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傢的大門外停瞭幾輛氣派的馬車,當先一輛馬車裡面下來一個穿著暗紅色挑絲灑金裙子,桃紅色對襟襦裙的姑娘,頭上戴著赤金鑲寶石的珠花頭面,一張臉尖尖的,眼睛自帶著股子矜持味道,扶著一個青衣小丫鬟的手大模大樣的走向大門處。
守門的早就已經看見瞭來人,看著打扮體面樣子也富貴,不知道是哪兒來的人,趕緊的迎上去:“這位貴客不知是哪傢的?有什麼事情嗎?”
那姑娘眼睛微微一挑:“這兒是莫府吧?怎麼辦到這小地方來瞭,叫我好找,可見真是沒落瞭,連揚州城都呆不下去瞭。”
這話聽得刺耳,守門的不是從揚州跟過來的老人,一聽這姑娘編排自傢老傢清河鎮不上檔次,臉色就有點不好看瞭,好歹還記著自己是個下人:“姑娘有何貴幹?若是有事咱們自然趕緊通報一聲,若是沒事兒就請不要在咱們府門前肆意喧嘩,清河鎮雖是小地方,可這兒的人也是知禮懂規矩的。”
不著痕跡的罵對方不守規矩不懂禮貌,那姑娘凌厲的眼神刀子一樣的剜過去,卻叫對方滿不在乎的瞪瞭回來,更是生氣,她什麼時候受過這些粗人的怠慢瞭,心裡一股子火兒騰騰的就鉆上來:“好你個不失禮數的狗奴才!你可知道姑奶奶是誰?”
“你是誰的姑奶奶我哪裡知道啊?”守門的挖瞭挖耳朵,滿不在乎的吹瞭口氣:“還有啊,我見人傢正經姑娘傢沒有這麼露著臉在男人跟前吵吵嚷嚷的,就是我們自傢的姑娘出門進門還都戴著幃帽的,也不知道是誰不懂規矩不守廉恥......你到底幹什麼的?不說我關門瞭啊!”
姑娘氣的一雙眼睛幾乎要豎起來,身邊的青衣小丫鬟趕緊幫腔:“瞎瞭你的狗眼!雲綺姐姐可是鎮北侯夫人身邊最得力的大丫鬟,那也是你們可以得罪得起的?”
“哦~~”守門的拖著長腔陰陽怪氣的答應瞭一聲,故意大著嗓門道:“我道是那位貴人呢,原來是個丫鬟啊!人都說宰相的門房七品官,鎮北侯夫人身邊一個丫鬟出瞭門子那也是大傢小姐瞭,看看這排場吧!不過你們沒規矩那是你們的事兒,雖然你看不起我們清河鎮小地方,我們清河鎮可是頂守規矩的地兒,就算你是鎮北侯爺的丫鬟也沒用,丫鬟就是下人,還想跟主子一樣走正門呢?後門呆著去吧!”說完瞭當著幾個人的面兒“哐當”一聲把門給關死瞭。
周圍早已經聚瞭不少人,指指點點的,聽到這個打扮富貴的姑娘是個丫鬟,還口出狂言看不起清河鎮,頓時一個個滿臉不屑的唾棄起來,什麼玩意兒,一個下人也在這裡擺譜兒,真以為自己飛上枝頭變鳳凰瞭?
小丫鬟沒經過事兒,身子有點發顫:“雲綺姐姐,咱們怎麼辦啊?夫人交待的事情還沒辦呢,他們不叫進門,咱們也沒辦法說呀!”
雲綺一張俏臉氣的青一陣白一陣,後面跟著的幾個婆子傢丁也是面面相覷,本以為莫傢敗落瞭不敢得罪侯府的,見瞭她們還不得好好的接待著,誰知道上門就吃瞭個閉門羹。
“哼,一個破落戶兒罷瞭,還想跟我擺譜兒?”雲綺氣呼呼的哼瞭幾聲,扭身上瞭馬車,卻不叫離開,叫那幾個傢丁婆子過來如此這般的囑咐瞭一通,看著幾個人明白過來,自己掛著冷笑倚在車廂裡面閉目養神,就莫傢那個破落戶兒的小姐還想巴上她們世子爺,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
卻說莫傢這邊守門的,痛快淋漓的把來人罵瞭一頓之後心下又有點不安,他傢裡還有老娘要養活呢,要是丟瞭這份差事可上哪兒去找活兒幹啊?想瞭想之後不敢怠慢,趕緊跑去一五一十的跟大管傢說瞭。
管傢是莫傢夫妻的心腹瞭,一聽這事兒就皺起瞭眉頭,不過卻是對這個守門的大加贊賞瞭一通,誇他幹得漂亮。莫傢就算是敗落瞭,那也不是你一個丫鬟可以欺上門來的,鎮北侯府這是故意在落莫傢的臉面啊,真是太可惡瞭!
交待瞭守門的帶上幾個人去看著點兒,隨機應付外面那些個人,管傢急急忙忙去找莫傢夫妻兩個匯報去瞭。
莫老爺一聽管傢的話頓時拍案而起:“真是豈有此理!我本來還以為雖然南宮蕭處事荒唐,鎮北侯卻是個明事理的人,誰知竟然也是如此小人!”
