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巧好看的小臉上，有幾分悶悶的情緒，他從衣服另一側拿出修復藥，用大拇指的指尖彈開蓋子，緊緊抓住景書的手，而後小心翼翼地將液體倒在瞭她的掌心。

“十一號。”少年忽的開口，聲音略微沙啞，“我……是不是有做錯瞭什麼？”

景書微怔，輕松隨意地笑道：“怎麼這麼說？”

藍衣少年看著她的掌心，修復液落入傷口，瞬間開始治療。

景書耳邊傳來他低沉的語調，似乎還帶著些許委屈和哭腔，“因為，我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現在的十一號對我有些冷淡瞭。”

他抬起頭，雙目微微泛紅，眼角閃爍點點晶瑩，好似水花在那裡，“十一號，你告訴我吧，你說的什麼我都會接受，隻求你別讓我總是感覺到你對我的冷漠好嗎？”

少年委屈又可憐的模樣就像失落至極坐在角落裡哭泣的孩子。

一眼看去，十分惹人心疼。

景書眨眨眼，隨即無奈地微笑起來，摸摸他的頭，“怎麼一天到晚老想這麼多呢？”

“你沒做錯什麼，隻是我心情有點兒差而已，”說著，景書指著自己的唇，忽然一副咬牙切齒的模樣：“隻是昨晚被一條愛自殘狗啃瞭，現在想到都有點兒不爽罷瞭。”

剛說完，少年忽的伸出手，大拇指貼在景書唇邊，左右摩擦幾下，褐色泛著水花的眼瞳裡染上認真的情緒，“那我幫十一號擦擦。”

景書立刻打掉他的手，聲音無語：“又不是弄臟有啥好擦得？！”她後退兩步，又扯住少年的領子問道：“話說你身上還有零食嗎？”

景書把自己兩邊風衣的小兜掏出來：“我的吃完瞭。”

見此，二代立刻點頭：“有的！”

他身上一般會攜帶或多或少的小零食，因為景書有時候會覺得無聊，就喜歡吃點兒小零食打發時間。

十一號會向他要東西，想到這一點，少年陰鬱的心情終於好瞭些，這說明女孩還是跟他很親密。

二代瞭解她，像剛才那樣略微客氣，是她生疏的表現，所以少年會覺得難過。

景書接過少年遞來的瓜子，抓起就往嘴巴裡送。

瓜子是嗑好的，直接吃就行。

“十一號。”二代眨眨眼，看著一邊吃瓜子一邊用衛星手機耍視頻的女孩，最後糾結一下，還是問：“……你不會騙我的，對吧？”

景書敷衍地點頭：“那是當然啦，我怎麼可能騙十二號。”

末尾說完，還抬起頭，對上少年褐色認真的雙瞳，笑意盈盈地瞇起眼睛道：“我絕不會騙我的十二號。”

得到這句承諾，少年之前堵塞的心情徹底疏通瞭。

他嘴角的微笑變得歡愉起來，同樣蹲在景書身邊，伸手攬住她的脖子，去親吻她的臉頰，“那就好！說好瞭啊十一號！要是敢騙我，我就真的把你床下私藏的雜志寫真都轟炸幹凈！”

景書立刻吼道：“你這死小孩敢？！”

少年瞇眼，任性地緊緊抱住她：“我不敢，但我真的可能會去做！”

景書：“……”嘖。

*

“還需要多久？”凌漆靜靜問道。

人工智能傳來計算的滴答之音，而後很快回答：“八個小時。”

從機械城到卡克流婭大峽谷，需要走十一個小時，中部大沙漠南北比東西長，因此，要到沙漠中心的峽谷花費的時間也會更多一點。

凌漆他們出發較早，為瞭趕在明天中午之前回到機械城。

路上會碰見許多的變異怪物，最近改進的機甲戰鬥威力比起初代已經有瞭質的飛躍，足以一架機甲對抗兩到三隻超進化。

時柳留在瞭機械城中守備，一旦有任何情況，他會想辦法去應對。

凌漆操控著機甲，位於隊伍的最前面，有時候會看見沙漠中零散的人類堡壘，不過少年並沒有停留的打算。

機械城雖然還有空間收留這些人，但自從上次收留進來的某些人類故意搶奪原地土著居民的東西以後，凌漆便不再輕易讓沙漠中亡命之徒進來瞭。

草原上有土著居民，村子裡的嬸嬸叔叔們都和他們相處比較友好，可沙漠裡逃往進來的人大部分充滿瞭戾氣，會刻意欺負土著。

忽然，少年的腦子裡響起瞭一個女孩嘆氣的聲音——

“我說零七號，你快回來吧，再不回來你妹妹真的成瘋子瞭。”

凌漆眸色微閃，忽視掉這句話。

正打算屏蔽零三號時，卻聽對方又說：“零二號死瞭。”

