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趁虛而入

作者:世有沉書 字數:2159

輕淡卻奇異的香氣發散在空氣中,無可避免地鉆入鼻間,然後眼睛被一隻手虛虛覆住,耳邊又響起溫柔卻模糊的絮絮低語。

錦色昏昏沉沉中好像聽進去很多什麼話,說話的人一遍又一遍不厭其煩,在繚繞的奇異香氣中,她潛意識裡就把一些東西刻在瞭腦海深處,模糊卻深刻。

良久,慕容熄看著懷中重新安靜入睡的女子,抬手順瞭順她額前發絲,眸光柔情而憂鬱。

這言靈術,從前他隻在江湖層出不窮的傳說裡聽過,本以為就是個虛頭巴腦的噱頭,直到遇見鬼醫華黎後,親眼見他寥寥幾語將狂躁者安撫,使傷殘者鎮靜,方知大千世界當真無奇不有。

而這種可以用言語作為一種“咒”來控制人心的言靈術,如果配合用上能夠致幻的藥物,生愛消恨,亦非難事。

雖說這玩意兒他沒有親自試過,靠不靠譜都要兩說。

可他又不想給她種蠱,那玩意倒是好用,卻實在是惡心瞭些。

但願能有用吧,他還不想走到下蠱那一步。

幾日後,鳳棲宮。

殿內傳出綿延不絕的絲竹之聲,間或夾雜著一兩聲說笑,甚至偶爾還能聽到陛下開懷的笑聲,近幾日守衛們對此已經習以為常。

能有這等祥和氣氛,一切都還要歸功於熄王君。

殿內樂伎們安安分分地撫琴吹笙,撥弦奏曲,而陛下與王君則盤膝坐在一處,言笑晏晏,煮茶共飲。

女君琉璃墨眸中水光瀲灩,仿佛冰雪消融,精致雪白的芙蓉面上則一反常態地掛著淺淺笑意,幾乎是從不曾對誰有過的柔軟模樣。

陳安隔著一層珍珠幕簾望過去,就見不知熄王君說瞭句什麼,女君忍不住偏過頭去笑瞭起來。

接著熄王君又沒規矩地伸手去勾女君的下巴,反被她一把抓住手摁到瞭案上,兩個人頓時笑鬧作一團。那樣放松的姿態,就是在蘊王君面前也少有的。

陳安在心裡幽幽嘆瞭口氣,說不上來是在擔憂,還是在惋惜。

樂伎大多都是些年輕的男子,其中一個吹笙的少年看起來也就十五六歲,許是好奇天子容顏,奏樂的空當偷偷看瞭女君好幾眼。

大概是沒想到傳說中的暴君清貴又溫柔,英氣而美麗,笑起來唇角勾著一點的弧度,染瞭桃花妝的殷紅眼角微微上揚,額間一抹牡丹花鈿栩栩如生好看極瞭。

少年樂伎眼中不自知地泄出點點仰慕,心想陛下這樣好看又溫柔,要是能得君一顧,從此青雲平步,那該多好啊。

這麼想著,他又偷眼往陛下的方位瞧瞭一眼,結果正撞上一道凌厲中夾雜著冰冷的視線,那目光淬瞭毒一般,令人不寒而栗,又像猛獸盯上生肉,似乎要把人撕碎瞭一樣。

樂伎背後立刻有一片冷汗冒瞭出來,嚇得連忙低下頭去,僵著身體不敢再動分毫。

“……慕容?”

女君的聲音拉回瞭男人保衛領地的視線,慕容熄握著她的手送到瞭唇邊,而這一幕,卻也成功讓踏進內殿的另一個人如墜冰窟。

陸蘊腳下生瞭釘一樣,站在原地一步動彈不得,他死死盯著慕容熄張口咬瞭下女君的指尖,而背對著他的女君卻沒有一開始就掙開。

甚至在被咬瞭之後,也隻是微微曲起瞭指節,而沒有立刻抽回手。

發生瞭什麼?

誰能告訴他?

陸蘊腦子裡一片昏天黑地,一時間甚至有些分不清自己身處何方,眼前這一切究竟是夢境還是真實。

明明前幾日女君還陪他養傷,同他談笑風生,不過過去短短幾日而已,怎麼一切好像都翻天覆地瞭?

陸蘊的腿還沒有好完全,腋下還夾著一隻竹木手杖,臉上一片明晃晃的茫然失意,形單影隻站在那裡好似被遺棄瞭一般,叫人看瞭便心生不忍。

女君一連幾日都沒有再去過含元殿,一開始他還沒多想,隻當她是政事繁忙,直到他叫宮人去看陛下在忙什麼,結果人回去後支支吾吾什麼也問不出,他才親自來瞭這一趟。

原來如此,怪不得,他們都不敢對他說。

原來是,有人將他取而代之瞭。

“……陛下。”陸蘊微紅著眼沙啞喊出聲,眼裡映入女君回身看他時面上還未消去的融融笑意,心口一陣鈍痛。

痛得他幾乎站不住,忍不住彎下腰去才能掩飾失態。從前,她對很多人不假辭色,笑的時候大多都是對著他,原來,不一定就永遠都會是他,甚至是,誰都有可能。

“你怎麼這時候過來瞭?傷不是還沒好利索麼?”錦色看見他顯得有些驚訝,下意識起身就要走過去,卻被慕容熄從後面拉住瞭手。

錦色疑惑地低頭看瞭一眼慕容熄拉著她的手,仿佛不太明白,卻又沒發出異議。然而再回頭看向陸蘊時,她卻是對陳安說話:“都愣著做什麼?還不快搭把手扶著蘊王君坐下來?”

她沒再要走過來。

陳安連聲應著,親自上去扶人,卻被對方輕輕揮開,他抬眼去看素來以溫雅清潤著稱的男人,卻不出意外從他身上感受到一股陰沉慍怒的氣息。

陳安心道,他這個外人尚且覺得意難平,何況是當局者。

要說這熄王君也不知用瞭什麼法子,毫無預兆地驟然就與陛下親近瞭起來,在蘊王君傷病時趁虛而入,打瞭所有人一個措手不及。

偏偏陛下不知是怎麼的瞭,竟然十分聽得進去熄王君的話,就連平日不喜歡的苦藥都能在他三言兩語勸說下從容喝掉。

真真是邪瞭門瞭。

陸蘊萬萬沒想到,傷敵一千自損八百弄走瞭殷戰,慕容熄竟然在這個時候堂而皇之占瞭女君身邊的位置。

他長瞭這許些歲數,終於也體驗瞭一把“聰明反被聰明誤”的感覺。

但他怎麼也想不明白,他的色色是怎麼瞭,她絕不可能在這短短數日內就移情他人。

所以一定是有人做瞭什麼。

陸蘊眸中黑霧繚繞,直直看向唇角噙著無辜笑意的慕容熄。

女君像是絲毫沒有察覺到自己的變化,也不覺得親近慕容熄或是疏遠陸蘊有什麼反常,好像本該如此。

“是不是養傷太無聊瞭?這班樂伎不錯,朕叫他們去你宮裡陪你解悶可好?”她依然關切陸蘊,隻是眼底似乎少瞭點什麼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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