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天空是一片橙紅色,遠處火燒雲翻湧在海天之際。
景書刨完最後一口飯,將垃圾扔到垃圾桶瞭,嘴巴裡的東西還沒嚼完,一邊嚼一邊走到直升機的艙門口,透過玻璃窗戶望著外面的天空景色,然後摸出紙巾把嘴巴擦拭幹凈。
要到達那座機械城還需要兩三天,景書點燃一根煙,漆黑眼瞳微轉,焦距改變,不斷地將周圍一切放大。
天空開始出現藍色與橙紅色的漸變,夜晚即將來臨,由於不處於城市上空,因此不會看見那些渾濁的工廠化學廢氣排放後污濁的暗紅色。
而在已經失去太陽光照射的地方,早就有些許星辰於那裡點綴著靛藍的夜空。
漆黑的眼瞳將天空的一切都盡收眼底。
視線能夠看得更遠瞭。
景書摸出腰間的微型槍支,小手指勾掉直升機大門邊的小窗鎖,當外面的風突然吹進來的那一刻,一股子火藥的味道猛地襲擊整個直升機的機艙!
獵人們警醒,看向窗戶,正要拿起武器嚴陣以待,卻聽那邊景書無語地吼道:“幹啥幹啥呢?!我打個鳥你們都大驚小怪?!”
四十四號頓瞭頓,火藥味從女孩的槍口處彌漫開來,剛才那一槍是她開的。
再看直升機外面,果然有一群飛鳥跟在瞭直升機的兩邊。
飛鳥南下,它們飛行的速度很快,不知道為什麼,四十四號總覺得這些鳥的速度好似比普通鳥快多瞭。
“喂!”景書道:“要不要一起啊?”
青年立刻搖頭,勉強笑道:“不用瞭,真抱歉,特級長官。”
他回到座位上,將手中的武器放回原處,虛驚一場。
景書瞅著他,含著煙笑瞭笑,“小夥子倒是警惕性不錯。”
四十四號露出受寵若驚的表情:“謝、謝謝您……”
女孩抽完煙將煙頭扔出窗外,見著機艙裡的各位都正襟危坐,挑眉道:“別都一副這麼嚴肅的樣子啊,這不還沒到任務執行的時候嗎?”
她從兜裡摸出一疊撲克,扔到桌子上,掃瞭圈獵人,笑道:“來,咱們玩會兒唄。”
四十四號:“……”
早在獵人基地就聽說過十一號特級長官是個十分隨意從不會把紀律放在眼裡的人。
今日一見,果然不虛。
那些不允許出現在獵人隊伍裡的東西,盒飯,可樂,香煙、撲克……她全都帶瞭個遍。
更令人驚訝的是,這紀律違反都已經不知道多少次瞭,她竟然還沒有受到任何處罰!
“都不玩啊?”景書見眾人沒有理她的意思,便也無趣的收拾瞭東西。
“行吧。”她站起身,“那我繼續去打鳥瞭,沒啥事兒,千萬別來煩我。”
當女孩離開瞭座位後,留在機艙椅子兩側的獵人又聽見瞭一陣門邊傳來的槍聲。
知道是女孩無聊打鳥,他們也習慣瞭。
然而——
那些全程跟隨直升機行蹤的飛行監控器,卻在陣陣響起槍聲裡,一個一個,被威力巨大的子彈全部打成瞭一堆廢銅爛鐵。
鳥從天空落下。
它們的眼睛失去瞭光彩,體內被安裝的監視系統也隨之損壞。
槍聲結束後。
香煙的味道又同火藥融匯在一起。
景書吹著風,視線落向瞭東部十五區。
煙灰抖落,好看的小臉浮現出些許冷意,唇角微勾,染上淡淡的嘲弄,卻也沒有過於在意。
——她被監視瞭。
這次派她去追捕零七號,傻子也能猜到,是實驗室那幫傢夥的試探。
但即便如此,女孩也隻是撐著腦袋淡淡地感嘆一句——“要是這些鳥都能抓回來烤瞭吃就好瞭。”
*
東部十五區。
一片狼藉的大廳,到處是殘肢肉沫,還有飛濺的血液。
王座邊的少年面無表情,白皙的臉頰微微透漏出紫色,金黃色的豎瞳深邃幽暗,那是來自冷血動物極致的冷漠冰涼。
大廳的墻壁被強勁的威壓幾乎擠壓掉一層皮,那些滋滋流竄的電流在大廳中不斷穿梭。
好似受驚後找不到方向四處逃竄的螻蟻。
門口處,好似被削成瞭人彘的男人還在茍延殘喘。
他被剝奪瞭死去的資格,痛苦不堪地呼吸著。
“帶他下去,”少年淡淡道:“基因技術這麼強大,總能修復好吧?”
