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壽仰頭瞇眼望她,好一會才悠悠然道,“公主用慣精致的宮廷造物,哪裡曉得民間的好。”
聽聞這話,雒妃好似認真想瞭想,爾後點瞭點頭,“駙馬說的有道理。”
話落,她就著秦壽用過的酒盞,旋瞭個方向,試探地抿瞭口。
頓時一股梅花冷香躥入口鼻,請清洌冽,又甘醇四溢,確實是難得的佳釀。
“不錯,”她難得贊賞道,將酒盞扔回小幾上,轉身瞧著梅娘道,“與本宮拿上一壇。”
聞言,梅娘臉上就露出欣喜來,她拘謹的應道,“民婦這就與公主拿去。”
雒妃瞧著梅娘腳步輕快的真跑去拿酒瞭,她適才微微側頭,鄙夷的道,“本宮竟從不知駙馬的品味這般獨特,不喜鮮嫩嬌艷的小娘子,獨獨好半老徐娘。”
秦壽皺眉,似乎不太明白她這話是何意。
雒妃嗤笑著邁開腳,“駙馬該與本宮直言才是,畢竟本宮這些時候,可不在對駙馬投其所好。”
不過,真是惡心哪。
她也不等那壇梅花釀瞭,親眼所見哪裡還需要多言。
“不是。”
在雒妃走上小徑,長裙隱約入姿態各異的梅花林裡,秦壽這才淡淡的道,“梅娘是袍澤遺孀,袍澤與本王有救命之恩,臨去之際,讓本王多加照拂。”
雒妃腳步一頓,復又繼續往前走,這些勾當是或不是,又與她何幹。
待抱瞭梅花釀回來的梅娘,一見林中唯有秦壽一人,她緊瞭緊手裡的酒壇,站在一株梅花樹下,扯起笑臉問道,“王爺,公主的酒還沒帶呢?”
秦壽撩起眼皮,煙色鳳眼有動人心魄的深邃,他晃悠悠起身,“給我吧,我給她帶回去。”
梅娘將酒壇遞與秦壽,翹起小指捻瞭下耳鬢細發,淡笑道,“那就麻煩王爺瞭。”
秦壽單手抱著酒壇,青衫施施,似帶著兩分的朦朧醉意,行走與百轉千回的小徑之中,很快就不見人影。
梅娘怔忡片刻,她蹲下身,指尖摸瞭摸秦壽用過的酒盞,特別是在那杯沿,流連不去。
而這廂,雒妃上瞭馬車,折身回府,行至半路,她忽的對首陽道,“今晚讓顧侍衛將梅娘請到公主府來,梳洗打扮瞭送到駙馬房中,不必聲張。”
“公主,使不得。”首陽大驚失色。
雒妃抬手阻瞭她要說的話,“按本宮說的去做。”
首陽欲言又止,見雒妃毫無轉圜之色,隻得無奈點頭應下,不過她還是不死心的道,“公主,駙馬不是說瞭梅娘隻是袍澤遺孀,公主又何必往駙馬房裡塞人,日後公主又該如何與駙馬相處?”
畢竟夫妻之間,最忌這樣的舉動。
雒妃沉著臉,她定定註視前方,“袍澤遺孀?一個寡居婦人,能撐起那麼大片梅林而無潑皮無賴上門騷擾?首陽,你覺得可能麼?”
