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你們兩個要打架就到大馬路上去打,別影響我們吃飯啊!”旁邊幾個客人看不慣就說瞭他們幾句,我們這才意識到自己有點失態。
羅莉瞪著眼睛把脖子一歪,指著門口命令似的說:“走,跟我回去。”
“我還沒吃飯呢!”郭少陽把眼睛一瞪愛理不理的坐瞭下來。
“那好,你一個人慢慢吃吧,吃死你。”羅莉說罷,便氣沖沖的走瞭。
望著羅莉遠去的身影,郭少陽不由像放瞭氣的氣球一樣焉瞭下來,老板這時候還伸出頭來問他要不要繼續上菜,沒錢上個毛線啊,有錢也沒心情吃瞭。
郭少陽隨後便灰頭土臉的離開瞭那傢飯館,兀立在街頭滿然四顧,突然感覺到所有的行人和車輛都在圍繞著他飛速的旋轉,對面的大廈消失瞭,身後的店鋪消失瞭,地球倒轉,時光逆流,天和地形成瞭一個巨大的漩渦,而他就被卷在這漩渦的中間。
郭少陽感覺到頭暈目眩,站立不住,但他努力挺直瞭這副女人的身體,仰天大喊:“老天爺,你它娘的在跟老子開什麼玩笑?你說話啊,你在跟老子開什麼玩笑啊!”
晚上還要上班,可整整一個下午,郭少陽翻來覆去睡不著覺。
在秦彩霞眼裡郭少陽現在成瞭小三,在同事眼裡他是郭陽陽,在羅莉眼裡我是一個逃學的不聽話的還跟一個下三濫一樣的男人鬼混的一個連姓什麼都不知道的表妹亞靜。
這不是一個黑白顛倒、是非不分的時代,就因為大傢隻相信自己的眼睛,沒有人願意探尋事情的真相,所以黑白真的顛倒,是非真的不分瞭。
郭少陽百口莫辯,他該如何讓大傢相信,該怎樣才能做回他自己呢!
無助,孤獨,幹渴的嘴唇,緊繃的雙眼,煩悶的思緒。
郭少陽怎麼也沒有想到,自己竟然是一名高中生。不,他不是高中生,他是郭少陽,是秦城大酒店洗浴部的經理,他必須要做他自己。當然,目前他還隻能做郭陽陽,按時去上班。
為瞭不惹秦彩霞討厭,郭少陽換上瞭新買的衣服。王虎這隻臭蒼蠅,一見到他就跟在屁股後面,不厭其煩的說著那些奉承話。
郭少陽沒有理睬他,徑直到更衣室去換工作服,他沒想到秦彩霞早早就等在裡面瞭。一見到他就冷言冷語的說:“今天的事你肯定已經告訴給少陽瞭吧?”
郭少陽也冷冷的回敬她道:“你還在乎他的感受嗎?”
秦彩霞冷笑瞭一下說:“沒關系,我是提前來通知你,你明天早上八點半到人事部去找杜主任辦理離職手續。”
郭少陽愕然道:“什麼意思?”
秦彩霞又是撲哧一笑道:“我的意思是今晚的班你就不用上瞭,另外請你轉告少陽他要是再不來上班,我就要幫他辦理離職手續瞭。”
郭少陽不由皺緊眉頭說:“什麼意思?公報私仇?”
秦彩霞嘴角掠過瞭一絲得意的微笑,用一種非常鄙夷的口氣說道:“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那我就告訴你真相,免得你在少陽面前說我壞話。第一,你謊報姓名,說你叫郭陽陽,其實你叫高亞靜,你是羅莉的表妹,還在上高中對不對?第二,你虛報年齡,當初說你十八歲,是少陽介紹來的,杜主任就相信你瞭,其實你還不到十七歲對不對?第三,我倒想問一問你是什麼意思,想害我們雇用童工啊?”
“我——”郭少陽伸開雙臂看瞭看自己,半張著嘴,一時說不出話來。
“我什麼呀?你不用緊張,看在少陽的面子上,這些我都沒有上報給領導,我隻說你自己覺得不適應這份工作,主動提出離職的。”秦彩霞故意把聲音拖得長長的,看著他一臉窘迫的樣子,心情別提有多舒暢瞭。
郭少陽不知道她是如何知道這一切的,難道是羅莉找過她?對,一定是羅莉,因為他跟她說過自己在秦城洗浴中心上班,他忘記瞭秦彩霞跟她早就認識。
一時間,郭少陽腦子裡一片空白,都不知道秦彩霞接下來跟他說瞭些什麼,她是在可憐他、同情他,還是在嘲弄他、挖苦他?
“你好自為之!”這是秦彩霞最後丟給他的話,說完這句話就轉身走出瞭更衣室。
郭少陽頓覺眼前一陣眩暈,不由自主的向後倒去,脊背緊貼著更衣櫃癱倒在瞭冰涼的地面上。
完瞭,一切都完瞭。郭少陽丟掉瞭自己,丟掉瞭老婆,也丟掉瞭工作……
他深深的埋下頭去,感到從未有過的茫然失措。
郭少陽隱約感覺到一個大姐突然推門走瞭進來,她一邊換衣服一邊對他說:“唉,我說新來的,你怎麼坐在地上啊?——呀,你臉色這麼難看,是不是生病瞭,趕緊去向領班請個假去看醫生吧,這錢少掙一點無所謂,身體要緊啊!”