徐氏在一邊氣得渾身哆嗦,這已經叫人傢欺上門來瞭,是看他們太過好說話太好欺負瞭嗎?“老爺,這些人分明就是想要悔婚來的,咱們也不稀罕他們傢的什麼,幹脆就退瞭吧!要不將來咱們女兒嫁過去也是少不瞭吃苦。”
莫老爺緩瞭口氣:“去,把當初鎮北老侯爺寫下的婚書,留下的信物拿出來,就算是退婚,那也是我們先退,他南宮傢有什麼瞭不起,可以如此欺辱我兒!”
徐氏大為贊同,馬上就去自己的房間裡面把東西找瞭出來,還沒等他們叫把人放進來,外面一溜煙兒的跑進來一個小廝:“老爺夫人,那些人在外面叫罵起來瞭,說是咱們傢不識廉恥,故意把當年老侯爺一句酒後戲言當成倚仗,硬要把閨女嫁進侯府去呢!”
莫老爺身子晃瞭晃,嚇的徐氏和管傢趕緊一邊一個過去扶住瞭,伸手給他扶著胸口:“老爺,老爺你沒事兒吧?”
莫老爺好半天才咳嗽瞭一聲,緩過勁兒來:“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啊!來人,打開府門召集全鎮父老鄉親過來,不要叫那些人走脫瞭一個,我要當著全鎮父老鄉親的面,叫大傢評評這個理!”
莫府門外幾個嗓門洪亮的傢丁婆子還在哪兒叫囂著:“不過是老侯爺一句戲言,你們還就當成倚仗瞭!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麼身份,世子爺可是皇親國戚,鄉下丫頭也敢往上湊!”
“咱們夫人心地善良,叫人帶來瞭一些金銀,你們識相的就趕緊把事情解決瞭,要不然世子爺正經的未婚妻安國公小姐可不是吃素的,安國公就這麼一個女兒,可不容許被你們欺負瞭去!”
“不就是想賺點便宜嗎?趕緊把錢收瞭,把那張厚臉皮收起來!沒見過那麼無恥的,不要臉的硬往上湊還端出一張受害人的嘴臉來!呸!”
怎麼難聽怎麼來,什麼惡毒罵什麼,反正就是把莫府塑造成瞭一個貪圖富貴,借著一句戲言死皮賴臉想要攀高枝的嘴臉。
外頭已經聚集瞭好些人,指指點點的,跟看大戲似的。
雲綺瞇著眼睛倚在車裡,嘴角微微掛著笑容,那個女人不是夢想著要當世子夫人嗎?哼,把她的嘴臉揭發出來,看她還有沒有臉面提什麼婚約,還有沒有人肯要她。
緊閉的大門忽然“吱呀”一聲被人打開瞭,從裡面湧出來不少的傢丁婆子,看熱鬧的人在那兒驚呼:“出來瞭出來瞭!”
莫府的舉動卻很奇怪,沒有像他們想象當中的驅趕那些人,也沒有去接那些所謂的金銀財寶,當先幾個人手裡全都拿著一面銅鑼,一邊走一邊敲,大聲地吆喝:“哎!莫府傢主出面細說黑白哎!孰是孰非請大傢評斷!父老鄉親們多多捧場,給當個見證!”
一邊走一邊敲鑼吆喝,頓時引來瞭更多人的註意,黑壓壓的人群紛紛湧向莫府大門,把那地兒圍的是裡三層外三層的水泄不通,傢丁們一看,得,還想著提防別人跑瞭呢,這下子他們是想跑也跑不瞭瞭。
坐在車裡的雲綺心裡忽然咚咚的跳起來,莫府想要幹嘛?把事情鬧大瞭對他們有什麼好處?莫非他們手裡頭有設麼證據不成?心下頓時慌亂起來,要真是那樣,自己這些事兒可就全不占理瞭,夫人沒說莫傢還有什麼證據之類的啊!
順風客棧裡面楊慶帶著打扮一新的楊金枝前來向南宮蕭拜謝,還沒等說上幾句話把自己從剛才的刺客事情裡摘除幹凈,外面就是一陣鑼鼓響,人也在大聲的叫喊著:“父老鄉親們聽我一言,無事請到莫府門前一聚!鎮北侯府的傢人上莫府鬧事兒來瞭,莫老爺要親自出面細說黑白,大傢請捧個場當個見證!謝謝您嘞!”
鎮北侯聽得清楚,當下臉就是一黑,轉頭瞪著自己兒子:“是不是你背地裡安排的?”
南宮蕭冤枉的看著自己老子:“父親,我可一直都跟您在一塊兒呢!”
鎮北侯眉頭幾乎皺成瞭疙瘩,不是兒子,那就是傢裡面那個不省心的!就會給他惹事兒,他當初怎麼會娶這麼一個女人的?
楊慶聽著外面鬧哄哄的動靜,裡面因為有鎮北侯府的名字,他留心瞭一下,拱手賠笑:“這地方魚龍混雜的,難免有人惡言中傷侯府,下官去處理就好瞭,保證不會有什麼不良言論出來。”對著楊金枝使個眼色:“還不趕緊謝謝世子爺救命之恩?”
楊金枝穿著水綠荷葉邊的對襟小衫兒,滾著一指寬的銀邊兒,下面是一條粉紅色的裙子,繡著鳳穿牡丹,看起來就像一株粉嫩嫩的荷花,羞澀的舉步上前:“金枝多謝世子爺救命之恩。”
這是幹什麼?美人計?南宮蕭眉頭一揚,美人計也該找個美人才是,這個刁蠻任性不懂事又長相一般的丫頭,他就是厭倦瞭大魚大肉改吃清粥小菜瞭,也是看不上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