首陽皺眉,“這也隻能是駙馬對袍澤的救命之恩銘記於心,照拂梅娘罷瞭。”
雒妃冷笑,她也沒做什麼,隻是將人送過去,若兩人真是清清白白,自然也不會有任何事發生,可若有個兩三茍且,憑著今個在梅林秦壽對梅娘那樣的聞言細語,即便不是他的心頭朱砂,也是心頭好。
秦壽能不在意秦傢軍虎符與丹書金劵,可這心頭好,她不相信他也不在乎。
秦壽到底在不在乎,沒人曉得。他暮色時分回的公主府,那壇子的梅花釀他還沒來及放下,就有宮娥來傳召,隻說公主在朱鸞殿等他。
朱鸞殿,位於公主府正中,是兩人成婚之時,皇帝親自修繕出來,本是作為兩人回京後的寢殿用。
哪知,兩人除瞭洞房花燭夜那一晚,就再沒住在一起過,故而朱鸞殿便空置瞭下來。
秦壽遂帶著梅花釀又轉道往朱鸞殿去。
到之際,他見雒妃正在殿外回廊下站著,長裙曳動,宮燈微晃,有金黃的斜陽餘暉灑落下來,灩瀲微光,竟是好看的像畫一樣。
見他過來,雒妃眸子一轉,目光落在他懷裡那壇梅花釀上又很快錯開,“駙馬,今晚就住朱鸞殿。”
聞言,秦壽斜長的眉梢一揚,緩緩走近,“公主也是?”
雒妃哼哼幾聲,似笑非笑,“本宮在正殿,駙馬去東偏殿。”
秦壽也不去想她究竟要幹什麼,便點頭,將那梅花釀給她後,毫不猶豫進瞭東偏殿。
待人進去後,雒妃小臉倏地冷瞭下來,她低頭看瞭看懷裡的梅花釀,爾後一步一步往外走,到瞭殿門口,對守著的侍衛吩咐道,“守著,任何人不得進出。”
“喏!”兩侍衛疊聲應道。
她則回瞭自個的院子——洛神閣,在庭院涼亭中開封梅花釀,自飲自酌。
首陽做瞭幾個下酒小菜端上來,見雒妃神色不鬱,暗自嘆息一聲,將旁的宮娥侍衛都屏退下去,她則站在亭外候著。
一壇子酒並不多,雒妃從日頭西斜喝到月上梢頭,夜幕無星,還帶蒼色,並不算黑。
許是夜色太好,觸景傷懷,白日裡不願去想的情緒就像是水草,飄飄浮浮的躍上水面,叫她覺得莫名難過。
想要做的事件件都不順,一樣也做不成,想要說服的人也是沒法。
前所未有的挫敗,讓她覺得沮喪。
打小被嬌寵著,要風得風要雨得雨,而現在,再沒人能寵著她,她才發現,原來自己除瞭頂著公主的身份,就什麼都不是瞭。
她還在悲春傷秋之間,冷不丁一聲喝遙遙傳來——
“息宓!”
半瞇的桃花眼微張,晦暗不明的夜色下,她就見秦壽怒氣沖沖大步而來。
她眨瞭眨眼,有些不明所以。
這當秦壽已經躍進瞭涼亭,他一把拉起她,面帶隱怒,“公主還真是賢良大度,還有心操持本王房中事,想來是最近京城太過無趣,讓公主閑的發慌瞭。”
雒妃眨瞭眨眼,手腕被捏的疼瞭,她掙瞭掙沒抽出手來,嘟唇道,“走開,本宮不想看到你,膈應人……”
秦壽皺眉,他掃瞭石桌,又撥瞭圈那酒壇,裡面竟空空如也,一壇子的梅花釀,雒妃居然盡數喝完瞭。
酒意上湧,雒妃頓覺一陣頭暈,又有一種飄乎乎的輕松感,讓人倍覺舒坦,唯一礙眼的就隻有面前的人罷瞭。
她抽不回手,想瞭想,遲鈍地埋頭下去,張嘴就啃在秦壽手背上,還自認很是用力地磨瞭磨牙。
秦壽隻覺一點濕熱,還有被咬的灼痛,並粉嫩舌尖的出奇柔軟。
他猛地縮回手,就像是被火星燒瞭一下。
雒妃眼神嬌嬌地瞥瞭眼他,透著奶貓一樣慵懶,她自個揉瞭揉手腕,邊搖搖晃晃得往外走邊嘟嘟囔囔的道,“真討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