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壽接到飛鴿傳書之際,他已經得到公主趁夜不辭而別的消息。
延安小心翼翼地瞥瞭王爺一臉,見他揉吧揉吧那小紙條,末瞭屈指一彈扔進廢紙堆裡,平淡的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
延安惴惴不安,他總覺得這幾日的王爺心思難辨的很,分明之前嫌惡公主,這轉眼就能將虎符都送出去,說是博美人一笑,也不太像,倒好似一應都在縱著公主。
從前那等勃勃野心,仿佛一夜之間就沉寂瞭下來。
他實在搞不懂王爺在想什麼。
確實如延安所料,秦壽自打想起絕大部分的前生記憶,他之前的雄心野望,便漸漸地淡瞭。
都造反成功過瞭,再來一次,他也覺得實在乏味,而且,龍椅坐著還真不舒服,高處不勝寒,寂寥的慌。
他整整做瞭三十年的皇帝,也是夠瞭!
秦壽冷眼一掃,就將延安的小心思盡收眼底,他一思忖,“準備準備,明日回容州。”
她都能揣著他的虎符偷跑,那麼身子便是大好瞭。
延安得令,行瞭一禮轉身就準備去瞭。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這廂雒妃嫌棄地多踩瞭兩腳那虎符,心頭鬱悴卻沒處發,六宮娥不敢上前多問,隻低頭一聲不吭地趕路。
雒妃思量瞭片刻道,“先回容州,上京之事再議。”
她想的很明白,沒白夜一道,她還到不瞭京城,就定然會被秦壽給逮回去,左右都是一樣的結果,她不若先行回容州,捂死瞭虎符不還他。
為以防萬一,雒妃招來顧侍衛,扔瞭錠銀子給他,並道,“帶著虎符,送予本宮皇帝哥哥。”
顧侍衛一愣,當即反應過來,彎腰撿起那銀子,笑著道,“卑職定找個機靈的侍衛快馬加鞭,親自將虎符送到聖人手裡。”
雒妃滿意地點點頭,待顧侍衛出去瞭,她又讓首陽拆瞭隻繡鞋鞋底,並將虎符塞瞭進去,再縫好,如此一番,竟絲毫看不出破綻來。
雒妃滿意瞭,這不慌著回京,她便悠閑起來,讓侍衛不緊不慢地趕路,權當遊山玩水。
待三日後,她到容州,六宮娥懷裡,每人都抱著一堆吃食玩意,盡是路過沿途城鎮買的。
王府大門外,兩尊石麒麟旁,熙熙攘攘站著一列仆從,金輅車走的近瞭,雒妃才看清仆從之後竟是安氏在候著,她身邊還有個身穿月白長衫的男子。
雒妃定睛一看,那男子約莫十六七的年紀,斯斯文文,身上一股子的書卷氣。
她認得這人,可不就是秦壽的庶弟,安氏的親生子——秦勉。
金輅車到瞭門口,安氏拉著秦勉趕緊站出來,朝雒妃行瞭一禮道,“見過公主,公主萬福金安。”
雒妃微微挑眉,她去廊城一趟,安氏竟然這樣恭敬瞭,此前還不是對她說教要以王府子嗣後代為重?
她目光落在秦勉身上,瞬間瞭然,她不冷不熱的回道,“免禮。”
首陽搭手,雒妃扶著下車,她站在安氏面前,倨傲而金貴。
安氏扯著笑臉,讓出秦勉道,“這是王爺胞弟,秦勉。”
秦勉一副翩翩少年郎的模樣,他寬大的袖擺一副,雙手一搭,舉至頭頂,恭敬得對雒妃道,“弟弟秦勉,見過大嫂。”
聽聞這話,雒妃意味深長地看瞭他一眼,見他一派書生氣度,行為舉止大方得體,自有風流名士的不羈與儒雅。
且他說的話也十分有意思,旁人道她是公主,便從未以容王府的身份待過她,反而這秦勉甫一見面,就是一句“大嫂”,若她還心悅秦壽,指不定這人僅憑一句話就得她歡心瞭。
事實上也確實如此,上輩子,她對這小叔子的印象一直不錯,這輩子,也無甚壞感。
雒妃點點頭,嘴角帶出淺淡笑意,“小叔不必多禮。”
末瞭,她又加瞭句,“日後還是喚本宮的封號便是。”
這一句話,讓秦勉笑瞭,少年人嫩色的面龐朝氣勃勃,又不乏文人風雅,叫人瞧瞭十分舒服。
他謙遜的道,“禮不可廢。”
雒妃不欲與安氏多打交道,就是秦勉,她說多瞭也是不妥當的,故而腳步一錯,避開瞭就要往王府裡去。
然,她才走出丈遠,就聽聞秦勉在喊,“公主。”
她回頭,見秦勉指瞭指自個的發髻,沖她意味不明的道,“公主發髻上的金簪歪瞭。”
雒妃一愣,秦勉那一句話不斷在她腦子裡回想,就連首陽靠近為她理瞭理發髻,她也是沒註意到。
她隻望著秦勉,黑白分明的桃花眼晶亮如水洗,一直到她回到闊別數日的安佛院,她才猛的一拍案幾,恍然大悟道,“本宮曉得免先生的嗓音為何那般熟悉瞭!”
忙著收拾的六宮娥動作皆一頓,首陽揮手將旁人退瞭出去,她才扶著雒妃復又坐下,“公主,可是想起瞭?”
雒妃冷笑瞭聲,她一直覺得自己是認識免先生的,隻是多半並不熟悉,故而才一直想不起免先生到底是何人。
今個一見秦勉,寒暄的幾句,特別是他提醒她金簪之時,那要比平常高一些的聲音,讓她倏地就與免先生對上瞭。
秦勉,秦勉,免先生,諧音的勉字,可不就是他一直在裝神弄鬼!
上輩子,她隻與秦勉見過兩三次罷瞭,話也沒多說過幾句,再後來,就是聽聞秦勉鬱鬱不得志,英年早逝。
如今看來,秦勉哪裡是鬱鬱不得志,分明是在秦壽眼皮子底下動作,被發現後,讓秦壽給關瞭起來,刻意傳出鬱鬱不得志的名聲,爾後才好順理成章的將人給弄死。
顯然首陽也想到瞭秦勉的字,她面色一整,“公主,這秦勉好大的膽子,真是該千刀萬剮!”
雒妃端起盞花果茶,施施然抿瞭口,瞇著桃花眼道,“不急,不用本宮出手,駙馬都不會放過他!”
且既然秦勉與西突婆食羅有往來,那定然安傢也是不清白的,前些時候安氏上她這來慫恿她與駙馬對上的目的就耐人尋味瞭。
如此掰碎瞭來理,再加上安傢與容州各大傢千絲萬縷的姻親關系,這蛛網密佈的實在叫人心驚!
首陽有心不想放過讓雒妃吃瞭苦頭的秦勉,可又顧慮壞瞭公主的盤算,遂問道,“公主,意欲何為?”
雒妃優哉遊哉地躺到圈椅中的軟枕上,笑靨如花的道,“本宮能做什麼,本宮身子骨還沒養好呢,坐山觀虎鬥就是……”
順便跟在後頭,撿撿漁翁之利。
她可鬥不過秦壽,不過踩踩他底線倒是可行的,比如趁機將白夜撈回來,才好麻利回京!
等回瞭京城,到她的地方,秦壽就是頭龍也得給她盤著做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