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辛星得瞭空在院子裡散步賞景,景色宜人,花香鳥鳴,一個人悠閑自在。
辛星信步走在樹蔭下,眸子看向一處,辛星停下步子疑惑久盯。
不遠處藤蘿枝葉後隱隱有個人,衣裳顏色近綠,不仔細看都看不出來。
那人窸窸窣窣的好像在哭一般,泣聲慘慘戚戚,難免讓人生出憫心。
辛星慢慢走近,恐擾瞭人傢傷心正發,想上前詢問安撫一番。
辛星以為是個小丫鬟,走近瞭才發現是個男侍從。那人蹲下背對著辛星,看起來年紀也就十六,身量尚小。
“爹爹,嗚嗚~嗚嗚~兒子不肖。”
那人泣不成聲,抽抽噎噎的哭不止,肩膀抖個不停,手緊緊攥著。
辛星微抿唇瓣,猶豫再三,拿出一方帕子遞瞭上去輕聲道:“你擦擦眼淚吧。”
那人一下子止住瞭哭泣,不可思議的轉過頭看到辛星。
辛星也看清瞭他的臉,是個少年。少年唇紅齒白,模樣秀氣好看,白皙膚色,眼睛有幾分靈氣,還蓄著淚液,看起來滿眼晶瑩剔透的。
不知因為被嚇到瞭還是怎麼瞭,面對著辛星跪瞭下來,眼睛瞪的圓圓的不可思議的看著辛星。
辛星這才發現,這侍從方才聲音怪道我聽著熟悉,這不是幸冉嗎。
幸冉愣住瞭,跪向辛星低俯下腦袋,嗓音帶著悲色和慌亂:“少莊主,奴沖撞瞭,望少莊主恕罪。”
“快起來吧,你哪裡沖撞我瞭?明明是我沖撞你在這悲傷瞭。”
辛星讓他起來,她不喜歡這跪禮,麻煩又礙眼。
幸冉拘束的起身,然起的太猛,身體控制不住的往辛星這倒來,辛星順手扶瞭他一把。
辛星無語:“小心點。”
辛星見他能站好瞭趕緊松瞭手,所以幸冉也就一瞬挨瞭辛星下。
幸冉本就是十六的少年,從未這麼近距離的觸碰過辛星這般貌美貴女。一下子心跳異常,小鹿亂撞。他不敢表露出什麼,趕緊低下頭。
辛星見他低頭,以為他在哭,將一方帕子遞上去:“擦擦眼淚吧。”
幸冉水汪汪的抬眸去看辛星,辛星本就容貌美,這般安慰溫情的模樣更讓人心旌搖曳。
幸冉小心翼翼的接過帕子,低頭輕輕擦瞭擦眼淚。帕子是上好的絲織柔錦,觸感柔軟異常,還帶著淡淡的花香。
幸冉心亂如麻,努力壓制。
“幸冉,你不是看護竹林嗎?怎麼會在這?又為何哭泣?”
辛星見他低頭不語,想他是不是在悲傷。
幸冉立馬面上不安的看向辛星道:“少莊主,奴不是故意在少莊主的院子哭泣惹少莊主厭煩的。
奴來給李主事報備今年竹林的養護情況。但不久前得知傢中爹爹身患惡疾,故此一個人走在寂靜無人處忍不住悲傷哭泣,望少莊主恕罪。”
幸冉說完就又要跪下,辛星趕緊拉住他:“你這是做什麼呀?你快別跪瞭,你又沒有什麼錯。”
幸冉低著眉,卻又悄然抬眸去看辛星的臉色,見辛星並沒有責怪的意思,故此面上一松。
辛星突然想到瞭什麼問:“幸冉,你剛剛說你哭,是因為傢中爹爹患有惡疾?怎麼回事?你可願同我一說。”
幸冉感激的看向辛星,眼淚打瞭個轉,愣是沒掉下。
一番話下來,辛星這才明白瞭。
幸冉年紀小的時候就到山莊做事,傢境貧寒,傢中兄弟多。爹爹操勞辛苦的很,還有一個嗜賭成性的母親。
兄弟幾個,到瞭時候,要麼被母親許給喪夫大齡的女子,要麼買給有錢的女人做小侍。
換來的彩禮錢和買兒子的錢都被賭博的母親敗光瞭,這幾年傢裡越發困難,父親還要日日夜夜的給人傢做工來賺錢補貼傢用。
