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娘子還在狡辯:“小姐原是不知道的,夫人一開始是說四成來著,後來我們夫婦兩個到瞭這裡之後,發現並不是多麼貧瘠,後來跟夫人去瞭信詢問,夫人說隻要比那為富不仁的人傢低就好瞭,就我們看著辦哩!四成,委實太少瞭些,叫周圍的富裕人傢看瞭紮眼不是?咱們到底不是本地人,不好跟人傢過不去,五成,已經算是少的瞭。”
“你胡說!”鄭娘子話音未落,人群裡面一個瘦小的小丫頭忽然跑出來大喊一聲,緊接著跪下來:“少爺,小姐,鄭傢的全是在胡說的,您可千萬不能相信!她說的五成租,其實遠不止五成啊!”
“你又是什麼人?”東籬看著這個瘦巴巴好像風吹就要到瞭似的小丫頭,擺擺手:“罷瞭,你起來說話,跪來跪去的,我還怕自己年紀小擔不住呢!”卻沒有叫鄭娘子也起來,這般區別對待,立即叫一些聰明人看出瞭眉目心裡開始各自的打起瞭小算盤。
“謝謝小姐!”小丫頭站起來:“奴婢叫麥芽,爹娘都是莊子上的佃戶,日子過不下去瞭才把奴婢給瞭鄭傢的抵債的。”
用人抵債?就連左占的眉頭都緊緊地皺瞭起來,這清河鎮民風淳樸,除非是賭場,或者一些惡霸才會有用人抵債這一說法,麥芽傢裡隻是佃戶,又怎麼會用她來抵債?
“鄭傢兩口子都是黑心爛肚腸的畜生!”這個小丫頭長的雖然瘦小幹巴,可是性子卻極是潑辣的,起來之後就對著鄭娘子啐瞭一口:“奴婢傢裡面除瞭老子娘還有一個弟弟,弟弟大小就身子骨不好,一傢人全靠租種莊子上的土地過日子,鄭管事說莊上的租子隻需要五成,我傢父母還以為遇上瞭好心的主傢,辛辛苦苦的操勞一年,得到的收成分出五成來預備交租子,其他的就賣瞭錢打算給我弟弟看病來的。”
鄭娘子臉色灰白的看著這個小丫頭,眼神像是要吃人似的,周傢的卻沒有料到自己這一鬧居然把事情鬧得這麼大,已經傻瞭,隻管愣愣的聽著。
“可是誰想到,到瞭交租子的日子,鄭管事卻說我們傢的租子數量不夠!”麥芽仇恨的看著這兩口子,嘴唇哆嗦著:“鄭傢收租子的時候弄瞭一個特殊的鬥,外面乍一看跟別人傢的沒什麼兩樣,可是裡面卻做瞭手腳的,一鬥能盛人傢一鬥還多,說是五成租子,其實比起六成來也差不瞭多少的。可憐我們傢餘糧已經賣錢給弟弟看病瞭,實在是拿不出來,鄭旺兒說還不上租子就不能繼續種地,父母沒辦法,隻得把奴婢抵給瞭他們。”
莫悠然聽得臉色烏黑,這就是他們傢的傢仆,在外面欺善揚惡作惡多端,還端著一張偽善的臉孔出來惡心人:“來人,把鄭傢兩人看管起來,到時候自然有夫人親自發落他們。”
鄭娘子一聽是徐氏發落他們,不是馬上就處置,心裡一塊石頭頓時落瞭地,她可是徐氏的陪房,就算為瞭自己的臉面著想,徐氏夫人也不會對他們怎麼樣的。
鄭管事兩口子被押下去瞭,其他的那些人都是屏氣凝神,唯恐自己這些年來為虎作倀被少爺跟小姐一起發落瞭,戰戰兢兢瞭好一陣子,結果兩位主子好像全然忘記瞭這麼回事,頓時松瞭一口氣,也對,自己這麼多的人,總不能一次全打發瞭,隻除掉首惡就足夠瞭,沒必要傷筋動骨的不是。
對此,東籬也很無奈,“雖然大多數人都是從犯,我們也不可能一下子全部掃地出門,再說咱們就這麼幾個人,萬一他們有個什麼壞心,哪裡擋得住?”
這天晚上因為這件事情,幾個人都沒有心思再玩什麼把酒言歡瞭,一個個早早的睡下瞭,東籬睡瞭沒一會兒,忽然感覺身邊冷嗖嗖的,已經有點習慣成自然的東籬嘆瞭口氣,睜開眼睛,果不其然,柳氏幽幽的飄來飄去,象蕩秋千一樣在她床前晃悠著。
“你醒瞭?再不醒的話莊子上就要出人命瞭。”柳氏一下子飄過來,瞪著眼睛看著還在打呵欠的東籬:“還有,謝謝你幫我申冤,我現在已經不用局限在那一個地方瞭。”
又出人命?東籬揉眼睛的手一頓不用這樣吧?她統共才穿過來幾天,怎麼一樁又一樁的人命案子找上門來:“出什麼事瞭?”
“我看見一個紅衣女鬼往那邊去瞭,怨氣比我還重,估計是來報仇的。”柳氏幽幽的說完,化作一陣風吹瞭出去:“你要是不想有人死在這裡的話,還是趕緊去看看吧!”
