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東暖閣的溫馨,西暖閣卻熱鬧多瞭。
都是有酒量的男人,都是身手高強的男人,都是將傢人看得比什麼都重的男人,這樣的男人有四個,且還成瞭一傢人,不管是向來沉默的嚴柯還是寡言的聞佑都神情愉悅。
有兩個如此優秀的女婿,華清笑容就沒有停下來過,隻是心裡還有點小小的遺憾,他的女婿什麼都好,就是都太不愛說話瞭。
不過男人嘛,不愛說話沒關系,手底下有真功夫就行。
也不知道是誰提議的,喝著喝著酒四人就到瞭室外,在洋洋灑灑的雪花中舞起瞭劍。
一個一個不過癮,最後四個人都下瞭場,兩兩捉對撕殺。
這樣的場面華傢下人都是見慣瞭的,經過這裡時會多瞧幾眼,卻誰也不會忘瞭手頭上該做的事。
聞佑頭一次和人這般隨性的相處,在沒有如初在的情況下臉上居然也有瞭笑臉,個個都是強勁對手,襯著華清時不時的大笑聲,打得那叫一個淋漓盡致,心裡直呼痛快。
這裡的熱鬧將三母女也吸引過來瞭。
華如初看得手癢癢,解瞭腰間的軟劍就沖瞭過去,也不管他們是在兩兩撕殺,逮著離她最近的大哥就出招。
“小妹,你這心也太偏瞭點啊,幫著男人來對付你兄長,羞不羞。”
“不羞,打的就是你,阿佑,你左我右,將我哥打趴下。”
對上兩人,還是身手都不比他弱的兩人,華如逸輕松不起來瞭,觀戰的華如夢揚聲大喊,“不要臉,娘,我看不下去瞭,你抱孩子,我去教訓小妹。”
“想去就去,找什麼借口。”自己生的孩子任雅真哪會不知道是什麼性子,接瞭孩子就進屋去瞭,反正他們誰也不會傷著誰,隨他們打去,嫁進華傢幾十年,這樣的場面都不知道見過多少回瞭。
老爺那性子一上來,不打上一場渾身都難受。
好在幾個女婿都是身手好的,兒女也不弱。
雪漸漸大起來,一傢人打得興起,碰上誰對手就換成誰,最後華如初居然和聞佑對上瞭。
兩人對望一眼,皆是笑意盈盈,手底下卻不慢,招招不比攻別人來得遜色。
華如初早就想和阿佑打上一場瞭,兩人身手相差不多,但真要論起來她是要輸上一線的,可是……阿佑敢不讓她!
這邊打得歡,另外的人一看這情況就收瞭手,紛紛旁觀起來。
華清看得高興之餘又有些不解,“我也沒見乖囡平時多用功,她這身手到底是怎麼練出來的。”
華如逸接話,“她小時候是下瞭幾年苦功的,底子打得好,又愛琢磨,有這成就倒也說得過去,要是她能再用功點,爹你都不是她對手,我們傢天賦悟性最好的就是小妹,這麼好的天份卻被她一個懶骨頭得瞭去,可惜瞭。”
華清不樂意瞭,眼睛一瞪就訓人,“可惜什麼,乖囡不愛練武,要不是有好悟性讓她有自保之力,指不定早就被人欺負瞭,女人嫁對瞭人就是最大的福份,要那麼厲害做什麼?娘傢你這個哥哥不能給她依靠?我們做爹娘的護不住她?”
“是是是,我說錯話瞭。”華如逸朝天翻白眼,他怎麼就忘瞭在傢裡是不能說小妹一句不好的話的。
華清氣哼哼的撇開頭,話卻沒停,“乖囡愛賺銀子,那就讓她賺去,又不用她去打打殺殺的,對瞭柯兒,年後你讓古奕海來一趟傢裡,這兩年乖囡沒少麻煩他,你怎麼做算你的,我們華傢不能一點表示都沒有。”
“知道瞭爹。”
華如初借著阿佑反擊的力道飛身躍至傢人身邊,臉色紅潤,神情生動極瞭,“聽到你們提古奕海瞭,他怎麼瞭?姐夫你是不是打算把他調回揚州總堂口來瞭?”
嚴柯點頭,“是有這個打算。”
“也好,明年我們應該也麻煩不上他瞭。”
任雅真打起廳堂的簾子看他們站在雪中說話,眉頭就皺瞭一皺,有時候她真覺得傢裡沒一個長大瞭的,就連那個老的有時候都像個孩子。
“你們這是都想著病過年?”