那紅唇一張一合,輕聲說道:“修好以後,再帶回來,可別,讓我等太久。”
話音落下,幸存的幾個獵人顫抖著身體,將地上那個已經看不出人形卻依舊活著的男人抬起,朝著外面一步一步僵硬地走去。
靜默在王座邊的少年,慢慢抬起頭,天窗透明,將外面的天空盡收眼底。
天黑瞭,可是這片天空卻沒有他曾和景書一起看見過的那般美麗。
從監獄裡得知一切後,少年自然會憤怒於被欺騙。
可笑,竟然被實驗室這群螻蟻般卑微下賤的人類愚弄。
吞噬掉獵鷹的意識,零一一直試圖將其消化掉,然而無論如何,他都無法吸收它,好像天生不能相融一樣,他們註定互相對立。
少年知道這一點,也從不會去在意什麼。
這份意識即便吸收不瞭,也會永遠存在於他體內,讓十一號那具身體成為景書的東西。
但身體的基因與血液還是屬於獵鷹。
少年想,他的書書肯定在村子裡用過血之類的東西去給村民們改造基因,否則體內的獵鷹意識不會對之前那個楚小蘇產生這麼強大的共鳴。
看得出來,失憶前的女孩,一定很重視這些人。
——那就有點麻煩瞭。
少年心想,不小心吃掉瞭那個叫楚小蘇的人。
要是沒失憶的書書知道瞭這件事,少年萬分確信,他便真的完瞭。
但現在,他也沒有過於擔心。
畢竟景書,已經失憶瞭。
她也不認識曾經遇見的這些村民。
如果這些人都死掉,再將所有與之相關的人暗中解決,那麼一切真相,就都會消失在世界上吧。
少年這般想著,那些從電子監獄墻壁處伸出的毒素管慢慢探出瞭頭。
隻要金黃色的眼瞳有任何光澤閃過,這些管道就會開啟,並釋放足以置人於死地的氣體。
監獄裡的眾人看見瞭管道,頓時驚恐地面色慘白!
有的人捂嘴哭泣,有的人蜷縮成一團,還有的已經是一副絕望的表情。
各色反應在他們臉上顯露,極致的壓抑氛圍在空氣中彌漫而開。
好似下一秒,他們的死刑就會被判決下來。
當氣體突然以急速噴湧而出的時候,這絕望壓抑的氣氛終於被推向瞭極點!
那些哭泣和呼喊在走廊兩邊的電子監獄裡接連不斷!
少年一人站在中間,面色惋惜歉意,卻又萬分冷漠地說著——
“真抱歉,各位。”
“我可不能,讓你們再出現在她的面前。”
蛇是冷血動物。
他身體的每一個器官,每一個根骨骼,每一滴血液,甚至是每一粒細胞,都永遠被不管己的漠然所覆蓋,充斥著名為自私偏執和瘋狂的基因,在腦海在脊髓中恒久不停,狂囂洶湧。
“書書知道後,會永遠恨我。”少年無奈笑瞭笑,“所以,我別無他法。”
“隻能夠,永遠不讓她知道。”
*
既然是被捉回來的,那麼捕捉的方式,又到底是怎樣的?
當零一從尖銳的指甲刺進一個獵人的頭顱後,他讀取瞭有關這人全部的記憶。
這個在十一號捕捉行動中幸存的獵人,他的大腦清清楚楚告訴瞭少年發生的一切。
而白發長至腳踝的少年並沒有讀完男人的記憶。
看到一半,他就已經被心中無法形容的憤怒和痛苦所侵占。
十一號的捕獲方式。
最保險的那種竟然是——毀掉五感。
而那一天,剛好,也是他蘇醒之時。
一切都這般恰好。
好到,零一的心臟,幾乎要痛到死瞭。
*
輕嘆口氣,沒有穿鞋子的腳踩著冰涼的石板地慢慢走下階梯。
城市的天空永遠都這麼渾濁不堪,散發著一股股腐朽的味道。
處理瞭飛碟和一幫獵人,懲罰瞭博士。
少年似乎又無事可做。
許久都沒有看到他的書書。
她這次的任務時間好像真的太久瞭。
腳底的冰涼傳遞到少年腦中。
以往這時候,零一都喜歡去找景書。
而看見赤著雙腳的少年,女孩總會蹙眉說他兩句,然後背起他,慢慢往房間裡走。
零一忽然好想讓景書背背他,就像以前一樣,背著他,走過大街小巷。
明明蛇就是冷血動物。
但在看見景書的那一刻。
零一卻發現,他的血好像也溫熱起來瞭。
*
“滋滋”電流在緊閉的房間裡穿梭。
這間實驗房中空空蕩蕩,墻壁卻安裝著大大小小密密麻麻的顯示屏,在中間還有一塊巨大的電子屏,屏幕之下,是一把椅子。
椅子上卻並沒有坐著人,上面放置的,僅僅是一個營養液的容器,其中的大腦周圍浮動著泡泡,上面插著很多根管子。
這整間房在這詭異昏暗的光線中顯得十分駭人。
有種說不出的陰森之感。
靜謐許久之後,忽的,一道微紅的光芒在角落中浮現而出。
電流滋滋聲穿過,隨後年輕男人的聲音在房間裡響起——
“你來瞭?”
紅光逐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個身體寂靜透明的紅發小醜。
“是啊,尼格霍格博士,好久不見。”
小醜輕笑道:“被壓制瞭這麼久,您總算是要熬到頭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