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 駙馬:得非所願,願非所得

作者:阿姽 字數:2300

一場滿月宴,直至月上柳梢頭才算散場。

群臣攜傢眷一一離去,整個永夜殿剎那空寂起來,息藏已吃瞭幾回奶,太後抱著回她煙波宮去瞭,雒妃坐在太後旁邊的椅子上,她攏著手低垂眼眸,沒喝酒,也沒用什麼菜。

首陽端瞭盅珍珠黃玉乳蹄子湯過來,雒妃捧在手裡,揮手示意首陽退下,這沒公主的吩咐,殿外的宮娥太監也不敢隨意進來收拾。

二十四幅山水屏風的另一邊,皇帝與秦壽皆喝瞭很多酒,皇帝是早便醉的不行,讓身邊的管事的太監扶著下去解酒休息去瞭。

而秦壽仿佛千杯不醉,他面前的小案幾上已經堆瞭無數的長頸白玉酒壺,就是皇帝都下去瞭,他也還在漫不經心地喝著。

雒妃在這頭斯文秀氣地小口用盅湯,那頭秦壽一言不發的喝酒。

一盅湯畢,雒妃放下盅,緩緩起身,花團錦繡紅的長裙蔓延過如水的皺褶水紋,她朝著秦壽那邊,步步走過去。

爾後在皇帝龍椅邊上站定,居高臨下地看著秦壽。

秦壽飲盡酒壺中最後一點酒,他擱下杯盞,狹長鳳眼深邃幽深地看著上面的雒妃,隨即他翹起嘴角,自曬一笑,“公主也是要喝點?”

雒妃冷淡地看著他,她原本以為自己會心緒不寧,但此刻她唯有平靜,出人意料的平靜,仿佛她早該像今日一樣,親自動手將秦壽所有的羽翼斬斷。

讓他這隻鴻鵠雄鷹,墜地成為皇宮牢籠之中的一部分。

遊龍入囚,便是連蛇都不如。

如此,她才甚為安心!

她道,“城外秦傢軍,聖人已經接手,並已各自調遣,該回容州的回容州,該並入其他大營的,便分而化之。”

秦壽不為所動,他甚至連眼都沒眨一下。

雒妃緩緩拾階而下,她避過地上的酒壺,踩著輕棉的步子,最後站到秦壽面前半臂的距離。

“有數十人,對駙馬忠心耿耿,不肯離去,駙馬猜,本宮是如何處理這些人的?”她輕聲問道,臉上竟浮起飄忽的淺笑來。

秦壽頓瞭頓,似在思量,“殺瞭吧。”

他其實心裡清楚,這十人是哪十人,也知道他們對他是真正的忠心。

雒妃臉上的笑意越發大瞭,興許是如今的秦壽被拔瞭爪牙,成瞭半點沒威懾力的老虎,她也就不怕他瞭,故而言語之間,便多有輕快。

“藏兒需要暗衛,他們對駙馬忠心,也就會對藏兒忠心,”她低聲說著,眉目都開出徐徐暗香的芬芳來,“本宮送他們去暗衛營,若能活著出來,成為藏兒的暗衛,那也是他們的造化,若不能,那也隻怪自個沒本事。”

秦壽抿瞭抿唇,他唇齒間,還有濃厚的酒香味,“公主安排,甚妥。”

雒妃看著他,臉上的笑意攀援至眉梢之際,瞬間就消失在她黑暗分明的眼底,她彎腰,伸出蔥白玉指抬起他刀削玉刻的下頜,低聲道,“九州,今日你可怨恨吾?”

秦壽一直坐著,他順著雒妃的力道仰頭看著他,“為何要怨恨?”