華傢父子女兒不約而同的縮瞭縮脖子,忙聽話的往屋內走去。
華如初走在最後,悄悄和阿佑咬耳朵,“看到沒有,我娘不會一點功夫,可傢裡最厲害的就是她瞭。”
聞佑眼裡笑意閃過,“看出來瞭。”
來瞭華傢滿打滿算還不夠一天他就有些明白為何這樣的傢庭能教養出如初這樣的女兒瞭,做為父母,他們給瞭兒女全部的愛,卻不會以愛之名束縛他們,給瞭他們最大限度的自由。
所以如初能在爹娘的默許下男裝行走於世,去和番人做買賣,養成瞭獨立的性子,某些方面卻又嬌貴得超乎尋常,都是因為她的後面有傢人為她撐著。
也幸得有這樣的傢人,才有如今獨一無二的屬於他的如初。
一碗熱乎乎的薑湯喝下去,幾人額頭上都冒瞭汗,隱隱的還有些霧氣騰騰的感覺。
“等汗息瞭都去洗個澡,別著涼瞭,老爺,您都多大年紀瞭,還是想一出是一出的,要是著涼瞭就去書房睡,每天給我看完一本書。”
華清馬上苦瞭臉,一個勁的保證絕對不會著涼。
傢裡誰不知道那個書房是夫人的,是兒子女兒的,卻獨獨不是他的,他進去聞著那墨香味就頭疼。
華如初偷笑,被娘親瞪瞭一眼後老實瞭,她可不想當著阿佑的面被訓。
看樣子娘親是真把阿佑當自己人瞭,不然也不會當著他的面就說爹爹。
回屋換洗的路上華如初和聞佑這般說的時候,聞佑臉上是顯而易見的歡喜,他很想融入這個傢庭,成為這個傢裡真正的一員,就像襟兄一樣。
華傢人口簡單,沒有旁枝庶出,擺張大點的桌子就能將一傢人都容下瞭。
和別人傢不同,華傢的年夜飯仆從也是同吃的。
不過中間用一張屏風隔開,裡面坐著華傢主子,外面則擺開幾大桌,容下所有的仆從。
華霖年年都坐在主桌,今年也不例外。
熱熱鬧鬧一屋子人,熱氣騰騰的年夜飯,光是看著人心便暖瞭,再用美酒一刺激,從沒醉過的聞佑都覺得今夜自己醉瞭。
氣氛太過美好,傢人實在太像傢人,這是他長這麼大過得最開心的一個年。
和這邊的熱鬧相比,祁府卻是一片混亂。
“大夫還沒來?他是不願意來嗎?這都多長時間瞭?”看著床上人事不知的老太爺,老太太一身的紅也沒能將她慘白的臉色染上點顏色,手死死握成拳,不讓自己的哆嗦太明顯。
自雙芷走後被調來侍候老太太的是個三十左右的婦人,神情稱得上是沉穩,眼神中的慌亂卻壓不住。
她想說祁福剛出門沒多久,看瞭眼床上,到底還是忍住瞭,安慰道:“外面正下大雪,祁管傢速度慢一點也正常,您別擔心,一定不會有事的。”
老太太用帕子擦瞭擦老太爺的額頭,心裡不由得想,要是佑兒還在,傢裡就有頂梁柱,她也不用這般著急,要是華氏還在,她也不用撐得這麼辛苦,傢裡她都能打理得井井有條。
事情怎麼就發展到現在這一步瞭呢?
想到孫大夫說的話,想到禦醫的話,她心裡又添一分絕望,連宮中禦醫都說不行,那個人就算來瞭也真的有用嗎?
“娘,爹一定不會有事的,您別急。”祁中然說著違心的安慰話,親手端瞭茶過來放到老娘冰涼的手心,心下酸澀得厲害。
祁傢,真的走到頭瞭。
老太太看著這幾個月來像是老瞭十歲的大兒子,眼淚終是沒有忍住,大顆大顆滾過不再光滑的皮膚,滴入紅色棉襖中消失不見。
為瞭過年穿的紅襖,襯著這樣的氣氛真是諷刺。
“中然,你爹現在不能倒,他要是倒瞭祁傢可怎麼辦,你們誰能撐得起來,以後祁傢的子孫要如何自處?”
“是兒子沒用,是兒子沒用!”想到這窩囊的一生,祁中然悲從中來,抱著老娘淌出瞭男兒淚,他怨過恨過,可最終什麼都不能改變,那個毀瞭他一輩子的女人終是他孩子的娘,他這輩子已經毀瞭,他不能再讓孩子受她娘的連累。
祁傢老2老三別開頭,眼睛泛紅,不忍再看。
而在屋外守著的兩房媳婦以及祁傢孫輩心頭一緊,難道是老太爺已經……
“江大夫,您請快走兩步,就在這屋內。”
眾人看向門口,就看到祁福領著一個頭發半白,看著卻極其硬朗的老人走進來。
老人手裡提著藥箱。
江軒對這一屋人沒什麼好感,看也不看他們,大步往裡走去,要是可以,這祁傢他進都不想進來。
裡面的人顯然也聽到瞭,簾子被高高打起。
江軒一進裡屋就皺起瞭眉,“留下一兩人,其他人都出去。”
“你……”祁中然死死按住老2的嘴,推著兩兄弟往外走,邊道:“我們先出去,大夫你請。”
知道這人是華三的公公,對她也算善意,江軒對他微微點頭,解釋瞭句,“屋裡人多瞭對你爹沒好處,簾子別落下,打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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