頓瞭頓，少年眼眸微微瞪大，終於在被零三號的心靈感應轟炸這麼久以後回應瞭她一句：“怎麼回事？”

聽見回復對女孩明顯聲音帶著喜悅：“你總算是願意跟我說話瞭！”

“你先告訴我零二號怎麼死的？”

西部十三區，地下基地。

一個留著灰綠色短發的女孩躺在床上，望著巖石打造的天花板，抱著枕頭又翻瞭個身道：“被負一號殺死瞭。”

凌漆：“……”

他神情慢慢嚴肅起來。

負一號。

付以。

十一號的“弟弟”。

半年前，本以為他可以趕上商場傳送一起過來，結果沒想到，卻在時柳帶他趕來的途中，被十三號他們截走瞭。

十一號也在引走獵人的中途失去瞭消息，到現在，都沒有任何能夠聯系到她的方式。

沒將負一號救回來，這是壓在凌漆和時柳心中的一根刺。

以至於當初村子的叔叔嬸嬸們詢問十一號他們下落的時候，凌漆微微啟唇，卻和一邊的時柳一樣，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半個字。

最後隻能撒謊——“他們很快就會回來瞭，再等等就好。”

於是這一等就直接等瞭半年。

半年的時間，凌漆幾乎封閉在他自己的研究室中。

除瞭定期帶著人出去采集資源，其他時候都不怎麼露面。

時柳倒是和村子裡的人走動很多，商場被改成瞭一棟公寓，他的養父母同他一起住在裡面。

凌漆利用自己研制的小型隱身衛星找瞭很久，隻找到瞭景書信號最後發送的地方，他開啟瞭傳送，去瞭一次那裡。

那是第五大區中被放棄的第六區域，中心城市裡，有著一個巨大的焦黑火坑，裡面密密麻麻，是數不清的獵人屍體。

血液簡直能匯聚成一條河，一眼看去，濃烈的腐臭味和久久不散的火藥味都讓少年胃裡不住地翻湧。

他在大坑中央，看見瞭給景書打造的專屬槍支。

那兩把槍，已經皮損不堪，落在血坑的中央，如同瀕死絕望的鳥，飄浮在血水上。

凌漆將它們撿起，兩隻手，就想抱著孩子一樣，把它們抱在懷裡，帶回瞭機械城。

摩托車信號斷裂的那一刻，少年已然知道景書肯定遭受瞭較為致命的攻擊。

車子，武器。

凌漆想，在下次見到景書之時，一定，要把這兩樣她最順手的東西再次交到她手裡。

*

“負一號的能力，不可能殺死零二號。”凌漆靜靜說，“他是否，有著除瞭永恒之愛以外別的能力？”

零三號仔細回憶一下，說道：“負一號……他的眼睛，有時候會變成血紅色的豎瞳，就像蛇一樣，臉頰還有黑色的鱗片，跟我以前無意中看見神明零一號時的樣子很像。”

凌漆聽罷，眉頭慢慢皺起，似乎想起瞭什麼，喃喃著——“蛇……”

入侵過實驗室的系統，因此他能看見很多有關於實驗品的資料。

負一號，十一號，零一號，這三人體內註射的，都是最原始的巨獸基因液體。

而後面的實驗品，則是仿造液體研制出來的高仿培育液。

實驗室的標志是塵世巨蟒，那個傳說中從上庭世界跌落中庭世界的怪物。

但具體怎樣跌落，實驗室系統內保存的神靈殘卷卻並沒有提及。

這樣說來，註射瞭原始基因的這三人，很有可能都會有相同的特征。

蛇鱗，豎瞳。

“零七號，你啥時候回來啊？我跟你說，上次我想去看看零六號，但是我一進她的手術室，就被惡臭熏瞭出來！”

“她好像研究病毒上癮瞭一樣，抓瞭好多西部的流浪者去做所謂的病毒測試。說是要組建一支龐大的變異怪大軍把你帶回身邊，太可怕瞭，要不你快回來吧，我覺得零六號隻有見到你才會從這種瘋狂的研究狀態脫離出來。”

凌漆垂眸，有些沉默。

過瞭一會兒，他才說道：“對不起……”

“從她選擇跟隨零二號起，我就再也無法面對她瞭。”

病毒，實際上在凌漆還未跟景書時柳一起脫離組織時，零六號就已經在零二號的示意下偷偷研制瞭。

她瞞著凌漆，用各種動物做實驗，有一次，甚至偷偷抓瞭一個人。

而被凌漆撞破以後，零六號才停止瞭。

但這種停止並沒有停多久，零六號渴望擁有和凌漆光明正大站在陽光下的世界，她想要為哥哥創造出這個世界，並認同實驗品凌駕於普通人類這一觀念。

於是很快，她再度偷偷研制起病毒，凌漆對她徹底失望瞭。

“能幫我轉告她一下麼”凌漆說：“告訴她，對不起。”

——“這一輩子，我不是一個好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