郭少陽沒有看她,也沒有回應她的好心,而是默默的走出瞭更衣室,站在過道裡深深的籲瞭一口氣,然後像潰敗的士兵一樣向外面走去。
“喂,亞靜,你幹什麼去,過幾分鐘就要點到瞭,你不上班瞭?”王虎突然擋住瞭他的去路,笑瞇瞇的看著他。
“你讓開!”郭少陽沒好氣的瞪瞭他一眼,不知道為什麼,在王虎面前他不管變成什麼樣子,或者是落魄到何種程度,都覺得自己高人一等。
王虎見他一臉的不高興,便很識趣的退到瞭一邊。
郭少陽回到瞭王虎租住的那間小房子裡,盡管他一整天沒有睡覺,身心早已疲憊不堪,但卻坐立不安,沒有一絲的睡意。
正當他下定決心好好的工作,認認真真做郭陽陽的時候,命運卻再次跟他開瞭一個天大的玩笑。
他被秦彩霞辭退瞭,他失去瞭工作,剛剛羅莉又告訴他,他不是郭少陽,而是高亞靜,是她的表妹,是一名高三的學生。
郭少陽在這間不足十平米的小房子裡,來回的焦急的踱著步子,看著墻上那一副煩人的油畫,看著窗臺上擺放得亂七八糟的洗漱用品,很是心煩意亂,感覺屋子裡的空氣壓抑的他一陣陣喘不過氣來。
他和衣躺在床上,像死人一樣眼睛直勾勾的盯著屋頂,心裡卻在不停的想著以後該怎麼辦。
在大傢的眼裡他成瞭騙子,如果再堅持說自己是郭少陽,再給大傢講那個男變女的荒誕故事,很快他就會被當成瘋子,他這一輩子很可能就要在精神病院裡度過。
也許,郭少陽已經別無選擇,隻能做高亞靜,隻能認羅莉當表姐,隻能乖乖的到學校去念書瞭。
得瞭,不想瞭,一切都聽天由命吧,想多瞭反而不好。
我去,怎麼還想啊!再想你小子腦袋就炸瞭——怎麼樣才能不想呢。
“咚咚咚——”突然有人敲門,郭少陽眼睛一動也不動的望著屋頂懶得去理。
“開門,我有話對你說。”門外傳來瞭王虎的聲音,這個陰魂不散的傢夥,不好好上班跑這裡來幹什麼,該不會是聽說他被開除瞭,然後跑來討債的吧。如果他說沒錢給他,他會不會把他給那個瞭。
“我已經睡瞭,有什麼話明天再說吧。”這個時候郭少陽不得不多長一個心眼。
王虎似乎是一路跑過來的,他上氣不接下氣的說:“我跟秦彩霞吵瞭一架,她敢公報私仇把你開除,明天我就找我幹爹把她的領班給撤掉。我是來告訴你,你明天先不要急著去辦理離職手續……”
“你說什麼?”郭少陽一咕嚕從床上坐瞭起來,慌忙跑過去打開門,把王虎堵在門口氣沖沖的說道:“王虎,你給我聽好瞭,我是自己辭職不幹的,跟彩霞一點關系都沒有。你不要再無事生非,自作多情,你要是識趣的話就趕緊回去上班,永遠別找彩霞的麻煩。”
“你什麼意思?”王虎不由愣住瞭,他不明白,他一心想幫他,挽留他,而他卻反過來數落他。
郭少陽淡淡的說:“我沒什麼意思,我隻是不想讓任何人再找彩霞的麻煩,我相信無論她做什麼事情都有自己的道理,還有我欠你的錢會分文不少的還給你的。”
“那我呢,你走瞭我怎麼辦,你覺得我還有心思繼續幹下去嗎?”王虎的情緒突然變得激動瞭起來,這是郭少陽所沒有想到的。
可能以為再也沒有機會瞭,王虎像電影裡演的那樣,開始急切的向少陽真情告白說:“我喜歡你,從看見你的第一眼起,就不可救藥的愛上瞭你,我愛你走路像男人一樣昂首闊步,說話大大咧咧的樣子,我愛你的文靜,愛你的憂鬱,愛你的善良,愛你對工作認真負責的態度,愛聽你的聲音,愛被你捉弄,愛看你發脾氣的樣子……”
“停,你別再說瞭,再說下去咱倆就成同性戀瞭。”郭少陽及時的制止住瞭王虎,因為他不想讓這荒唐的一幕繼續演下去,他讓王虎進屋坐下,向他詳細的講述瞭自己變身的經過。
郭少陽知道這件事情誰聽瞭也不會相信,王虎一定會把這當成是拒絕他的借口。
王虎聽完這個荒誕的故事,便深深的埋下頭去,略微沉思瞭一會兒,忽然仰起臉來扶瞭一下眼鏡對郭少陽說:“我相信你說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