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妗:“......”
不說就不說,看小翠這副模樣,就是沒受到驚嚇的樣子。
想想也對,一個普通侍女,在面對六皇子的時候都能拽著一張臉,更何況不過是幾個偽裝成僧人的盜賊?
這也許就是小翠的優點瞭吧。
雖不服管教瞭些,但心理承受能力是極強的,很容易適應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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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月後,總算是安全抵達陳州。
車馬剛剛行至城門,就有城門守衛迎出,穿著官服的中年男人面露喜色和諂媚:“下官扶有禮見過六殿下。”
卻朝揚瞭揚手,嘴角帶起熟悉的笑意:“扶太守,不必拘禮。”
兩人又客套一番,這車馬才總算是進瞭城。
曲妗一路掀開窗簾往外瞧,隻能看見個個面黃肌瘦躺在角落裡的百姓。
原本還隻是城外的莊鎮上被大范圍洗劫,那些百姓沒瞭糧食沒瞭銀子,房子又被土匪歡呼著一把火燒個幹凈,僥幸逃過一劫的,就大批大批地湧進城裡來。
扶太守見人流太多,嚴重影響瞭城中的秩序,並且還有山寇假扮成逃難的農民進城裡鬧事,便下令封瞭城門。
而被關在城外的那些百姓因為饑荒便自動也加入山寇的隊伍中,這山寇的起義軍日益壯大,其中又有幾個讀書人參與鬧事,那些山寇受到讀書人的點撥之後,本一盤散沙瞬間集聚,赫然有一種要威脅安國根基的趨勢。
等到瞭太守府上。
曲妗一行人對於陳州的處境已經瞭解不少。
本以為陳州已彈盡糧絕,城中才會有那麼多百姓無食可享,卻不想府門上早已備下奢宴,恭迎六殿下的大駕。
見到這副場景,於吉冷笑一聲,諷刺著:“扶太守還真是好大的手筆。”
他幼時遇上饑荒、易子而食,母親強行護著他才沒有讓他被饑荒中的流民煮去吃,所以最為痛斥的便是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扶太守被區區一個門客訓斥,心下不爽快,可六皇子在場,他也無法反駁,便陪臉訕笑。
接下來,完全不需要曲妗發言。
於吉對於如何處理饑荒中的流民很有經驗,即刻提議:
應該在各處分散開放賑賒粥,盡量不要讓流民大量聚集,然後將城外的流民控制在指定的區域,每日賒粥兩次,分散控制,就可以有效的保證流民不會被言論刺激,然後加入山寇起義軍。
這一法子出去——
果然有效的阻止瞭山寇起義軍的日益擴大。
但如何剿滅山寇,還是一個大問題。
因為即使人數得到瞭有效的控制,但他們士氣高漲、並且人數在不小的一段時間內持續增長,已經比陳州的守衛軍要多出兩倍。
於吉、項宿和刁正直三人,是文人,對於這行兵打仗可謂是一竅不通。
而費章雖對山寇有所瞭解,知道對方是何習性,但現在山寇已經成瞭起義軍,軍中還有讀書人組織,早已不是普通的山寇瞭。
至於扶太守....
他要是知道如何做,陳州也不會淪落至此。
無法之下,卻朝將視線看向從始至終都淡然自若、一言不發的洞元身上:“不知先生,有何高見?”
曲妗朝卻朝笑上一笑:“殿下可知,現在山寇之所以難以擊潰,重在何處?”
卻朝略微沉思:“那幾名讀書人。”
“沒錯,我們首要做的,便是從內部瓦解流寇,隻要那些讀書人沒瞭,那麼山寇便又成瞭一盤散沙。”曲妗淡淡道。
卻朝微微蹙眉:“先生,此處我也想到瞭。可那些讀書人被山寇保護得很好,我們若想殺那些讀書人,就要擁有擊潰山寇的兵力。可若擁有那兵力,何必多此一舉先去殺讀書人呢?”
曲妗面上的笑意始終不改:“我有法子讓殿下多兩員大將,隻看殿下能否許洞元一個承諾。”
“什麼承諾?”卻朝微瞇著眼睛看向曲妗,裡面帶著探究。
“現在還說不得,隻看殿下想不想要。”
卻朝深深的看瞭曲妗一眼,意味深長:“那就拜托先生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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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州守衛軍長齊文豪向山寇投降,起先還不被接受,被那些讀書人所懷疑,可齊文豪居然能說出許多陳州的機關要處,便被慢慢接受瞭。
其後山寇攻城,因齊文豪的原因,城門輕松破開。
遂,在要進城時,齊文豪大喊:“有詐!”