但母親是個混人,總是拿父親的血汗錢去賭,敗光瞭還要打罵父親。
幸冉同鄉送來消息,說他爹爹被她母親打的病越發重瞭,母親也不知道去哪鬼混瞭,找不到人。
父親如今身邊一個兒子都沒有,又纏綿病榻,隻有好心的鄰居去送些飯菜不至於餓死。
幸冉得知悲傷欲絕,這才忍不住在這悲痛的哭著。
他知道自己做不瞭什麼,他是傢裡面最小的兒子,母親一心求女,但幾胎下來都是兒子。
最後抱希望懷著幸冉,以為會是個女兒,結果生出來還是兒子。
所以幸冉很不得母親喜歡,即使他模樣是兄弟中最好看的,人最機靈伶俐。
後來母親染上瞭賭博,傢裡面又沒有錢在給母親賭瞭,母親就把當時隻有四歲的幸冉拉到漫花樓去賣。
縱使他的爹爹百倍哀求,他母親也狠心將他買的那種地方去。
後來他八歲因緣巧合之下,幸冉得瞭方無痕的青眼,就脫離瞭漫花樓,去昌樂山莊做事。
如今他十六歲瞭,在昌樂山莊做事拿的月錢每年都會給傢裡寄點補貼傢用。
但他知道,那些錢都給母親賭瞭,敗光瞭。
幸冉是昌樂山莊的侍從,賣身契都在這,他沒有經過方莊主同意是不能離開這兒的。
但他有一次討得瞭方無痕的歡心,就得瞭一次機會,可以回傢看望爹爹。
那個已經不算是傢的傢,還像記憶中那般破敗不堪,也添瞭斷壁殘桓。
幸冉兒時的記憶一下子被勾起,讓他生出瞭他根本還是那個傢中最小孩子的錯覺。那時候母親雖然對他不好,但從未做出將他買入漫花樓的傷心事。
幸冉慢慢推開那扇破敗搖搖欲墜的門,院子還是這樣的小還亂,隻是更添瞭幾分淒涼。
他知道,那時候他的幾個哥哥還在,日子雖苦,但也不是沒有歡聲笑語時。他之前就聽同鄉說瞭,沒幾年,他的父親就把他的哥哥們不是許配非良人就是賣給有錢女做小侍瞭。
然後他站在院外,就聽到屋裡他母親熟悉卻更添惡語剜心的罵聲。
“賤骨頭!給老娘的錢呢!”
然後是他記憶裡深遠的爹爹的聲音,還是那麼卑弱,但音色更加嘶啞蒼老:“妻主,我前段時間身體不舒服,就沒有去做工。咳咳。”
“不舒服?什麼不舒服!老娘看就是你骨頭太硬瞭,欠打!你不去做工,我哪來的錢去玩兩把呀!
你這個賤人!誠心不讓老娘去玩兒呀!天天躺在傢裡面裝死是吧!老娘不管,你就算是賣骨頭也要給老娘錢!
都是你這個賤人克的我,一個女兒都沒生出來!全他娘的都是賠錢貨!不值幾個銅板!養大瞭還不是一個也沒留下?白眼狼!就跟你這個賤爹學呢!”
母親惡毒的話讓他脊背發涼,幸冉雙腿好似灌瞭鉛一般無法移動,心中的痛苦又有誰知道。
他爹爹淒苦的聲音弱弱道:“妻主,孩子們都不容易呀。幸冉那麼小就離開瞭父母,被你賣到漫……
嗚嗚~若不是得瞭仙緣脫離那等地方,幸得在昌樂山莊做侍從。否則讓我這輩子都不要好過呀!
嗚嗚嗚~而且幸冉這孩子心善有心,每年還托同鄉往傢裡面寄錢。你一個做母親的還要他如何呀?”
“他的那點子錢哪夠我呀!呸!我是他老娘,花他的錢怎麼瞭?
當年滿心歡喜以為是個女兒,結果出來就是個男孩兒!白瞎我給他取的好名!
把他賣到漫花樓又如何?他能有如今的造化還不是沾著他老娘的氣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