雒妃連衣裳都沒來得及換,就帶著首陽等人急急忙忙的進宮。
甫一出公主府,就見同樣得到消息的秦壽正等在那,她目光瞥光,自顧自上瞭金輅車。
秦壽跟著上去,他轉頭就見她眼尾發紅,眉目急躁,顯然是擔心得不得瞭,可還故作冷靜。
他思忖片刻,探手過去,欲拍她手背安撫,哪知雒妃身一側,躲瞭開來,那隻修長的手僵在半空,不著落。
秦壽眸色微微一沉,他收回手,輕聲道,“公主莫擔心,太後定然不會有事的。”
雒妃面無表情,擱在大腿上的一雙手卻是攪到瞭一起,指關節泛白她亦沒註意。
秦壽視線落在她手上,心下嘆息,不得不掰開瞭來,與她說道,“聖人還在皇宮,三王不會選在這個時候動手,寧王就更不可能瞭,所以那些刺客雖是蹊蹺,想來示威的居多,並不是真正想要太後的性命。”
雒妃垂眸靜靜聽著,仿佛秦壽的一番話真讓她緩瞭心頭的焦急。
秦壽又道,“若說是世傢,就更不太可能的,上官傢雖最是有嫌疑,可到底謀逆行刺的事,還做不出來。”
說到這他頓瞭頓,望著雒妃抿緊的粉唇實話道,“且,上輩子,太後是壽終正寢的,即便這會諸多的事與從前不同,可一個人的命數不會太過變動,自然太後此次定然會化險為夷的。”
蓋因這最後的話,讓雒妃忽的就放下心來,她緊繃的身子一松懈,就感覺到一股巨大的恐慌,仿佛從前親眼所見的金鑾殿那場大火一樣。
“母後當真是壽終正寢的?”她終於偏頭看他,眉目帶狐疑。
秦壽點頭,他還是忍不住伸手輕拍她肩,“不僅是太後,聖人也是,而且聖人那之後的很多年,走遍瞭大殷大江南北,說是能親眼所見這萬裡風光,而不是局限在京城皇宮之中,此生無憾……”
唯一的憾事,便是你。
這話尾的話秦壽咽瞭下去,他目光深邃而幽沉,叫人看不出他心頭的情緒,他甚是難得的安慰道,“是以,公主莫急,越是這樣的時候該越加冷靜才是,不可讓幕後主使鉆瞭簍子。”
雒妃點頭,秦壽的主動示好,她也沒說不領情,且她清楚的明白,他說的話自有一定的道理,故而深呼吸瞭幾次,按捺瞭心頭無用的慌亂無措,她才能客觀而認真的思量一些旁的事。
雒妃從未覺得,這進宮的路竟是這樣的漫長,她撩起車窗紗幔,往外瞧瞭瞧,又不斷的跟自己講要冷靜。
秦壽沉默瞭會,忽的說起其他,“息宓,你當年心悅我哪點?”
這樣沒頭沒腦,而且很多年的老黃歷的事,叫秦壽翻出來,雒妃一怔,繼而面色古怪地看著他,似乎不曉得他又要做什麼。
秦壽居然自曬一笑,淺淡眉目舒展如雲,“是皮相吧?”
雒妃並不否認,她初見他的時候,本來第一眼註意的就是他的皮相,爾後再是其他。
秦壽將她神色盡收眼底,眸色幽幽,“蓋因初見那日,我其實見著你,也是你的相貌。”
聽聞這話,雒妃挑眉,那神色,好似再說,那憑甚成親後還嫌她?
秦壽見她被自己引瞭註意力,這才放松的繼續道,“成親那會,我並不喜歡你,空有顏色,卻是個嬌縱任性的,且聖人的賜婚,也是我不能違背的,這樣被人按著腦袋拜堂的滋味,約莫你一輩子也體會不到。”
這點雒妃早就有所察覺,畢竟秦壽也是個心高氣傲的主,骨子裡興許比她還傲氣。
然雒妃又覺得心頭不忿,她冷冷道,“倒都是本宮的不是瞭?秦九州你敢說,你與本宮的賜婚,你沒有其他盤算繼而才不反對的?”
哪知,秦壽大方點頭承認,“自然有的,你的身份地位,這些都能達成我的野望。”
果然,心裡知道一回事,這會聽他半點都不掩飾的說出來,雖隔瞭兩世,雒妃還是覺得難堪的慌。
又有些莫名的覺得難過,為經年的自己流年輕許,也為自己曾那般執著於一個人的不值當。
秦壽目光落在旁處,透過虛空,他好似在回憶什麼,又好似什麼都沒想,“可息宓,你我畢竟是夫妻,有正兒八經婚書的,白紙黑字,也好過,若你與白夜毫無瓜葛,你我又豈會走到那樣的地步。”
說來說去,雒妃還是覺得他這話裡頭,好似所有的錯誤都是她所致,而他卻最是無辜。
他都狠心下手殺瞭她,這會還裝出個無辜的臉面,簡直平白叫人膈應。
她揚起下頜,鄙夷的道,“本宮如今最後悔的,就是與你好過,倒不如一開始本宮就直接指白夜為駙馬,好歹他生死都是隻為本宮一人,心思再是明白不過。”
秦壽覺得自己聽瞭這話,要以往該是氣惱的,可目下想起上一世所有事情始末的,加之漫長的一生,他早已沒瞭年輕之時那樣沖動,什麼樣都真正的淡薄許多。
皮相年輕著,可心卻是蒼老的,連帶看周遭的一切都是雲煙,而唯有身邊的人是鮮活存在的。
他笑瞭笑,高深莫測的道,“息宓,那看的出的心思是叫心思,看不出來的,也是心思……”
是以,未曾走進過,又豈知那是何種的心思?
這樣的話還沒說出來,金輅車下就有太監在唱喏,“聖人駕到!”
原是不知不覺間,金輅車就已經進瞭宮門,且皇帝還急急走瞭出來接她。
雒妃朝車外喊瞭聲,“哥哥。”
然後提著裙擺,三兩下跳下車,她第一句話就是拉著皇帝手問,“哥哥,母後到底如何瞭?”
皇帝看瞭眼尚在車中的秦壽,轉頭回道,“受瞭驚訝,目前在寧王扈地的寧王府休養。”
那便無甚大礙!
雒妃稍稍松瞭口氣,她眼角餘光瞥見秦壽下瞭金輅車,不遠不近地站在那,那一身鴉青色刻絲長袍,清貴優雅。
她心頭一悟,驀地就懷疑,起先秦壽突兀與她論起上輩子的事,莫不是故意引開她的註意力,使她不至於太擔心母後而慌亂手腳?
這年頭在她腦海一閃而逝,隨即她便搖頭甩開,她所認識的駙馬秦壽,哪裡會有這樣好心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