聽見那聲高喊,城中的守衛軍就將僅剩下的幾個炸藥包丟出去。
那些山寇沒有腦子,聽見齊文豪那一高喊,又瞧見果真有,便慌不擇路、跟在齊文豪身後就逃進一座荒山。
隨後荒山被軍隊四下包圍,進不得、出不得。
日子久瞭,資源匱乏,沒有食物,便發生瞭內訌。
但因為齊文豪那聲‘有詐’,很輕易的就獲得瞭所有山寇的認可,但讀書人偏生就認為齊文豪有錯。齊文豪便借機挑撥離間,說那些文縐縐的讀書人,就習慣看不起我們武夫。
這一下子,直接挑撥瞭雙方的關系,讀書人們被山寇斬殺,山寇頓成散沙。
是一步好棋。
但這盤棋,要如何收局,還需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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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間。
殺手成群。
曲妗院子裡的殺手,被晏離悄無聲息的解決掉。
至於其他人那兒的,則是尖叫聲、腳步聲和刀劍聲亂作一團,過瞭好久才算是消停。
曲妗聽到外面的動靜,穿衣出來,隻能一晃瞧見個鬼面具,消失得很快,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見瞭。
看著滿地的屍體,曲妗早已見怪不怪,但始終有些滲人倒胃口。
不過——
這些被曲悅派來的殺手,來的恰好。
隨後曲妗便含笑著朝卻朝提出條件,要當六皇妃。
卻朝想過很多曲妗需要的東西,卻從未想過她居然要當他的正妃?
可她不知籍貫不識父母不曉宗族之人,盡管有真才實學,又怎能當六皇妃?即使他同意,他的父皇也不會允許。
洞元似乎發現瞭他的難處,居然抬手將從未摘下過的面紗取下,露出一張精致嫣然的嬌顏,那微微上揚的嘴角、虛偽的客套笑容,即使與記憶中的曲妗對不上號,但卻朝還是一下子反應過來:“曲小姐?”
曲妗黛眉一挑。
卻朝正要說話,那滿身矜貴的女子已然微微轉身,開口打斷:“殿下,我知道你要說什麼,說我在外早已死亡,是嗎?但我要當六皇妃,這身份自然不是用曲太尉傢假死的嫡大小姐的身份嫁與你,而是....扶太守一直在外養病的二小姐。”
卻朝微微蹙眉:“此為何意。”
“殿下可還記得,洞元答應過,為你取兩員大將?”曲妗唇角揚起一抹微微的笑意,淡淡道:
“這其一,便是費章。”
“這山寇雖成不瞭氣候,但畢竟人數過多,若能招安,便是殿下你的得力軍隊。當然,這山寇數萬人,你不可能全得,還要殺一半,用來給那些深受其害的流民一些交代。而費章熟悉山寇,若讓他成為這群山寇的領袖,他便得瞭一直想要的名與利,他一個毫無背景之人,若想穩住這名與利,以後自然隻能乖乖聽殿下你的話。”
“至於這第二員,便是陳州民心。”
“陳州經此動蕩,即使山寇被成功圍剿,但前期陳州兵卒的不作為,害得百姓心有怨言,即使後來京都派瞭您來圍剿山寇,但那時陳州所有的百姓都已深陷水深火熱之中,心裡早就沒瞭希望,難免會覺得安國想要放棄他們,這山寇的起義軍雖落幕,但始終給流民心裡種瞭一顆叛逆的種子,之後的起義軍定會層出不窮。”
“若殿下能自降身份娶陳州太守的女兒,便可暫時穩住人人恐慌的局面,讓陳州百姓覺得安國從未打算放棄過他們,就算有,那六殿下您也不會放棄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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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
此次剿匪大獲成功的六殿下便凱旋回京。
但很不幸的是,名叫洞元的門客死於昨夜裡的刺客暗殺中。
那名叫小翠的侍女左右都不信,眼看就要大鬧太守府,鬧得人盡皆知,六皇子便想派人將其殺瞭,被曲妗攔瞭下來,然後讓人將她接到太守府後院裡一處略偏僻的長樂苑中。
這件事情才總算瞭結。
隻是,沒多久,世人便知陳州扶太守傢除瞭那位大小姐扶嫣然外,還有一位一直在鄉下莊子裡養病的二小姐,名叫扶菱。
這位二小姐,長相貌美,氣質絕佳。偏偏有一位怪癖極多的侍女,名叫阿翠,因相貌醜陋,而整日戴著面紗、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又過瞭沒多久,就從京都傳出,要封那位二小姐扶菱為六皇妃的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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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間。
長樂苑中。
庭院深深,紅墻綠瓦。
屋子裡仍亮著燭火,可見一名氣質高華的女子正試穿著婚服,發冠精致、紅裙齊身,華美大氣,舉手投足間,皆透露著名門貴族大傢小姐的尊貴典雅。
明日一早,她就要從陳州出發,一路吹鑼打鼓、八抬大轎重新回到京都瞭,是以陳州太守之女、六皇子正妃的身份。
到時——
才算是與曲悅正面對上。
這太子妃的位置,到底誰能坐的更久,還真是說不準。
曲妗嘲弄一笑。
那曲悅,仗著自己是穿書者,熟悉劇情,就可以肆意改變這個世界的軌跡,還自詡未卜先知的才女,還真是可笑至極。讓原女主蒙受那麼多的冤屈罵名含恨死去,那麼她也應當做好準備,承受同樣的經歷。
屋門被一腳踹開。
曲妗轉眸看去,隻見是滿眼陰鬱、緊繃著一張臉的小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