發髻上環佩叮咚作響,雒妃身上有馥鬱淡香,盈盈繞繞,勾人心神,她彎腰湊的近,八寶簪子上銜珠朱雀墜下來的珠子,幾乎落到瞭秦壽眉心那一線丹朱色上。

她輕輕勾起唇,“吾那日說過,定有你後悔的一日。”

煙色鳳眼深沉望進雒妃桃花眼深處,秦壽抬手勾住雒妃後勁,用力往下一壓,她唇珠就碰上他的。

“想要九州後悔,那公主還需多努力。”說著,他一抬下頜,在她粉唇上帶著酒味地啄瞭口。

雒妃一動不動,桃花眼稍稍睜大,她低喝道,“本宮親手奪瞭你的秦傢軍,削瞭你的爵位!”

她不信,她都這樣對他,他能半點都不介意。

秦壽松開她,頭往後仰,下頜就離瞭雒妃的指尖,他施施然起身,頎長的身形瞬間比雒妃高大,該是他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那九州該恭喜公主,總算是學會巧取豪奪,不再是等著人送到公主面前,”他拂瞭拂袖子,雲淡風輕。

也不知是不是雒妃的錯覺,她總覺得這樣子的秦壽,好似輕松許多,也沒有此前的陰翳和狠厲。

他身上莫名多瞭幾分的清冷溫潤,那殺人無數的沙場戰神,半點都聯系不到他身上。

他似乎轉身要離開,忽的又道,“不知公主將九州安排在洛神殿還是公主府?”

這兩個地方,前者是她打小住的宮殿,後著是她府邸。

結果不等雒妃回答,秦壽又道,“不過,九州以為,公主還是暫且將九州押入天牢為好。”

雒妃皺眉,她真沒見過誰自請入天牢的。

秦壽卻已沖虛空道,“都出來吧,十九個聖人的暗衛,公主也真是看得起九州。”

他說著,又對雒妃道,“九州在天牢等著公主。”

終有一日,她會親自折腰請他出天牢。

雒妃撫掌一擊,當即十九名暗衛顯露身形,“既是駙馬所求,本宮如駙馬的願。”

說著她便對暗衛吩咐道,“親自送駙馬去天牢。”

秦壽瞥瞭她一眼,最後道瞭句,“九州要與白夜毗鄰。”

經由這話,雒妃才猛然想起白夜還在天牢中,她皺起眉頭,親眼見十九暗衛將秦壽送進天牢,確保萬無一失。

她一人在空曠的永夜殿站瞭會,夜風徐涼,莫名讓她心頭泛起一股子的空寂來。

對她的下手,不若說是秦壽束手就擒,且仿佛很是期待她這樣對他,她也許是真的揣測不出他的心思。

卻說秦壽一路進瞭天牢,他當真擇瞭與白夜毗鄰的牢房,十九名暗衛留瞭九名隱在天牢周圍看著,其他的十名卻是與聖人回稟去瞭。

秦壽踏進牢房,他還一身暗紅的朝服,頭戴白玉冠,與隔壁身上還帶血跡的白夜相較,頗為閑適,半點不見狼狽。

白夜看著他同樣進來,爾後那牢房門啪嗒一聲鎖死,他此刻沒戴鴉羽面具,臉上的神色倒叫秦壽看的明明白白。

秦壽負手而立,他正對白夜,陰影斑駁的天牢裡,唯有壁上火把幽幽閃爍,甚至於還能嗅到一股子的腐臭味。

“本王如今站這裡,你便是徹底輸瞭。”秦壽冷冷的道。

白夜盤腿坐在地上,星目之中殺意一閃而逝,他冷笑瞭聲,“秦壽,你如今也是一無所有,憑甚就認定我會輸!”

聽聞這話,秦壽輕蔑地低笑瞭聲,似自言自語的道,“你看不明白,有時候一如所有才是應有盡有,而你麼,日後即便手握滔天權勢,也一輩子求而不得!”

他如今像極上輩子的白夜,孑然一身,什麼都沒有,而現在的白夜,卻似他上輩子,再是權盡天下,依然是得非所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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