看著扶萱的瞳眸如鷹隼,審查著一切她面上的表情。

在謝湛略帶肅殺審度的目光中,扶萱心中微怵,幹脆將臉直接擱在瞭他的胳膊處。

她仰著臉,有些嫌棄,更是有些撒嬌道:“長的好看,嗝,是好看,可也不笑,又不溫柔。你說,我要嫁給你,往後可怎麼辦……你不能溫柔點麼?娶我,可是你的,嗝,榮幸……”

耍著酒瘋的女郎紅唇開開闔闔,聲調嬌嬌軟軟,腮畔、眼瞼皆是染著誘人的胭色,迷離眼眸水汪汪的,似秋水於中流動,半垂的眼睫彎彎翹起,惹人心顫。

謝湛徹底僵瞭半邊身子,任她理所當然地貼住他,理所當然地撒嬌,並未多話。

心間,如劉府那日的懼怕,又深瞭一寸——

自個當真,要淪陷至這情事中麼?

扶萱察覺出他胳膊上肌理的變化。他繃著身子,分明是在緊張。可她都攀上瞭他的肩,他耳朵脖子俱是紅瞭,卻沒有推開她。

什麼端方高貴,驕矜自持,以她看來,還不是色令智昏。

她略略主動,他不就都依瞭?

偽君子!

不過,她倒是也希望他此刻是個偽君子,否則,又怎可將這不好對付的大理寺少卿的註意力轉移開呢。

扶萱暗暗咬牙,就著最後一絲清醒的意識,將細嫩的雙手從他胳膊上往上攀,身子往上一送,再次擁住他的脖子,唇離他的耳朵近在咫尺。

設置 目錄

設置X

保存 取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