東籬急急忙忙的披上瞭衣裳,聲音驚動外面的丹朱:“小姐,你怎麼瞭?”
“我做瞭個噩夢,想出去走走。”東籬披上厚衣裳,想瞭想,“丹朱,你跟我去哥哥那裡走一趟吧,我有急事兒找他。”
這大晚上的去找大少爺?丹朱心裡犯嘀咕,卻一言不發的批好瞭衣裳點這個燈籠陪著東籬出瞭門,柳氏飄在外面,看著她們出門後就對著不遠處的柴房指瞭指:“我過去看看,阻止她一會。”
東籬跑去砸莫悠然的門,莫悠然誰的正迷糊,生生被從夢中驚醒瞭,不等他發話,隔壁房間左占已經開門出來瞭,看見東籬顯然一愣:“這麼晚瞭,有什麼事嗎?”
東籬抿抿嘴唇:“我,我做瞭個夢。”
做夢?左占愣瞭一下,做個夢就跑來砸門?轉念想到她之前夢到冤魂請求申冤的事情,似乎明白瞭什麼:“我跟你去看看吧!”
莫悠然這個時候開瞭門,看著門口的幾個人很是意外:“天還沒亮呢,你們幹什麼去?”
還沒到柴房,就能夠聽到裡面傳出來的淒厲嚎叫,左占臉色一穆,上前推瞭推門,發現居然是鎖著的,才想起來這裡是關押著鄭傢兩口子的地方。
裡面傳來鄭娘子淒厲的嚎叫:“你別過來!你別過來!”
左占一腳踹開門,與此同時一個披頭散發的女人一頭撞瞭過來,剛好撞在左占身上。
東籬一雙眼睛卻看到一個一身紅衣的女人緊跟著沖瞭出來,結果觸及到左占身邊的時候,忽然像是被什麼灼傷瞭一樣,一下子掉頭飛瞭回去。
柳氏就在柴房裡面飄著,看見東籬過來瞭,就飄瞭過來,卻是離著左占老遠,打瞭個轉兒過來的。
左占隻是感覺到身上忽然一身冷嗖嗖的,然後就沒有瞭這種陰寒刺骨的感覺,鄭娘子又哭又笑的,好像受瞭什麼巨大的刺激一樣。
東籬看著前面的夜空,暗道若是左占知道自己身前正有一隻厲鬼在看著他,不知道會是個什麼表情。那隻女鬼眼睛裡面似乎要滴出血來一樣,仇恨的看著鄭娘子,被左占碰到的地方泛著淡淡的煙。
“那個年輕人渾身正氣,尋常陰邪是近不瞭身的。”似乎看出瞭東籬的困惑,柳氏主動為她解惑:“而且這個人身上還有著一股子煞氣,可能死在他手上的惡人為數不少,更是增加瞭周身的氣場,冉菊撞上去自然會被灼傷瞭。”
看不出來左占還有這麼個特異功能,東籬看著那個女鬼,果然就是午間做夢時夢見的那個,她就是冉菊?化成厲鬼之後來報復鄭娘子,可見害死她的人應該就是鄭娘子無疑瞭。
“怎麼回事?裡面根本就沒有人。”左占疑惑的看著僅僅關押瞭鄭傢兩口子的柴房,鄭旺兒眼神呆傻的看著地面喃喃自語,鄭娘子歇斯底裡的不肯離開他身旁,似乎在畏懼什麼東西一樣,可是這裡確實沒有什麼東西存在。
東籬緩步走過去,身邊就是那個化為厲鬼的冉菊,狀似不經意的說道:“人在做,天在看,舉頭三尺有神明,或許,是什麼冤死的人得不到安息,來報仇來瞭?”
話一說完,鄭娘子渾身哆嗦瞭一下,靠在左占身旁眼睛四處亂瞄,冉菊聞言看瞭東籬一眼,血紅的眼睛裡面全是化不開的仇恨。
鄭旺兒忽然抬起頭來對著這個方向傻傻的笑瞭一下:“你來瞭?快來看看,我給咱們的孩兒起瞭個名字呢!你看看好不好聽?”
冉菊立即飄瞭過去,東籬有些傻眼,難道鄭旺兒居然是看得見的嗎?他也是擁有陰陽眼的?
左占卻皺著眉頭,鄭旺兒的眼神很不對勁,木木呆呆的,根本就不像個正常人:“他,好像是瘋瞭吧?看他的神情不像作偽,難道懼怕將會受到的處置,嚇瘋瞭?”
人都說瘋子傻子孩子眼睛裡是可以看見那些東西的,難道是真的?東籬小心翼翼的走過去,左占和莫悠然不放心她,也跟著湊過去,鄭旺兒傻傻的笑著,地上是他用手指寫出來的幾個名字,手指已經磨破瞭皮,流出來的血上沾滿瞭灰塵,臟兮兮的:“冉菊,你看你喜歡哪一個?”
鄭娘子一聽冉菊這個名字,頓時又發瘋一樣的尖叫起來,可是奇怪的是,她這麼大的聲音,居然都沒有驚動任何一個人,整個莊子裡面除瞭他們幾個人,好像全都睡死過去瞭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